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遇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否则每一个字都铿锵入耳,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他甚至有点想逃。偏偏闻希执还在继续,他小声说着,像在借着酒意倾诉悲戚。“不过这原就是我的非分之想,也没什么,只要能陪在邵先生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邵先生?还真的是他。但这怎么可能呢?闻希执喜欢的人,居然是他?!邵遇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荒谬,他不断重复地想,闻希执,他的爱豆,喜欢男的也就算了,喜欢的那个男的还是他?不会是同姓的人吧?还是中午那杯酒他其实也没醒?邵遇脑中乱七八糟地思绪飞舞,脚下同时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装作他从未出现,也没听过这些搅扰心智的醉后胡言。但沙发旁边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愿。下一刻,闻希执缓缓抬眸,朝邵遇的方向看了过来。室内漆黑,窗外悬悬的高月却盈盛,映在闻希执稍显迷离的眸间,衬得他越发像月圆之夜蛊惑人心的仙妖。而他似乎是认出了邵遇,竟抬起手指向他探来,不知是否是想抓住他。邵遇微微发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睫毛扑闪。与此同时闻希执却身形不稳,朝前栽了出去。邵遇见状终于拉回神思,眼疾手快地往前扶住了他:“诶?闻希执!”闻希执顺势倒在他肩头,滚热的呼吸洒在邵遇脖子上。邵遇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他没办法,只能费力地把闻希执抱着。“你醉了吗闻希执?”邵遇问完就想,肯定是醉了,不然刚刚他怎么会说那些胡话!于是赶紧又换了念叨的话:“你怎么喝成这样,你今天不是拍戏去了吗”其实邵遇根本没指望闻希执能够回答他,只是他需要通过说话来缓解一下心里的怪异。却不想闻希执居然回答了半句:“剧组……敬酒。”这都什么跟什么?可醉后的人更重一些,再加上闻希执原本就比邵遇高,邵遇扶他起来都扶得吃力,更没心思注意其他的。他原本想把闻希执放在沙发上,想了想又怕他这样躺下去不舒服,到底还是费劲地将人搬回了房间。他把闻希执往**一丢,但他自己喝完酒浑身也软趴趴的,不小心便顺着闻希执的力道一并倒在了**。倒下去的一瞬,他听见闻希执似是而非地问:“邵先生……是你吗。”邵遇身上骨头都酥了,他可不敢多待,一咕溜就滑了起来。也没再管闻希执被子盖没盖好,像有怪物在追赶,拔腿便往门外跑去。但跑到门口时,邵遇又似乎心有不甘,他跺了跺脚,终是满脸纠结地走回来。他复又爬到闻希执身边,戳了戳他的肩膀,抱着最后一丝微渺的希望慢吞吞地问这个酒后失言的醉鬼:“诶,闻希执,邵先生是谁啊?”闻希执眼睛微微睁开,却好像没听懂,半晌没说话。邵遇在心里默默数三个数,他想,如果数到三还不说,那个人就一定不是我!一、二……谁知三还没数到一半,闻希执闭上眼睛,薄润的嘴唇却张开了。他说得极其小心,好像从来没有直呼过对方的姓名,因而十分珍重一般。“阿遇,邵遇。”啊!!!邵遇简直要疯。他一瞬间堪称惊恐万状花容失色,根本听不得这种噩耗。他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下床后将被子胡乱往闻希执身上一塞,连拖鞋都没穿好,便慌慌张张地奔出了门。背影活像一只因为迷路而四处打转、慌乱横飞的小蝴蝶。却不知他刚刚出门,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回复过来的手机铃声。原本酩酊大醉的人此刻掀开被子,修长手指精准地滑下接听。对面传来傅宜凌冷感十足的声音:“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闻希执坐起来,眸色清醒,他随意捋了一把头发,回答道:“喝醉了。”傅宜凌听到这个却冷笑一声:“你不如直接说你酒精中毒了来得可信点。”闻希执看着卧室门的方向,手撑在背后,笑了笑,闲闲回答的却是不相干的话:“姐,十年又十年,我真的好喜欢他。”傅宜凌似乎知道了他在说什么,倏然沉默了下去。闻希执却不在意,眼底满是势在必得,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他。”-那边邵遇回到房间,抱着脑袋直接扑到了**。刚才得到的信息实在太过爆炸,他根本不敢回想。可是思绪不由他做主,闻希执的话语就像紧箍咒,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耳边不得停歇。所以按闻希执的意思,他跟自己回家,之后还投怀送抱,反正闻希执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啥自己?其实这样倒还说得通,他就说闻希执之前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么忽然会对自己这么主动。可邵遇真的以为闻希执是相信他是他的粉丝,信任他才这样的!怎会如此啊,他可是个直男!难道爱上直男就是男同的宿命吗?但那可是他爱豆,他又不可能像删除断联其他人一样拒绝他。邵遇简直欲哭无泪。电话响了许久他才听到,接起来时开口声音十分麻木:“喂,赵哥。”赵西山今天打来原本是想和邵遇汇报一下下午闻希执剧组的事,听到这声儿吓了一跳,转而问道:“小遇,你怎么了?”邵遇翻过身,搓了把脸,瘪瘪嘴坚强道:“没事,白天小酌了一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哭了呢。”“唉,没事,就是有点恍惚。”邵遇抱住抱枕,撑着脸,“什么事啊赵哥。”“哦,是这样。”赵西山转回正事上,“今天蒋齐鑫去郑逸凡剧组请全组人吃饭,借着和闻希执解除误会的名义给他灌了不少酒。”邵遇稍稍正色起来,专心听赵西山跟他说。原来昨天蒋齐鑫和邵遇见过面之后,他不敢不给邵遇的面子,更何况邵遇还许了他好处。于是一向只隔空发号施令的人今天破天荒地去了剧组,还点明邀请闻希执和他一桌。全组人面面相觑,以为闻希执势必遭殃,却没想到蒋齐鑫一上来直接便敬了闻希执一杯酒,说以前的事都是误会。闻希执一开始没喝,蒋齐鑫当时脸色变了,但笑容仍挂在脸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笑里藏着刀。可最后蒋齐鑫却没直接发作,唯有言语间有些夹枪带棒了起来,说闻希执如今背靠大树好乘凉,自然不用在意这些可有可无的礼数。其实蒋齐鑫并给胆大妄为到非要连带着内涵一下邵遇,只是当初闻希执下了他的面子,别人不知道,此前冯海将闻希执引荐给他,闻希执看他的眼神完全像在看蝼蚁。时至今日,蒋齐鑫仍然记忆犹新,所以他不可能这么轻飘飘地就让闻希执好过。而他又觉得邵遇看起来不像会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人。果不其然,他这么说了一句之后,剧组人的焦点一下转到了闻希执身上,似乎都在探究,他是靠上了谁。众目睽睽之下,闻希执只能接过了蒋齐鑫的酒。而这头一旦开启,自然就没那么轻易结束,蒋齐鑫又是惯会灌酒的人。等到最后,闻希执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但蒋齐鑫自己也没讨到好,醉得脚都站不稳。原本蒋齐鑫还想借酒装疯,在闻希执那里讨点好处。好在郑逸凡察言观色,猜到闻希执或许不是那么简单。而他近来时常有种不祥的预感,实在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便打了圆场,将闻希执送上了计程车。邵遇听到此处,觉得这蒋齐鑫越发讨厌,怪不得闻希执今天会喝酒。原来都是这狗东西惹的事!赵西山知道他气愤,安慰道:“这蒋齐鑫嚣张惯了,从来没栽过什么跟头。”“不过今天也没什么事。”赵西山补充说,“我就是跟你汇报一下,但以后蒋齐鑫应该不会再找他麻烦了。”“嗯。”邵遇应了一声,而此时他有更加烦心的事,确实没心思去想这些。应完挂了电话,邵遇想,那看来闻希执今天确实是喝了不少酒,他家里应该有醒酒药,要不要去给他喂一颗啊?……还是算了吧。邵遇莫名害怕。他这样纠结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隔日一早,邵遇睡得脑子有点懵,而他昨天中午之后一直没喝过水,完全是被渴醒的。是以大脑一时宕机,都没来得及处理昨晚输入的信息,迷迷糊糊地就开门出了卧室。可就在他打开房门的同一时间,斜对面闻希执的房门也打开了。邵遇下意识和他打招呼:“早——”话说一半,大脑处理器姗姗来迟地运转起来。邵遇在对上闻希执眼睛的那一刻,一下子便想起了昨夜所有。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举着的手也就这样停在半空。邵遇飞快地眨眼,耳根刹那通红,另一只手攥住门把手,差点没把门锁卸下来。谁料闻希执却对他笑起来,模样是和以前别无二致的温和:“早,您昨晚睡得好吗?”不太……好吧,其实还不错。而闻希执这过分自然的态度使得邵遇狐疑起来,眼神微微有些探究,难道昨晚真是他在做梦,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幸好闻希执下一刻及时陈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我可能喝多了。”什么意思?邵遇心中又泛出紧张,他该不会破罐子破摔趁机表白吧?闻希执抬眼,十分真挚地看向他。邵遇紧贴着门,咽了咽口水,满目无措。谁知闻希执却道:“只是我喝醉了不太记得清事情,昨晚没给您添麻烦吧?”原来不记得。邵遇如释重负,一大清早这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后背都有点发麻。而逃避可耻但是有用,此刻邵遇睁大眼睛,看起来比闻希执更加诚恳,他使劲摇头,否认道:“没有!你醉相特别好,什么都没说,回来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