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盖房子喜欢用木头,哪怕皇宫也不例外,木结构房屋确有其优点所在,比如建筑迅速、美轮美奂,成本也比较低廉之类,但缺点也很明显,如不耐岁月侵蚀之类,但从居住角度考虑,最大的缺点就是怕火。尤其是天干物燥之时,那真是一点就着,一烧就是一片。所以我华夏时常出现火灾,尤其是木建筑鳞次栉比的皇宫,更是重灾区,哪个朝代都有几次,可像大明朝嘉靖年间这样频繁的,却极其罕见”或者说,像嘉靖皇帝这样容易遇见火灾的,绝对是绝无仅有。据有司统计,御极至今四十一年,皇宫中共发生火灾二十一起,最严重的一次,将紫禁城三大殿都给付之一炬,甚至连皇后都烧死了。这还不算皇帝几次在行宫中遭遇火情,因此人们私下送给道君皇帝一个外号,名曰 “火德星君。如此频繁的火灾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它跟嘉靖的日常活动有直接关系,这位皇帝整天在宫里焚香炼丹,烧纸打瞧,哪一项不是火光四起?当然,要是皇帝自己练,也不至于引起那么多的火灾,偏偏他还养了大帮的道士在宫里,大家一起烟雾缭绕,时常还会发生爆炸,火灾不频繁才怪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嘉靖四十一年三月,春闱结束后没过几天,皇帝居住的玉熙宫,又发生了一场大火,事情的起因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皇帝修炼走火,一道符纸点着了墙角的帷幔,火苗很快便窜了起来。眼看着就上了房顶。有道是久病成良医。嘉靖早就在一次次火灾中锻炼出来了,一面大叫道:“走水了!”一边收拾好重要的印章奏本、珍贵丹药,用块黄缎子卷个包袱,等黄锦和陈洪冲进来,他都把包袱打好结了,甚至还是个漂亮的蝴蝶结。于是陈洪背着包袱,黄锦背着皇帝,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往精舍外跑去,此事春天风干物燥,火势蔓延的很快,当跑到院子里时,整个谨身精舍都已经火光一片了。嘉靖倒是镇定,看看火情道:“玉熙宫是保不住了,别在这儿费力了。全力保住别处吧这时候太监们提着桶、抬着瓮、推着水龙来了,开始喷水救火 无奈东风呼啸,火借风卑,越烧越猛。根本没法扑灭。不幸中的万辛是,嘉靖遭了多次火灾后,非常注意外部防火,宫中诸门摒弃木料,皆用砖砌,宫殿间还留有防火通道,所以火势虽大,并没有蔓延开来,人员死伤也不重。但看到自己住了多耸的寝宫被烧毁。嘉靖还是很伤神,尤其是一想到那么多的法器宝物,都被件之一炬。他就更加心揪,披着个毯子坐在空地上,不停的唉声叹气。这时候,黄锦在边上轻声道:“皇上,徐阁老来了。”嘉靖点点头,看一眼徐阶道:“来得真快啊?还没睡吗?”徐阶恭声道:“是的,有几个省的折子明天必须回,所以微臣赶了个通宵。”说着道:“地上流,先请皇上去无逸殿歇着吧。”“守着这么大堆火,怎么会凉呢?”嘉靖摇摇头,拒接了徐阶的好意。徐阶只好陪皇帝在那站着,嘉靖看他一眼道:“你先回去办差吧,别耽误了公务“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徐阶道:“此刻皇上的寝宫被烧,主上忧心仲仲,为人臣子有多大的事情都要放一边,要全心全意为陛下排忧解难了。这是微臣看来,最要紧的事务。”明明是拍马屁,但他说的义正言辞,仿佛在反驳皇帝一般。让嘉靖丝毫觉不出是拍马屁来,但仍感到十分受用,感动的点点头道:“难得爱卿有这份心。”见徐阶还站着,便吩咐黄锦道:“给徐阁老搬个锦墩来。”徐阶赶紧逊谢,嘉靖却道:“今后你就坐着吧,这么重的国事都压在你一人身上,联不忍我的定海神针多受累了。”徐阶感动的差点哭出来,口中道:“微臣不累,何况还有严阁老。也是整天在内阁盯着呢。”“他不添乱就不错了。”嘉靖淡淡道:“陪联说话都颠三到四,说了上句忘了下句,还老是听不清。”由于严世蕃居丧期间,不能入值朝房,替老父奏对应付,这下老严嵩可就作了难,对各部各省的公文难于批奏也倒罢了,可有时嘉靖皇帝心血**,让太监把他叫去,让老严嵩拟旨草文,写个青词啥的。可怜严嵩老眼昏花,老脑袋早就转不动了。又没了严东楼照应,这下可现了原形,奏对多不中旨,青词也不合圣意,使得嘉靖帝大为失望,只好将这些都交给徐阶,让严阁老不再务实。只负责国事咨询,也就是配皇帝聊天而已。徐阶叹口气道:“严阁老毕竟八十四了,微臣都不敢想能活到那么大年纪,他老人家却仍能侍奉帝侧,这份心是谁也比不了的。”人家 问习明八十二,他却给人家硬加了岁,好在嘉靖也不清公哪屁家伙到底八十几了。这番话明着是夸严嵩长寿、忠心之类,实际上却是暗贬他是个尸位素餐的老朽,不过徐阶深谙嘉靖的心思,所以说的让皇帝听不出刻意来。嘉靖帝不由点头,问黄锦道:“严阁老来了吗?”严嵩现在把西苑当成家了,整天住在嘉靖给建的小院儿里,整天过来陪皇帝说闲话,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却一直没有露面,这让皇帝心中有些不满。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直到天蒙蒙亮,大火都快被扑灭了,严阁老才乘着他的腰舆姗姗来迟。见到现场一片狼藉、到处冒烟。老严嵩瞪大眼睛道:“哎呀呀,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这是哪个该死的放的火?”嘉靖的脸当时就黑了,不搭理他,边上的黄锦小声道:“也不是谁放的,天灾。”严嵩闻言叹息道:“唉,玉熙宫都被烧没了,真是太可惜了。”见他不停的惋惜被烧的宫殿。却不问问龙体安否,嘉靖不悦的哼一声道:“没了就重建呗。”“皇上说得容易,咱们现在国库空虚,三大殿还没彻底完工。工程浩大,掏空了国库,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重盖宫殿。”许是人老了,老严嵩已经管不大偻自己的嘴巴了。看着嘉靖一脸的不耐,还在那絮絮叨叨道:“这些年修宫殿的钱,确实花的多了些,烧了建、建了烧的。那是拿朝廷的银子打水漂啊”皇上,老臣斗胆说一句,您还是别在宫里修瞧了吧?”本来宫殿烧了就很闹心,偏生老严嵩又存只相的在边上絮絮叨叨,让嘉靖的脸色更黑了。边上的徐阶一见严嵩,便从锦墩上站起身来,他虽然乐见严阁老说多错多,可让皇帝消气显然利益更大。于是忙出来和稀泥道:“阁老。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想想,皇上的寝宫该怎么办吧?”嘉靖一听,是啊,我睡觉的地方都烧了,今晚上总不能风餐露宿吧?“西苑中宫室多得是。”严嵩想一想,道:“皇上可以选个中意的先住着。”嘉靖不置可否,又问徐阶道:“徐阁老如何看?”徐阶察言观色,已经知道皇帝对这个方案不感冒了,便缓缓道:“事出突然,别处都没有准备,当下也只能照严阁的说法办了。”顿一顿,又道:“不过吾皇节给,西苑中除了的玉熙宫外,别处的宫室都没有翻修,建筑古旧,规模狭隘,怎能当做君王的寝宫?所以为臣以为,权宜尚可,但不能久居。”“唔,联也是这个,意思。”见徐阶能说到自己心坎上嘉靖十分高兴。那边的严嵩也听明白了,对皇帝道:“臣也是这个意思。”见他还算上道,嘉靖的表情稍稍缓和,道:“既然偏殿不能久居,那联该去哪里久居呢?”老严嵩看一眼徐阶,心说你倒是说话呀?谁知徐阶存心看他出丑,在那里眼观袅袅观心,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严嵩只好硬着头皮琢磨起来。想啊想,还真让他想出个主意来。便道:“皇上,自嘉靖三十六年大火后,朝廷每年都投入大笔的银子。重修大内禁中,臣听闻今日已基本完工,向来也是天意让皇上归位,才降下这场大火。”心说如此一来,皇上就能恢复朝仪、视理朝政了。群臣也不会再说我只知道一味媚上,不知道为国家着想了。但说完之后,他偷瞧嘉靖的面色,却看皇帝脸上不禁没有释然的表情,反而还一脸要吃人的样子。饶是他年老神衰、思维迟钝,也猛然想起皇帝为什么从大内搬出来了。自从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皇帝差点被一群宫女谋杀后,就对大内充满了恐惧和抵触,一提起大内就心惊胆战,除了每年过年不得不回去参加典礼、祭祀祖宗外,是绝对不踏足大内半步的。现在严嵩竟然建议皇帝回大内。正是触犯了嘉靖的大忌讳,皇帝怎会给他好脸?”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见皇帝生气,严嵩登时慌了神。想了想,赶紧改口道:“如果皇上不想重回大内,那么南宫刚刚修整完毕,也可以作为陛下的寝宫”此言一出,天雷滚滚,让在场众人全都傻了眼,心说严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咋雷死人不偿命呢?如果说大内是嘉靖一个人的忌讳的话,那南宫就是大明朝所有皇帝的忌讳,因为当年土木堡之变后。英宗皇帝被也先俘虏,为了抗击侵略,维护朝廷大统,明朝官员便拥立英宗的弟弟登基为帝,是为景泰帝。后来也先见手里的皇帝过期作废。知道留着英宗没用了,心中十分生气。为了恶心明廷,他便将英宗放了回来。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说阅读好去外但景帝当皇帝正过瘾呢,岂能把皇位拱手让出?于是将过期皇帝明英宗,软禁在重华宫,也就是南宫中,因此在嘉靖看来,南宫乃是“逊位受锢之所”大大的不吉利。现在你严嵩竟然想把联发落到那里去,难道想要联被软禁起来退位吗?对这段掌故,哪怕是黄锦陈洪这样的太监都心知肚明,而向来以讨好皇帝为己任的严阁老,竟想让皇帝搬去那鬼地方,实在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都吓得低下头,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果然,嘉靖发火了他把因为宫殿被烧而产生的郁闷,一股脑倾污到严嵩头上,甚至用村骂诅咒严阁老的直系女性亲属,严嵩侍奉皇帝三十年,还第一次获得此等殊荣。看到严阁老被骂的狗血喷头。一直冷眼旁观的徐阶意识到,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提议会劳民伤财,而严嵩提议皇帝凑合,不管动机如何。客观上都会节省财力物力,跟其相比,此刻的自己更像奸臣。但徐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自己为击败这个人,已经等了足足十五年,如今机会终于出现,绝对不能放过了。不论对错。只问输赢!想到这,他深吸一口带着烟火味的空气,仿佛闻到战场的气息,便向前一步,拱手沉声道:“皇上息怒,臣有话要说。”“讲!”嘉靖也骂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粗气,显然气愕不轻。徐阶便用他一贯的语调,缓缓道:“有道是主忧臣辱,如果君父连住都住不安生,那做臣子的真是无的自容了。臣觉着偏殿狭窄古旧、大内、南宫各有凶兆,都不是皇上宜居之所。”“那你说联去哪里住?”嘉靖面和缓和道:“就算睡大街,联也不会去大内和南宫的!”“是。”徐阶轻声道:“微臣前几天刚做过估算,发现按照工部采买原料的耗资,所采购的木石材料,在建成三大殿后,必然还剩下三成左右,足以重修玉熙宫;而且上万工匠尚未解散,可命令他们转建玉、熙宫,最多三个月即可完成。”一听说这么快就能完工,而且不用再行采买石料,嘉靖一下子开心起来,亲昵的拍着徐阶的扇膀道:“子升啊,你真是联的管仲啊。”子生是徐阶的字,徐阶受宠若惊道:“为臣惶恐”嘉靖兴高采烈道:“黄锦,拟旨。”黄锦赶紧搬来个小桌子,铺上空白圣旨,凝神等着皇帝下令。便听嘉靖道:“大学士徐阶毒诚勤恐,果敢能决,联心甚慰,特进为少师兼少傅,赐穿蟒袍!”听了皇帝的话,黄锦很快翻泽成辞藻华丽的骈文,变成一道圣旨。给嘉靖看过后用印,便算是赏赐生效了。徐阶受宠若惊,感激的。首不已。谁知让他高兴的还在后面,又听皇帝闻言道:“你的长子在京里做官吧?”“蒙皇上恩典,大子荫得官职,在太常寺做事。”徐阶恭声道。“嗯,多大了?”嘉靖问道。“三十七。”徐阶轻声道。“唔,可以了,能独当一面了。”嘉靖又下诏道:“着徐播为太常少卿兼工部主事,全权负责寝宫重修事宜,钦此。”这摆明了是给徐家的福利。“皇上,万万使不得。”徐阶连忙道:“大子一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二没担纲过什么工程,岂敢贸然担当此等大任?”“唉,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嘛。”嘉靖看一眼严嵩道:“严阁老的公子也不是征途出身,不也做到二品大员?你的儿子怎么就不能出来做事呢?”说着笑笑道:“再说了。他有什么不懂的,还有你帮着照应呢,难道还会出什么漏子不成?”徐阶这才“勉强,安下。这君臣相得的一幕,却使被抛在一边的严彻底恐惧了,他终于意识到。不管自己有多不情愿,大明朝内阁首辅,新陈代谢的时刻,终于还走到了……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的旧人哭?他终于体会到了嘉靖皇帝的现实。自己老朽了、无用了、便把自己一脚踢开了。一时间,老严嵩的心中充满了酸涩,身上的力气也仿佛被抽空,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边上人赶紧把他扶住,嘉靖看一眼失魂落魄的老严嵩,心有不忍道:“阁老操劳日多,快把他送回去吧。”吧”不过贵在坚持啊,再次留下一句。明天月票增加一百张,便更一万字,增加二百张,便更一万五。俺倒要看看能不能把懒虫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