第453章漫漫（一）

蒲慎闻言，难免心中一惊。他沉吟片刻，轻声道：“随我去个地方？我也许多年没有去过了，想必还在吧。”刘景浊点了点头，“烦劳蒲前辈带路。”蒲慎一笑，轻声道：“往东三千里，比一比速度？”刘景浊无奈道：“暂时快不过登楼的。”结果蒲慎已经瞬身远去，刘景浊只得分化为数百道剑光，紧随其后。到底是老登楼，即便用上了跑路神通也追不上，眼瞅着就要到了，刘景浊甩出一张千里神行符，这才凑凑活活与蒲慎一同落地。双手拢袖，面朝前方山坳，开口道：“这是我师祖的家乡，三千年前是青鸾洲西部两人并肩朝前，蒲慎继续说道：“千年前，我爹娘战死，我师傅从海边把我带了回来，同行的还是一船孩子。”所以绿坞湖收留戍边人遗孤，是代代相承，已经三千多年了。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恍惚间，天边泛起鱼肚白。板车上的老妇人艰难翻身，从一旁用被子捂住的竹篓子里取出一块儿油饼递给刘景浊，轻声道：“我这孩子比较憨厚，不会说话，大清早的，估计你也没吃东西，吃点儿吧。”刘景浊挂好酒葫芦，迈步走到了前方，只看了一眼碑文，便觉得整个人头皮一麻。蒲慎狐疑道：“八月前后，左春树来了一趟绿坞湖，说是青椋山的渡船到了绿坞湖渡口之后，能怎么优先就怎么优先，这是他左春树要帮忙干的事情，要是不愿意就是与他问剑。”刘景浊取出一壶酒放在碑前，随后重重抱拳。中年人摇摇头又点头，片刻后才说道：“我都行，但他们不要我娘。所以，我不想去。”道听途说，人言可畏啊！刘景浊那边，没着急走，就坐在石碑一侧，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时不时举起酒葫芦灌一口酒。但他帮我作甚？刘景浊趁其不注意，一个瞬身上前，帮其推了一把车。刘景浊摆摆手，“打住！”刘景浊只是笑了笑，抬头看向前边，轻声道：“应该还有几个陡坡，歇一会儿，待会儿我帮你推。”这一场雪，连下半月有余。老妇人自己推着轮子往厨房去，看得出来，原来的门槛都被砍平，台阶都做成了斜的。也不知道那位狱山主事，愿不愿意继续拿着狱山令牌。往前走了二里地，刘景浊这才瞧见一架驴车辛苦爬坡，赶车的汉子头上直冒热气。板车上还躺了个老妇人，一直在劝说让歇一会儿。刘景浊笑着说道：“还真没吃，多谢大娘了。”老妇人只是一笑，之后就跟刘景浊拉起家常，说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还背剑，是那种江湖游侠吗？？我这儿子傻，不知道怎么与人打交道，见谅啊！看得出来，前方赶车的中年人是有些憨厚。他也不开口说话，就专注于赶车，直到下一个陡坡，这才看了刘景浊一眼。女子点头不止，“也太不像了吧！！”她拿起纸张，这才发现根儿不认识。刘景浊思前想后好半天，左春树？真不熟啊！压根儿没见过都。刘景浊摇摇头，“都没见过，我倒是跟葬剑城主熟悉些，但多数时候是他看我不顺眼。”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葬剑城外也有一石碑，与此呼应。”七年时间，半洲沦陷。刘景浊也没有进去，就坐在屋檐下，双臂拢袖，看雪而已。蒲慎重重抱拳，沉声道：“服了，绿坞湖可以上刘山主这条船，在青鸾洲西为刘山主保驾护航。”蒲慎一笑，“那我也没听说过拒妖岛上有个刘景浊啊？”次日清晨，刘景浊走下山，到了一处小道上，地上脚印不多，独独一行车辙。话本小说上，废弃山神庙多是精怪藏匿之处，其实现实之中也差不多。毕竟山神消散之后，山神庙就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结果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出现，她只好推开房门走进去。但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摆放整齐的一沓符箓，以及一旁的几张纸。刘景浊摇摇头，抱拳作别，“辛苦蒲前辈送我三千里。”“刘见秋？听说过，他……你是刘见秋？”中年人放下缰绳，转过身对着刘景浊露出个憨厚笑容，说着本地方言，“多谢这位兄弟，下雪天，路滑，这牲口不顶用。”女子眨眨眼，“湖主老爷，这拳法与功法，很厉害吗？”的确与传言天差地别。蒲慎轻声道：“关门之说，是志向还是吹嘘？”只不过这座山神庙。好像并无什么异常。他轻声道：“绿坞湖祖师，是个淋过雨的人。”刘景浊大致以神识扫了中年人一遍，他是憨厚，但绝不是傻，至多也就比别人迟钝些。刘景浊跟着走去院子里，中年人先跑去推来那个带着轮子的椅子，把老妇人抱下来，这才牵毛驴到一边去。等到再次入夜，刘景浊这才缓缓起身，迈步往北。刘景浊啃了一口柿饼，就着酒下肚，轻声问道：“你是带着老人家去看病吗？？”二里地，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河边村落。说着，蒲慎忽然神色古怪，问道：“不是有更好的吸引人的办法，何必布局这么大，吃力不讨好？”顿了顿，他又说道：“每个学过的人，都得告诉他们，传授拳法之人，青椋山刘景浊。”女子一愣，结巴道：“他……是中土刘贼？！”老妇人又说道：“再走二里地就到我们村儿了，一定一定要留着吃口饭再走，老婆子我有个带轮子的椅子，在家里动一动还是可以的。”一夜无事。这会儿绿坞湖岛山客邸，有个年轻女子端着一碟子包子走进去，喊道：“前辈，该起床了。”刘景浊阅人无数，自认为蒲慎没憋什么好屁。中年人点点头，“算是成了，但是要去倒插门。”中年人笑着离去，多余的话压根儿没有。刘景浊也是一笑。“前辈总是听说过被追杀的刘见秋吧？”刘景浊只得答应。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是正在做的事情。”蒲慎凭空出现，轻声道：“篆字是平安。你把那八段锦与三式拳法好好学一学，以后的孩子都要学这个，早晚必练。”一路狂风，很快阴云被吹来天幕，但风停了，故而，雪来了。中年人累得不行，转头对着刘景浊露出个善意笑容，两人这才慢慢把车子推过去。就是寻常靠山靠水的村落，但耕地不多，都在山上。中年人摇摇头，居然略带羞涩，缓了一会儿才说：“去说媳妇儿的。”两人走的不快，但天光大亮之时，已经上了山坳。蒲慎沉声道：“其实，何止。那时候半座青鸾洲的人，几乎死绝了，跑得快的到了西边儿与西南，跑得慢的，只能死。师祖只是一个真境修士，护住了别人，没能护住妻女。这件事，直到他死都是扎在喉咙里的一根刺。”算地方，就在东北三万里，与莫家隔得不远。蒲慎笑道：“不像吗？”蒲慎笑道：“当然不至于练了之后能天下无敌，但至少凡人可以强身健体，炼气士可以固本培元。”刘景浊一笑，问道：“说成了？”刘景浊问道：“你不想去？”半夜里遇见一处废弃山神庙，刘景浊心说这不好久没夜宿山神庙了？可以待一晚上瞧瞧。其实瘦篙洲也好，青鸾洲也罢，都有一位故人，瘦篙洲那位，在北边儿，所以刘景浊没去，路阖会去的。而青鸾洲这位，是三十六峰之狱山主事，执掌刑法。蒲慎指着远处一道漆黑石碑，开口道：“就是这个东西，刘山主可上前静观。”刘景浊接过油饼，已经凉透了，估计是路上用的干粮。葬剑城外的石碑，写着，“辛未九月十八，妖族登陆。”果不其然，这位蒲湖主笑呵呵说道：“拉上……”不一会儿，中年人抱着个篓子走来，取出一块儿挂着霜的柿饼，满脸笑意，“先吃点，把肚子填饱。”蒲慎只是一笑，又问道：“那还回去吗？？”中年人憨笑不止，连声道谢。蒲慎玩问道：“你跟左春树很熟？”蒲慎轻声道：“所以你立碑象城，着实解气。”刘景浊摇头道：“前辈消息忒不灵通了。”石碑上刻：“丁丑腊月十三，妖族杀至此，一日杀我三十万人族！”转身让过石碑，刘景浊看向蒲慎，问道：“前辈想做什么？”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风雪之中，一个背剑的年轻人站在屋檐下，不停饮酒，身边蹲了个双手粗糙，脸色蜡黄的中年人。都不用转头看，刘景浊知道这顿饭，老妇人自己用的那只碗里，下了药了。汉子转过头，好奇问道：“你这葫芦喝不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