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长安城，大汉帝国当前的京城。在夕阳下，雄伟却显得残破的城墙正默默地耸立着，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功勋卓著的老兵在坚守者自己的岗位，在向现在的人们无声的诉说着大汉朝立朝四百年来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而就在此时，从兖州出发的毛玠在吕虔率领的三千士兵的护卫下进入了长安城。“孝先兄，此次长安之行，主公所托之事把握有几成？”吕虔向身边的毛玠问道。毛玠笑着说：“子恪兄，如今这长安城中大致分为两种势力，实际掌控长安的李傕和郭汜以及拥护皇帝的杨彪等原来的朝廷大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办法，估计问题不大。”“那我们先拜访哪里？”吕虔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确保任务的完成和毛玠的安全。毛玠想了一下后说：“还是先去拜访李傕、郭汜为好，张文远就经常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两人如今可实实在在控制着长安城啊。不过我们还是先将士兵安顿好再说吧。”“嗯！可以。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吕虔就拖后几步，将一干事项安排了下去。殊不知，毛玠他们在谈论长安城内的势力的同时，也有人在关注着他们。在当朝车骑将军、迟阳侯李傕的家中，李傕正和上门做客的后将军、美阳侯郭汜谈论着曹操的这支朝贡的队伍。“我说老李，这曹阿瞒这次是什么意思？”郭汜本就是一个粗人，又是行伍出身，在西凉这个苦寒之地呆惯了，这话语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文雅的因子。李傕却不像郭汜那样没文化，好歹人家也是有表字的人，不过老西凉军的将领也所剩不多，而他和郭汜的实力也相当，再说也习惯了郭汜说话的方式，军中又有哪个人不说粗话。“老郭，这曹阿瞒的心思我可猜不透，若是贾文和那家伙估计还差不多。不过听说曹阿瞒此时正和徐州的陶谦在开战，估计这次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妈的，让他们去打好了。当年这帮家伙联合起来讨伐我们，如今却自己打得不可开交，听说还有吕布那个白眼狼也凑进去了。活该！”郭汜恨恨的说道，他对关东诸侯可没好感。“嘿嘿！老郭，听说那个白眼狼自从离开长安后就犹如丧家之犬，没有那个诸侯愿意留他，结果好容易凑合到兖州的叛乱中还被曹操给打了出来，数万大军损失大半，很是狼狈啊！”李傕对当年的事情也一直耿耿于怀，而吕布更是他们的仇人，吕布吃瘪是他很乐于看见的事情。“还有呢。这白眼狼常常自诩为天下第一的武将，结果这次就载了，输在了张辽的手里。哈哈哈！对了，我说老李，这帮关东狗子不但当年敢进攻我们，还想着拥立新皇。这次曹阿瞒虽然派人来朝贡，但肯定是虚情假意的，不如将他的使者扣留如何？”郭汜说道。“不可！”李傕摆摆手，“关东的家伙们已然形成割据，但是他们在表面上还依然声称拥护长安的皇帝，接受长安的命令。嘿嘿！这实际不就是接受我们的命令嘛。他们虽然实际上已经独立一方，但毕竟没有公然打出旗号要造反。此时曹操来朝贡，我们反而表示怀疑并扣押他的使者，不但会阻止别人再来朝贡，还会给他们彻底翻脸的借口。”“嗯，你说的倒有些道理。”郭汜说道。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似乎不想是平常的李傕能说出来的话啊。“哎，我说老李，这好像不是你的本事，是谁在为你出主意呢？”“呵呵，就知道瞒不过你，是黄门侍郎钟繇钟元常。我在接到曹阿瞒派使者来长安的消息时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就是钟繇给了我刚才的建议。”李傕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郭汜“嗯”了一声后说：“这小子也算是有点才，若真能为咱们所用倒也不错。”“这我明白，钟繇还说了，现在咱们虽然占据了长安控制了皇帝，但真正的实力却并不算强大，比当年的董太师差远了，若不是各地的诸侯各有心思，咱们未必就能如此舒服。倒不如趁现在的机会给曹操一个面子，结一个交情，将来或能为我等的羽翼。”李傕说。“哼！这个钟元常倒也算知情识趣，这个主意挺好的，我看咱们这次就这么办。当年的董太师若是能提前结交些关东的诸侯，也不至于被迫离开雒阳了。”郭汜说道。李傕一拍巴掌说：“成，就依你老郭的意思。说不定这此还能有不少好东西捞呢！”“嗯……哈哈哈！！！！！”李傕、郭汜二人放声大笑而在太尉杨彪的府中密室里也坐满了人，他们谈论的不单是曹操此行，还有李傕、郭汜之事。这群人就是在当年董卓强行迁都时追随汉帝刘协到长安的大臣们。“公伟兄，你曾执掌兵事，是那曹孟德的上司，以你之见，这曹操此行是何用意？”太尉杨彪向他对面的骠骑将军朱儁问道。“这曹操本就是阉宦之后，陶恭祖乃忠心王事之人，之前还派人朝贡，此等忠臣，那曹操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他心里又怎会有忠心二字！”朱儁尚未开口，就有人插话道。这密室之中本就狭小，再加上人员众多、灯光暗淡，杨赐和朱儁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何人在说话，但是这话如此偏激却为这两位重臣所不喜。如今汉室势微，正是要借助地方强势诸侯对抗李、郭二人，虽然此举有饮鸩止渴之嫌，却总算能看到一线生机。天下已成诸侯割据之势，根本就无人理会长安的朝廷。当初陶谦派人朝贡，这两位就有此打算，却因为陶谦意在自保而徒劳无功。现在难得曹操派人朝贡，难道还要喊打喊杀的将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嘛。“够了！”朱儁低声喝道。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决不能让这种论调占据主流。“尔等都是陛下的臣子，如今难得有机会能让陛下脱困，难道尔等情愿因为偏见而放弃。曹孟德当年也是一员能臣，军政皆同，如今又在关东立下如此势力，却还能想着朝贡陛下，这自然是忠臣所为。适才言语太过偏激，今后不可再提。”“骠骑将军所言正是！”杨彪也同样表示了支持，两位重臣就这样对曹操定下了基调。“太尉，曹孟德攻打陶谦，也不过是因为陶谦派人暗杀其父，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曹嵩还曾是朝廷的太尉，如此以为致仕的高官遇刺，虽然因为曹孟德部将相救及时而安然无恙，这曹孟德亦算是师出有名。如今关东之地战乱频仍，河北有袁绍和公孙瓒，扬州有袁术和刘繇，荆州是豪强林立，益州也有张鲁作乱，这些诸侯中也就是曹孟德还能想着朝贡天子。先不论他此行动机如何，单就此行为，足以让其他诸侯重新重视天子。何况我们还能有机会拉拢他对抗李傕、郭汜呢。”朱儁身边的一个相貌清癯的中年官员说道。杨彪、朱儁听后抚掌低笑，齐声赞道：“元常此言方是老城谋国之言！”“两位老大人夸奖了，钟繇愧不敢当！”原来他就是钟繇，看来又是一出无间道。“元常兄太过谦了。此等谋划，非大才不得。元常兄当之无愧矣！”大家寻声一看，原来是代替病重的皇甫嵩而来的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看到皇甫坚寿，杨赐和朱儁又想起了重病在床的老友皇甫嵩，不禁黯然。杨彪说：“我等追随陛下到长安，为的就是要扶保我大汉江山。可如今去了董卓，又有李、郭之流，子师兄（王允）、子琰兄（黄琬）殉节而死，慈明病故，义真如今也重病不起。我大汉……唉！”杨彪那沉重的话语仿佛也感染了室内的众人，一时间，整个密室之中悄然无声。“文先啊！真是因为如此，我等才更要保存自己，方能扶保汉室啊！”良久之后，朱儁也伤感的说道。当初他亦率兵讨伐董卓，在董卓被诛后，李傕、郭汜为乱。朱儁当时还在中牟。陶谦以朱儁是名臣宿将，屡立战功，和诸豪杰共同推举他为太师，并传檄给各州牧伯，同讨李傕，奉迎天子。此时李傕也听从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的计策，派人以天子诏书征召朱儁入朝。朱儁对陶谦等人说：“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且傕、汜小竖，樊稠庸儿，无他远略，又埶力相敌，变难必作。吾乘其闲，大事可济。”当下辞谢陶谦等人，奉诏入京，出任太仆。他为的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保护好当今的皇帝，来回报皇家对他的恩遇。“嗯。公伟兄之言彪会谨记。今上自幼聪慧、善良，前不久还亲自过问赈灾一事。若能借助诸侯之力恢复汉室威严，今上必可再现光武中兴之事。”杨彪说道。杨彪说的汉帝刘协过问赈灾一事是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据《后汉书》记载，献帝在长安时，办过一件很值得称道的事。当时的长安，经连年动乱、饥荒，谷一斛卖到50万钱，长安城中以人相食。献帝令侍御史侯汶开仓济民，将米豆为饥民做糜粥，但饿死者并未减少。献帝怀疑所发米豆不实，亲自于御前量试做糜，证实发放中确有克扣现象，于是下诏杖责侯汶，并责问京官们为何米豆发下去仍有如此多的人死亡？从此以后，米豆得以如实发放，使饥民们切实受到赈济。这是就兴平元年（公元194年）的事，是年他14岁。“今上有德，如此我等当尽心王事。此次曹操来贡，我等应当禀奏陛下予以褒奖，并给予其名分，让其为陛下在山东（泛指崤山以东）扫清不服王事者。元常也要和李傕虚与委蛇，削弱他们对陛下的关注，待有机会，我等要保着陛下脱离此地，回到旧都。”朱儁不愧是领兵打过仗的将军，转眼间，杀伐决断，毫不犹豫就定下了此次会议的决定。“好。诸位就当依骠骑将军之言，忠心耿耿，扶保汉室。”杨彪最后给这个决定盖棺定论，告诫这些官员们不要再另生是非。“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