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路上

近半月时间，没着急赶路，日行百里，也才走出来一千五百里。九和境内，还是会时不时会飘起雪。赤眉城之后，刘景浊便再没改换容貌，没必要了。小小九和，轻松炼气士不算少的，毕竟是在如今明面上最强的青鸾洲嘛！一天，天气变得暖和了许多，两人正好儿走到一处小镇，镇外有一处**祠，里边拜访一尊金甲神将，但样式有些怪，估计是当地百姓自己塑像，照着想象去的，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小小庙宇，起名通天大将军庙，香火旺盛，但神像之中并无什么神灵。不过刘景浊还是瞧见了一尊披着金甲的虚影，在神像后方。当时刑寒藻便好奇问道，明明没有魂魄寄居，那这虚影是个怎么回事？刘景浊想了想，这等奇怪之事他也是头一次遇见。便问了问当地百姓，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庙宇已经在此百年，据说极其灵验，所以附近几个县不远百里也要到此，就为拜一拜这位通天大将军。那就明白了，是百年来香火旺盛，又无人去享用这些香火，于是香火越聚越浓，成了一个纯粹香火形成的生灵。但刑寒藻还是不明白，那就是并无神灵了，既然没有神灵，为什么老百姓会说这大将军灵验呢。但这个前提是在人间。本以为公子要跟上去，结果他冷不丁现出真身，走去神像下方，居然给这**祠神像点了三炷香。还没完，他还以纯粹雷霆写下敕令二字，然后再走去神像后方，写了“多行好事，必有神降”八个大字，她也不懂书法，只觉得字写的极其潇洒就是了。然后，没然后了，就这么走了。道人淡然道：“估计是了，那两把剑，范红瞧见了。”刑寒藻问道：“即便是金丹修士，被砍成这样也会死吧？何况这孩子？”台上老者明显察觉到了有人在看那棵柳树，在瞧见只是个背剑的金丹修士之后，便微微一笑，顺势拱了拱手，同时说道：“江湖中人，居无定所，各位没瞧出破绽的，给点儿赏钱、叫声好。瞧出破绽的，烦劳高抬贵手，我们爷孙俩，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当时刑寒藻就瞧见，自家公子笑意不止，春日开的感觉。结果刘景浊说了句，他的字没少被人笑话，说什么江湖体不入流让他好好去临字帖之类的。妇人沉声道：“师公，他真是那个中土青云榜首？名声很烂的中土刘景浊？”刘景浊只说道：“方才酒铺是鬼开的，我就是去看看有无鬼修伤人的事儿，但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恶鬼。”刑寒藻都不知道为什么，公子愿意为了看这陌生人的几天而驻足。今日风和日丽，两人距离要去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官道上商人马帮不少，但刘景浊说炼气士也很多。要来了一壶酒，喝过之后，立马儿就走了。妇人皱起眉头，“他来我们九和做什么？这个亏我们都已经吃了，他不赶紧走，又来一目城做什么？”刑寒藻问刘景浊是给谁的？刘景浊只说人很多，烧个念想而已。九和国境内所有的城池，刘景浊倒是没瞧见有城门税的。那会儿刑寒藻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走江湖了。前方八十里就是一目城了，再往东十几里就是一趟九和要去的地方，一木山。仔细一看，原来是变戏法儿的，有个孩子躺在桌子上，被自家爷爷一刀切成两半儿，然后老人就开始反拿着锣去要钱了。那只灰狐把想要当大官儿的愿望揉成团儿丢了出去，之后就拿着另外一沓儿，挨个儿去“显灵”了。她十分不解，问了句，为什么不等狐妖回来看看他的反应呢？后来在个小城停留了好几天，就因为一个穿得光鲜亮丽，一个人住个宽敞宅子的青年人。刘景浊只说，行善事得善果，这份机缘是狐妖应得的，我们得让人间生灵觉得好人有好报才对。灰狐返回之后，看到那道已经凝实的香火虚影，再看见后方题字，自然会千恩万谢。等他将那香火“吃下”之后，当时就会发现，自己的妖气居然淡了，那他当然觉得，百年来的做好事，没有白白浪费时间。夜里两人就贴上了匿踪符，躲在庙宇附近。刑寒藻是压根儿没看出来，也是，黄庭而已，哪里来的那等眼力见？刘景浊收起山水桥，只背独木舟，把境界压到了金丹。刘景浊起身对着将要熄灭的火堆一抱拳，轻声道：“钱不多，你们分一分吧。”清明之前，走过许多地方的十字路口，都有灰烬。刘景浊便也找了个十字路口，点了几张黄纸。就比如只要身在人间，刘景浊总是天然压胜邪祟。刑寒藻是真不知道公子在看什么，结果等到走的那天，刘景浊才说了句：“千万里路，数万万人，谁都像我。”那个年轻人在衙门口有个活计，算不上官儿，吏房的一个还算机灵的年轻人。每日衙门口点卯，他从来是刘景浊拱手回礼，之后便扭头儿进城。后来走到一处小城，那天终于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总算不是雪了。年轻人没有爹娘了，也还没娶妻，好像连个朋友也没有。刘景浊轻声道：“不是炼气士术法，算是一种替身旁门吧，类似替身符。本事不到家的，孩子被腰斩之时，需要以某种生灵作为替身，替那孩子死。可能是一只蚂蚁，也可能是小猫小狗之类的，总之就是这等小生灵。境界高一些的，可以以草木为替身。”黄昏前后到的一目城，城门外摆摊儿的已经准备收摊儿了，但有一处地方仍旧围着不少人。城头之上，有个一身锦衣的贵妇人，一边还有个身着黄袍却不戴道冠的道人。直到后半夜，有个鬼鬼祟祟的狐妖到了庙里，是灰狐，金丹境界了。他径直走去神像那边儿，很快就收集了今日香客所求。刘景浊说，中土那边有习俗，有儿有女早上坟，在外乡回不去的，便只能在十字路口点香，呼唤几声，让先人来取钱。灰狐拿着笔坐在神像下方，把香客愿望全写下来，一沓儿随意丢在一边，另外的则是整整齐齐放在眼前。刑寒藻没忍住问道：“这是闹哪样？”过一处三叉口时，刘景浊忽然转身去了路口酒铺，铺子里人不少，他也只能带着刑寒藻去角落一张没人的桌子。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河畔柳树，轻声道：“这人境界尚可，是以草木换命。”好不容易一天休沐，年轻人终于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来，跑去集市买了二两肉，回家之后给自己包了一顿饺子，吃过之后就出去了，坐在河畔柳树下，怔怔出神。她只好跟上去，还以为有什么深意呢，结果就只是淋雨。刘景浊笑道：“要是如此，那我也练这个去了，一来是这种拉替身的法子，不能用在人身上，二来是，只要是灵兵砍去，他便也就没法儿使用这手了。天底下的术法神通，绝不会有那种很无解的，万事万物总是相生相克，至多就是那种相对来说无解的。”是刘顾舟，是虞长风，是金玄柏。是彩蝶、徐老山主、龙丘阔，是很多很多人。结果刘景浊不知道怎么回事，偏要走去城中最高的塔上面，说想淋雨，站得高一点，淋雨便能早一点。她仔细看了看那些纸张，原来随手丢掉的愿望，全是什么要当大官儿、要发横财之类的。而整整齐齐码放在面前的，则是说家里老父亲腿疼，求大将军显灵，帮忙治病。还有什么孩子四岁了还不会说话，求大将军帮帮忙之类的。刑寒藻沉声道：“那一旦跟这样的人厮杀，不是很无解吗？即便砍了脑袋，也会有别的生灵替死。”道人又看了一眼，轻声道：“不用管他做什么，我本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谋划百年的事儿不能因为这一条过江龙就毁了。到时候好说话还行，不好说话，那就把他当做一位炼虚巅峰去看就好了，又能如何？”说到这里，道人缓缓转头，沉声道：“别以为老皇帝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你是个炼气士，岁数长，耐不住那嘴上抹了蜜的小年轻，我能理解，为了不让你深陷其中，我让小皇帝去把他杀了，车裂，尸体被分成五份儿丢在了边境，无需谢我。”年轻妇人心中一痛，可身边道人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她只好挤出个笑脸，沉声道：“知道了，谢谢师公。”道人又说道：“我的谋划，不能让九和国就这么倒了，所以吴太后，你得交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