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山不理解, 但大受震撼。他本想对此进行评价,可张了嘴又闭嘴,话在喉咙口滚了几转, 最后却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实在是无话可说。他原本梳得光滑的头发散落了一些,人看着都沧桑不少。而邵遇说完, 见赵西山脸上空白一会儿之后又突然笑了一下,总之状态很迷。邵遇看得害怕,语气弱了下去:“怎么了?不、不行吗?”赵西山靠到椅背上,摇头:“没, 当然可以,这多刺激, 哈哈。”现在情况从他以为的闻希执单方面布下陷阱和套路变成人家俩人你情我愿, 那他当然再没有置喙的余地。不过他是真没想到,邵遇看着不显山不漏水, 居然偷偷喜好这口。“不是追求刺激。”邵遇反驳了一下, 又实话实说,“我就是吃他这一套嘛。”他当然能看出来有时候闻希执的某些情绪是故意展现给他看。可邵遇却一直觉得这无伤大雅,还会在心里觉得闻希执这样很可爱, 有时装一装而已,又没有实际欺骗他什么。当然这种特殊他也只针对闻希执开放,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这样, 邵遇早不理会了。换做闻希执,那就是百试百灵。大约也是有些爱豆滤镜的原因, 反正爱豆做什么都是可以被谅解的。“行, 知道了。”赵西山现在只觉得刚刚试图提醒邵遇的自己就是个乐子,他现在只想说尊重祝福。赵西山搓了搓脸, 勉强接受这个设定,并且火速决定以后直接把闻希执给提到少夫人这个规格待遇。他恢复过来,便不再提这个,回答了先前邵遇说的要把闻希执签过来的事:“您跟我说的事我也记下了,我先找机会和盈华艺人部的总监碰一碰。”闻希执要解约,只要盈华高层同意,冯海那边不是问题。“对了,那按您的意思是还没有把这件事跟他说是吧?”邵遇点头:“还没来得及。”赵西山微微蹙眉:“那他要是还不同意怎么办?”最开始闻希执刚刚住进邵遇家时,他们就和闻希执提过解约的问题,那时闻希执估计出于违约金的考虑,没有同意。而艺人解约一向是个难事,多半都会面临高额违约金的赔偿。邵遇却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莫名觉得闻希执这次一定会同意。但他没说,只回答:“我今晚先回去和他说说。”“行吧,那您到时候和我说一声。”“好。”两人说到此处,要透露的事都透露得差不多,各自也都没有一起吃饭的意愿,便火速散了。此时临近中午,而闻希执的课要持续一整天,不会回家吃午饭。邵遇忽然想起前几天说要请傅澄源吃饭的事,正好此处离C大不远,他便给傅澄源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空。傅澄源很快回复说有。两人便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邵遇开车抵达时傅澄源已经到了,见他进门便在座位上对他笑着招了招手。“师兄。”邵遇过去坐下,笑着问,“你到多久了?”“刚到。”傅澄源戴着眼镜,气质斯文,他倒了一杯水推给邵遇,“先喝点水。”邵遇笑眯眯地接过:“谢谢师兄。”接着扫码点菜,原本邵遇请客,准备让傅澄源先点,结果傅澄源只说都行,让邵遇点自己爱吃的。邵遇读研之后一直没住宿舍,和同门基本没有生活交集,大多关系浅浅,倒是和高他两级的傅澄源关系一直不错。因为他们导师在校外有其他工作,学生的事偶尔会顾不上,便都是师兄师姐服其劳,经过一来二去的帮忙,两人便渐渐熟了起来。是以此刻邵遇便没客气,很快点完了菜。傅澄源笑看着他,寒暄道:“你前几天是碰到什么事了吗?这么急。”邵遇神色一顿,跟着回道:“没什么,打算去找一个朋友,飞机时间快赶不上了。”“这样。”傅澄源说,“还想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尽管开口。”学校里基本没人知道邵遇的家境,邵遇以为傅澄源这是担心他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他笑着摆摆手:“没碰到什么大事,师兄你别担心。”等菜上之后两人边吃边聊,聊的多是关于C大的一些事,但邵遇挺感兴趣,不知不觉这顿饭便吃了将近两个小时。饭后邵遇去结账,结果却被告知单已经买过了。邵遇一偏头,精准锁定身旁的人:“师兄,说好了我请客的。”傅澄源推了下他的肩往外走,笑着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能让你请?”邵遇撇撇嘴:“说得像我已经毕业了一样,我还没到研三呢!”“马上暑假,研三也没什么课,可不是就和毕业了差不多。”傅澄源笑着说完,见邵遇不认可地看向他,便又说,“那这样,下午我们去学校转转,晚上真的让你请,怎么样?”“啊?”这话却让邵遇滞住,闻希执晚上还要回来吃饭呢,他几乎没怎么犹豫,直接便拒绝了,“不行啊师兄,我待会儿就得回家了。”傅澄源眼镜背后的眸子一顿,不动声色地问:“家里有人等?”邵遇觉得这问题听起来有点微妙,但他想傅澄源问的肯定是父母,于是点了头:“嗯。”傅澄源看他一眼,倒没多纠缠,只是说:“那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的。”邵遇笑着讨饶:“哈哈哈,下次一定。”“行。”两人走出去,此时已经步入六月底,外面日头明晃晃的,“本来今天也热,不适合闲逛,那你先回去吧。”邵遇确实怕热,赶紧上车,而此处离傅澄源所在的办公楼有一段距离,正好邵遇在C大也办了通行许可,便干脆将傅澄源送了回去。临下车时,傅澄源看了一会儿前方,忽然开口问:“小遇,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邵遇不妨傅澄源会这么问,他一惊,几乎是立刻想起了闻希执。他眨了眨眼,回头对傅澄源有些尴尬地笑:“师兄你从哪儿蹦出的这个问题,没有的事,怎么可能。”“是吗。”傅澄源解开安全带,笑意温和,看起来像是调侃,“那看来是我猜错了,还以为又能吃你一顿饭。”邵遇说:“那这顿饭你可能有得等了。”傅澄源顺势问:“怎么,就没有合适的人?”邵遇趴方向盘上,无奈地回:“哪儿有这么巧。”“男生女生都没有?”许是先前邵遇被轮番刺激,已经接受自己或许不太直的事,此刻面对傅澄源突如其来的‘男生’,居然没觉得任何不对,只是笑着说:“没有,师兄你现在说话怎么跟我妈似的。”见他没反应,傅澄源眸色微微一动,他笑起来,随即不再多提,开门下车,和邵遇说了再见:“路上开车小心。”邵遇应下之后便驶离了原地。‘谈恋爱’三个字却时不时萦绕上他的脑海。-他回家时,顺路去了一趟段星敛家,段星敛和裴翊已经去了Y国,邵遇履行使命,去替他们看看花草。等一通弄完,时间已经将近五点。邵遇这才急忙下楼。正好在小区绿道上碰见闻希执回来。邵遇远远地便同他挥手打招呼,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见他手上提着购物袋,邵遇瞧了一眼,有些惊讶:“你还去买了菜呀?”闻希执点点头,忍住想摸摸邵遇脑袋的欲望,回答道:“嗯,今晚做小炒牛肉和宫保鸡丁,可以吗?”邵遇并不挑食,什么都吃,而且他一个吃饭的人,才不会有那么多意见。而邵遇娇生惯养长大,不会做饭。以前基本都是阿姨上门,但自从闻希执住进来之后,阿姨来的次数逐渐减少,基本变成闻希执在做。最开始只是早餐,后来渐渐连午餐和晚餐也纳入其中。邵遇却没有被蚕食的知觉,只乐乐呵呵地想,我爱豆真厉害,连做饭都那么好吃。两人回到家之后,闻希执便开始准备,邵遇跟在他身边,问他今天培训怎么样。闻希执和他说了情况。原本邵遇是想帮忙的,可闻希执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实在插不上手。闻希执还给他洗了盆樱桃占他的手。邵遇一边吃便一边想,他要怎么和闻希执提解约的事。饭后邵遇将碗筷收进洗碗机,又顺路回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见闻希执在沙发上,好像在练习今天留下的培训作业。邵遇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上沙发,正对着闻希执。闻希执停下勾画的动作,落地灯下显得人十分柔和:“辛苦您收拾了。”“不辛苦。”邵遇眨巴着眼看他。闻希执放下笔,也侧了侧身子,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您有话想和我说么?”既然他主动提出,邵遇抿了抿嘴,一鼓作气直接问道:“哥哥,你和盈华解约,签到树梢传媒去,行不行?”邵遇上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唤他,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闻希执心头一跳,不禁坐直了些。邵遇继续说:“树梢传媒是我们邵氏旗下的公司,你应该知道吧?以后不会比盈华差的,至少我过去之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闻希执这才开始认真回味邵遇话里的内容,他听到此问道:“您过去?”“对。”邵遇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打算接手树梢传媒。”他此言一出,闻希执心中冒出惊讶。闻希执知道邵遇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此前若非他实在迫切地想让邵遇多关注他,他也不希望邵遇知道他工作上的那些事,更不想让他烦恼。而邵遇以前对他虽然算得上关心,但大多数事其实还是赵西山经手。他之前不解约,也只是觉得麻烦,反正在哪儿对他而言都差不多。可眼下闻希执听他这话,控制不住地想,邵遇这么做,是为了他吗?否则他的改变没有理由。一想到这个可能,闻希执的神经都不禁为之震颤起来。其实自从在山村那晚,他俩聊过之后,闻希执一度以为邵遇和他之间的进展真如说的那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闻希执烦躁之余也没办法,更不敢这么快再次开始撩拨邵遇。即便后来这几天他觉得邵遇待他的态度比从前好像要亲密些,但他也担心只是错觉。万一邵遇一时冲动要和他断绝来往,那岂不就满盘皆输。但如今看来,闻希执这才缓缓意识到他自己先前是不是想岔了什么?邵遇或许……其实在开始接受他了?旁边邵遇见他垂眸不说话,还以为他在纠结,劝解道:“违约金的事你不用有负担,公司挖你,本来就有义务替你支付违约金。”邵遇还有许多理由,比如以他的资质,以后一定会红,眼下的违约金和他之后能带来的收益比绝对不值一提。再比如他在盈华不可能得到好的待遇,再加上冯海作妖,说不定还总会被塞些烂饼,很难演出一部代表性作品。总之邵遇准备了许多话,想今晚好好和闻希执掰扯掰扯,势必要劝他想通。可更多的话他都还没说出来,闻希执抬眸看向他,眸中闪烁着光,直接便应了:“好。”邵遇的话被堵,他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惊喜道:“你答应了?!”闻希执看着他,尝试着说:“您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打算,我不能辜负您的心意。”见邵遇没反驳,他心中越发鼓噪,将话说得更加纠缠不清:“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牢牢盯着邵遇的反应,可他发现,邵遇听后真的没有一丝不自在,完全沉浸在开心的情绪中。邵遇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一下站起来,在沙发上蹦了两下,兴奋地回:“好!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嗯。”闻希执应完,随之映入眼帘的,是邵遇修长白皙的小腿。闻希执定定看着,脑中陷入回忆。自从知道他的取向之后,直到山村那晚之前,邵遇在家里一直都是规规整整的长袖长裤,多少有点避嫌的意思。虽然现在天气热了,但室内恒温,穿着不受天气影响。可今晚,邵遇洗完澡后穿回了短裤。这个发现似乎再度为闻希执的猜测添了佐证。他眸色渐深,撞击而来的喜悦让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倏地,他注意到邵遇右侧小腿上有一道划痕。手比心快,闻希执伸出手,指尖点了点邵遇近在眼前的紧致小腿:“您这里怎么了?”邵遇突然被碰,欢乐情绪被打断,弯腰看了一下,他不太在乎地说:“应该是不小心被小段家那几盆玫瑰叶子刮伤的。”他就说下午浇花的时候感觉突然痛了一下,不过刚想说没什么,明天就结痂了,便见闻希执起身从医药箱里拿了碘酒和创可贴。闻希执目光如水地望着他:“都泛红了,我帮您擦擦消消毒吧。”被他这样看着,邵遇很难拒绝,听话地便坐下来,将右腿伸到了他面前。闻希执拿棉签沾了碘伏,凑近邵遇的腿,很认真地替他擦拭。呼吸似乎都要洒到皮肤上。邵遇看着闻希执的头顶,泛起一丝局促,觉得这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但……他最终没拉开距离。下一刻,闻希执竟对着那转眼就要痊愈的伤口吹了吹,气息轻柔喷薄,弄得邵遇从皮肤到心里都有点痒。闻希执抬眼,追寻着邵遇的反应,问他:“疼不疼?”邵遇大眼睛直视着他,似乎有点发愣,只呆呆地摇了摇头。闻希执复又撕开创可贴给邵遇贴了上去。他指尖触及邵遇细腻的皮肤,闻希执呼吸越沉。至此,他终于完全确定这暧昧的信号——邵遇在接受他的靠近。闻希执垂下眸,任由冷静和澎湃两种情绪纷扰交织。他想,再过不久,他便要将邵遇雪白的小腿密不可分地握进手中,任由掌心灼热肆意蔓延,而不似如今蜻蜓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