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砰砰砰！”不出片刻，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便布满了弹孔，弹壳弹射得遍地都是。迟迟没杀到岳晋尘等人，区夫人已经非常暴燥了，她冷笑道：“别做梦了，你们躲不过去的！”区家设宴，大门自然是关闭的。而这间别墅宴会大厅就在一楼正中，从三楼往下射击，完全可以掌握全局，他们蜷缩在大厅的各个角落，就像待宰的羔羊。叶明晓等人虽然是分散躲避，暂时无忧，但面对区夫人来自制高点的火力覆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唯一能够想的办法就是……“既然你的神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那为什么区婧会死？”趁区夫人换子弹的间隙，叶明晓高声问道。“为什么会死？”区夫人的神情迷茫了一秒，瞬即咬牙切齿地道： “一定是因为我不够虔诚，所以神才降下惩罚！神啊，求你原谅信女的不坚定。”她说到最后一句，仰首看天，又作了个祷告的动作。其他三人失语片刻，不过，对待宗教狂热份子，原本就不应该以常理揣度，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人会疯到什么程度。叶明晓冷眼看她诚惶诚恐地右手竖起，作了个奇怪的手势，又要举枪射击，她连忙又问道：“那你这么滥杀，也是得到神的准许了吗？你的神不教你仁爱吗？”区夫人自有道理：“你们这些异教徒怎么会知道光明神的包容与宽仁？我只是逼不得已杀人。只要我向他诚心请求宽恕，他一定会原谅我的！而且你们这些异教徒，就该通通下地狱！”叶明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杀了人犯了罪，只要请求神的宽恕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真是好方便好善解人意的宗教！信了它，你连杀人后的负罪感都不必有呢。”回答她的，是一发子弹。区夫人虽然疯，但不至于听不出叶明晓的讽刺。叶明晓原本躲在墙角的盆栽高几下面，被她打得缩回头去，接着喊道：“区婧的死，在我们华国的道教教义中，是父债子偿，因为你有罪孽，所以你的子女因为要偿还你的罪孽而死。你看，你是华人，虽然不把我们的宗教当回事，可咱们的宗教还管着你，叫你女儿母债女偿呢！”“你胡说！”区夫人狂怒，她在走廊上狂奔着要冲下来：“小婧的死跟我无关！”她飞奔着，黑色的身影掠过了楼梯的第一个转角！就是现在！叶明晓看见，区夫人刚刚侧过身去，岳晋尘便从藏身地滚出来，整个人缩到了扶手楼梯的下面。她马上明白了岳晋尘的意思。她冷笑着继续刺激她：“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要不然，就是区婧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要替天行道！”“你胡说胡说！”区夫人崩溃大吼，伴随着“砰砰”射击声。最后，不知她哪一枪打到了穹顶的水晶吊灯上，“哗啦啦”一声巨响，水晶吊灯落下来——黑暗猝不及防地来了，而区夫人在黑暗来临的同时居然也陷入了静默。叶明晓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她的头顶上，一点小红点在无声地移动。有人打开了热成像仪！叶明晓很肯定，只有她这边的人会有这个东西。那么，小红点的方向是区夫人的方向！砰！区夫人又开枪了，但小红点也消失了！叶明晓感觉到，黑暗中有极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响起，她睁大眼睛，捕捉着那一点动静。忽然，“哐咚”几声闷响，区夫人短促地“啊”了一声，随后，是岳晋尘的声音：“区夫人，你再乱动，别怪我折了你的胳膊。”“你放开我！你们这些邪恶的异教徒！”叶明晓松了口气，打燃打火机，摸到壁灯的按钮按亮，灯光下面，区夫人的背被岳晋尘一条腿顶在楼梯上，嘴里还在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黑暗的幕布已经落下，我唯一的真神啊，请你降下光明的旨意——”岳晋尘干脆手刀砍了她一下，她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大厅里被枪击得一片狼籍。A国枪支泛滥，这里的人只要有条件，人人都会去学点枪法。叶明晓是知道的，区夫人以前是A国枪支协会的老成员，给肖运传信时，只让他想办法帮区夫人脱困，让她为区德光制造点麻烦，却没想到区夫人是真的疯了，她脱困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杀夫。打扫战场的事不必多说，几个人将区家上下搜寻一遍，把有武力威胁能力的人控制起来后，最后弄醒了区德光。“区先生，遭到贵府此等款待，您不解释向我们一下吗？”区德光双眼还带着刚醒来的迷蒙，面对叶明晓的问话，都有点呆呆的。叶明晓不得不点点他的肩，示意他往旁边看：“区先生，看那边。恐怕您的儿子等不了您装完傻了。”他的儿子正脸朝下，扑倒在客厅的一角，他的身下，还有一滩血迹。区德光大惊失色地要扑过去：“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你们杀了他！”叶明晓哼声道：“我们杀他？刚刚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我提醒你一句，你儿子被他母亲伤得很重，您如果还磨磨蹭蹭的什么都不交代，他就要死在你手上了。”区德光神色剧烈变换着，没有马上回答。叶明晓也不催他，两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区德光苦笑一声：“我不能说，我要是说了，恐怕一家人的性命就都没了。”叶明晓淡淡道：“你儿子我们还没作任何伤情处理。”区德光猛地抬头瞪她，叶明晓坦然回视。叶明晓接着道：“别指望拖时间等救兵了，没发现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家里家外都非常安静，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被叶明晓一提醒，区德光才想起来：“你请了救兵？外面的人……”他不敢置信：他宅子里平时至少有五十个人巡视，这些人怎么做到的无声无息就！他恍然大悟，喝出心里早就怀疑已久的猜测：“你不是送物资来A国的，你们来A国另有目的！”叶明晓抿唇不语。区德光看了眼儿子：他儿子身下的那滩血迹已经漫到了桌子腿那，再不救他……最终，爱子之心压倒了他所有的顾虑，他耷下肩膀：“说，你们要问什么。”“你跟那个光明教什么关系？”叶明晓不假思索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区德光神色现出一分惧色，低声道：“光明教……”在儿子性命的威胁下，他交代得非常痛快。区德光说，末世之前，他和妻子其实就是光明会的人，他的妻子瑟琳娜还是他的入会介绍人。只不过，他一开始以为光明会只是一个带有神秘性质的组织，加入光明会更多是为了拓展人脉，等发现不对时，早就陷得太深，而妻子或许因为婚后生活空虚，跟几位会员时常聚会。并且，在这几名会员的推荐下，妻子预约到一位名医，为女儿区婧成功切除了一处肿瘤，女儿在服用了特效药之后，伤情一直没有复发。自此，瑟琳娜对光明会越加推崇。区德光也想过切断她同光明会的联系，但他刚这么做，对方就起了疑心，并且威胁他，如果敢乱动，就杀了他。区德光一半出于惧怕，一半又想利用光明会那庞大的关系网，只好暧昧不清地跟这个组织纠缠了下去。直到末世之后，他背靠光明会，哦对，现在该叫光明教了。区德光背靠光明教的能量，打败下城区的老塔克和其他对手，在上城区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并迅速扩张，他与光明教的捆绑日渐深切，并再也离不开它。到了后来，光明教将他那所即将竣工的医院改造成秘密研究所研究感染者，他的女儿区婧之前就在研究所工作，他发现，面对自己被洗脑成功的妻女，他已完全无能为力。区德光去过那个研究所，看见研究所简单的工作环境，还有研究所人员对生命的漠视，只让他心头发寒，对那个所谓的光明神更为惧怕。他隐隐有预感，光明会这条船，是条恶浪涛天的不归路。区德光下船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恰巧，因为末世之后全世界大国都自顾不暇，相对只有华国的情况最好，甚至还偶有余力照应全球华人。光明会也想让区德光利用华人的身份跟华国搭上线捞些好处，看他自从女儿的病被治好后一直很听话，便答应了他跟华国的接触。他的积极表现也让萨班市正式进入了华国高层的视线。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个说简单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的家庭悲剧。可是，一旦牵扯上超级感染者，再可悲的人也可怜不起来了。“还有一个问题，”叶明晓展开手里的那枚金色徽章：“关于这个徽章，你知道多少？”区德光视线微缩，又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儿子，低声道：“一个多月前，总部发来一些资料，让我们追捕资料上的人。我接到教众线报，在黑帽子区的德光医院找到了那几个人。本来我准备把人藏起来，找机会送出萨班，但总部的人来得很快，还不等我有行动，就把人全带走了。”“带去哪了？”“我不知道。”区德光生怕叶明晓不相信他，急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他们不怎么相信我，我也一直不知道总部在哪里。”叶明晓皱眉：费了半天的劲，线索竟然断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副神情有多叫人不安。区德光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回想，还真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款待的使者他曾经抱怨过，说萨班市太冷了，不像布莱市那么阳光，他一定跟布莱市有什么关系！”布莱市？叶明晓想了想：那不正是储有锋要去的城市吗？眼看从区德光这里再问不出有用的消息，叶明晓站直了身体，准备离开。她的这个动作吓坏了区德光：“叶小姐，我真的是很有诚意要投向华国的，你相信我。要不是为了救女儿，我也不会跟这些人纠缠这么久，我只是太爱我的家庭了，求你救救我们。”叶明晓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辨。区德光以为他的话引起了叶明晓的共鸣，眼睛一亮：“你也觉得我说得不错吗？”叶明晓转头出门，在她的身影完全没入黑暗前，放下一句话：“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家庭。你的家庭不比其他人贵重在哪。我救了你，那些被你害了的人有谁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