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您怎么会来？”闻希执意外之余很是惊喜, 先前戏中冷戾无常的人此刻眼角眉梢都带着粼粼笑意。而邵遇也终于看清了闻希执这套妆造的全貌，很好看也很适合他，活像是从仙侠小说里走出来的神祇。邵遇微微晃神, 接着才反应过来, 回答道：“说了要来探你班的。”闻希执看着他：“您从没提过，我还以为您忘记了。”“没有！就是最近有点忙。”邵遇本来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可此刻四周人来人往，闻希执看起来也很正常，他也不太好过度关心，便只是说, “现在不是来啦。”闻希执笑意不减，也不计较邵遇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他, 只是关切地问：“您忙起来的时候有没有记得按时吃饭？身体还有没有再不舒服？”他俩过于旁若无人, 你一言我一语就像多久没见了似的。徐微然担心他俩下一刻就开始互诉衷肠，正巧看见听说邵遇来访的钱导这会儿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便出声提醒了一下：“咳。”邵遇被引起注意, 越过闻希执看到了他身后逐步靠近的钱嘉导演，便和闻希执提了一句：“待会儿说。”邵遇近来也多了些应酬，面对不熟悉的问候不再感到那么尴尬。自然而然地与钱导交谈了几句。好在钱嘉并非口若悬河之人, 此番过来只是出于礼貌客套，然后当面向邵遇夸了几句徐微然和闻希执。邵遇听得十分熨帖，挣面子是其次, 主要是现在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听别人向他陈述闻希执的情况，不用再像之前一样拐弯抹角地托赵西山打听, 这感觉很神奇, 有种终于上了台面的诡异感。而邵遇这回前来不算高调，没有要全剧组交际的打算, 是以和钱导说完之后，婉拒了对方订宴聚餐的提议，任由对方继续去忙了。但晚饭还是要吃的。“微然，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邵遇转头笑眯眯地邀请徐微然。徐微然听后抬头，一眼便对上了邵遇身后闻希执的目光。她莫名打了个激灵，总有种此番答应了就扰人好事的错觉。邵遇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却只见闻希执和善地看着徐微然，温声开口：“是啊徐老师，一起吧，也感谢您一直对我的照顾。”徐微然配合着笑了声，心想你感谢我之前也没见你请我。而且听他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话里话外就已经把他和邵遇绑在了一起？徐微然看着邵遇毫无反应还笑得灿烂的模样，心情颇有些复杂。“真不用，你们去吃吧。”徐微然解释，“主要我明天和苏眠有一场重头戏，我得和他对一对。”闻希执垂眸，嘴角微勾。岂料邵遇听后眼睛一亮，神色顿时激动起来：“苏眠？！苏眠也在这里吗？”闻希执神色即刻一僵，眉头渐渐蹙起。果不其然，下一刻听邵遇兴奋地和徐微然说：“不如把他叫上一起吧，如果他愿意的话！”苏眠是最近有点热度的一个小演员，长得像个小白兔，性格腼腆内向，在和闻希执重逢之前，邵遇最近最喜欢的明星就是他。只是后来被闻希执的事打了岔，邵遇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关注其他人。而这次他们剧组属于半封闭拍摄，还没开始物料宣传，此前邵遇除了男女主角，都不知道其他演员有哪些。“啊？”徐微然也没想到这个发展，更没想到邵遇一个以前默默追星从不延展到三次元的人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这是被闻希执给打通了任督二脉？当面追星已经不会不好意思了？“可以吗可以吗！”邵遇说，“之前他演过一部小网剧，我可喜欢他了！”闻希执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徐微然左右为难，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推脱的理由，只能干笑着应：“我、我问问他吧。”她原本想着苏眠性子安静，也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默默无言，未必会答应。可谁知她把这事同对方说了之后，对方竟很快便回了一句‘可以’。邵遇在一旁看着徐微然的手机一起等回复，见到回复立刻握拳，欢乐地晃了晃：“好耶！”被忽略的闻希执静立一旁，呼吸都紧了。他突兀出声：“我去卸妆。”“好，你去吧。”邵遇应了一句，多的注意力却还是回到徐微然手机上，高兴地说，“微然你选个地方，我们直接把地址发给他吧。”闻希执离开的脚步十分沉重。-半小时后，定好的包厢里。在邵遇向徐微然打听了许多苏眠饰演的角色并分享了他怎样认识苏眠的心路历程之后，当事人终于敲响了包厢的门。接着进来一个清瘦标致的年轻人，对方似乎有些怕生，他走向相对熟悉的徐微然，歉然道：“微然姐，我来晚了。”然后他看向闻希执和邵遇，依次拘谨地打招呼：“希执哥，老师好。”其实他现在比闻希执热度高，但闻希执出道早，年龄也比他大，便还是客气地放低身段。邵遇十分热情，见他害羞，赶紧就说：“我叫邵遇，是你的粉丝！所以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又是‘粉丝’。闻希执咬了咬牙，肺管子被戳得不轻。他不动声色地转头打量来人。他之前和苏眠基本没有对手戏，接触少也不了解。而听刚刚邵遇和徐微然的说辞，这人文静温顺、努力认真、楚楚动人。是邵遇一贯喜欢的类型。也和自己在邵遇面前的人设一般无二。闻希执喝下一口茶，再咽下一口气。……很难咽下。他眯了眯眼，再度不客气地评价，没他高、没他好看、没能住进邵遇家。而那边苏眠听到这里，腼腆地回：“您太客气了，很高兴认识您。”闻希执捏紧茶杯，‘您’什么‘您’。邵遇却笑得牙不见眼，趁机说：“那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闻希执站起身，三人齐齐看过来，他吐纳呼吸，对邵遇挂上招牌笑容：“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徐微然明显感觉气氛窒息，已经不想说话。苏眠也有些好奇地看了闻希执一眼。邵遇却好像没什么感觉，回给闻希执一个可爱笑容，还叮嘱道：“好，等你回来我们开饭。”好歹还记得他，闻希执笑了一下，出门吹风去了。等他冷静结束，再挂上全副武装杀回去时，室内的气氛也终于没最开始那么昂扬，几个人只在和谐地来回聊天。菜也上得差不多，他一回来大家便动了筷子。吃饭时邵遇一向不怎么说话，徐微然不知道说什么，苏眠更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于是几个人埋头苦吃。结束后，苏眠先行告辞，徐微然的台本还放在化妆间，也先走了。只剩闻希执和邵遇一起回酒店。“我住1602。”因为之前对接过，这边的负责人安排得十分到位，邵遇一到便把准备好的房间卡给了他，“你呢？”闻希执淡淡回答：“1413。”“啊？隔了两层呀。”邵遇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遗憾什么，大概是之前和闻希执一直门对门，住得很近。“嗯。”闻希执浅浅答过之后，却没再说话。邵遇这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他悄悄看了闻希执一眼，他不高兴了吗？一直等回到酒店，两人都没再有更多交谈。不过此刻四下无人，邵遇终于有空可以问问闻希执昨天受伤的事。‘叮’。电梯到达十四楼。闻希执回头，在他开口之前，邵遇主动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我能去你房间参观一下吗？”闻希执看他一眼，眸色沉黑，点了点头：“可以。”这家酒店住了很多艺人，与之相对的，也有很多成分复杂的狗仔和记者。虽然闻希执现在查无此人，但邵遇进他房间时还是很小心。直等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他才放下心来。邵遇一回头，直接便问闻希执：“我听微然说你昨天落水了？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闻希执垂下眸子，好像对这个问题有些回避：“我没事的，您别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这也太危险了吧。”他这幅模样落在邵遇眼里就是咬牙逞强，不过他早知道问不出什么的，“真的没事吗？”邵遇不太信。闻希执点头：“真的没什么，我心里有数。”“我和您说说我们拍戏的事吧？”闻希执看似无心地转移话题，“或者您有没有其他喜欢的明星，我可以帮您要一下签名，比如苏眠的签名，您想不想要？”听者有意，邵遇听到这里，短暂地被转移注意力，目光探究地看向闻希执。闻希执低头侧开，邵遇不停歇地追过去，但却始终捕捉不到闻希执的目光。看着看着，邵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闻希执终于目带不解地看了过来，他语气低低地反问：“怎么了？您不是说您是苏眠的粉丝吗？”邵遇笑容越来越大，他眨巴眼，了然地问：“闻希执，你是不是吃醋了？”闻希执明显一怔，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被邵遇捕捉，嘴上仍然是善解人意的：“您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喜欢谁是您的自由……”可他这回话没说完，邵遇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解释道：“刚刚是我疏忽了你，对不起嘛，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之前记得他好像合约要到期了，你也知道我们树梢传媒缺人，他资质不错，我想把他签过来。”“不过我确实还挺喜欢他的，所以才想套套近乎。”“但也仅此而已了，真的。”邵遇抿唇，笑得很甜，他用言语彰显闻希执的特别，“我也不可能见一个就带一个回家呀。”闻希执一顿，朝他看了过来。邵遇握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别不开心了嘛。”闻希执忍俊不禁，回话时还是秉持一贯的人设：“真的没有不开心，我不会对您不高兴的。”话虽如此，邵遇却明显感觉到他态度的松动，他也不在乎他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笑。闻希执似乎被他看得难为情，他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去给您倒杯水。”邵遇刚在想闻希执这是不好意思了吗？吃醋就吃醋，又不丢人，粉丝当面爬墙本来就让人气愤。还没想完，便见闻希执一不小心将水洒在了自己衣服上，润湿了一大片。邵遇一下坐起：“水不烫吧？”“不烫。”闻希执似乎为自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而感到沮丧，他垂着脑袋，“我去换下衣服。”“你去你去。”闻希执这间房不大，他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而邵遇看着茶几上水一直流，便想去旁边柜子里拿毛巾来擦擦。却不想闻希执许是着急，浴室门没有关紧。邵遇从那缝隙中，眼睁睁看着闻希执脱下上衣，露出劲瘦紧致的上半身。……以及其上青青紫紫的淤青。邵遇眼眸一凝，当即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浴室门，那些淤青更加清晰地呈现在邵遇眼前。新旧叠加，就没几块好地方。“你不是说没事吗！”邵遇看得心疼，伸出指尖，却连碰都不敢碰，语气里弥漫上急切，“那你这是什么？你瞒着我干什么呀？”闻希执连忙套上T恤，回头跟邵遇解释：“我没骗您，这些就是看着吓人，过几天就好了。”邵遇抬眼，满眼怀疑地看着他。闻希执说：“真的，组医检查过的，我每天涂涂药油就行，每个打戏演员身上都有的。”哦对，闻希执没有替身，全部都是自己亲身上阵，威压、摩擦、打斗……身上有伤很正常。只是邵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可他也不可能让闻希执不要这么努力。他别无他法，只能为闻希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邵遇低下头，叹了口气，轻声说：“你今天还没涂药吧？待会儿我帮你涂吧。”闻希执眼底划过笑意，应道：“好。”他洗完澡后，上身没穿衣服，绷直身体坐在沙发上。邵遇拿了药油跪坐在一旁。拧开药盖，一股刺鼻的味道窜了出来。邵遇从小生病，对各种药品的使用都有基本概念。他将药油倒在掌心暖了暖，看着闻希执背上的淤青，下手很轻，好像生怕他更疼。闻希执背上和腰腹处的伤最多。邵遇很耐心，每一处都不厌其烦地将药油慢慢揉进去。没注意在他的动作下变得越来越僵硬的闻希执。最后锁骨下方还有一处。邵遇把闻希执掰过来面对面，柔软的手掌再次贴上去，揉搓的范围变大，几乎要碰触到胸膛。邵遇心中满是怜惜，他原本想和闻希执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咬牙坚持，说一说总是好的。可他一抬眼，却正对上闻希执淡色的唇。不知不觉间，距离已是咫尺。邵遇似乎能够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和初见那晚相似，和他出意外那晚相似。……也和他那个梦相似。邵遇这才想起，那个问题他还没来得及问。但此刻在他发出询问之前，闻希执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调整姿势。邵遇突然怕他离开。担忧夹杂着心疼混合成冲动。于是鬼使神差地，他手撑着闻希执饱满的胸膛，微微仰头，嘴巴贴上了闻希执干燥的唇瓣。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全都消弭停滞，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似的。在那一刻，邵遇想，现在闻希执是清醒的，他也是。两人之间没有药物，也没有磨人意志的病情。所做的一切全都源于本心和自愿。紧接着，他感受到闻希执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手臂揽在了他腰间。所以他想，那个问题他应该不用再问了，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此刻亲了闻希执。而那天，闻希执也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