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凉爽的办公室, 双双面红耳赤，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绿植，各自脑子里都想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最后看来看去, 一不小心目光一对, 空气顿时都有点凝固。大约尬到深处实在难以忍受，邵遇没忍住,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他模样，苏眠受到影响，也抿唇跟着笑了。邵遇心想，大家都是成年人, 点到即止地聊一聊这些很正常，而且他比苏眠还大几岁, 可不能显得多么没见过世面似的。而邵遇今天也是想要真心求教的, 他假咳两声清清嗓子，又问：“那你觉得哪个最重要？”他刚问完, 心中却有猜测, 按闻希执和苏眠这一类性格，应该是前两点吧。他在那瞬间还想了许多对策，比如以后多夸夸闻希执, 或者多给他送送礼物，多关注关注他的内心世界什么的。却不想苏眠飞快瞟他一眼，这眼神一看就不简单, 邵遇心绪中止，狐疑地坐直。果不其然, 苏眠犹豫着说：“第三个吧……”邵遇心如止水地想, 6，是他浅薄了。“我想的是, 前两点并不一定非要来自于恋人，交心的朋友、合拍的工作伙伴也能给予，此外，稳定的工作和高质量的生活也是安全感的来源。”苏眠慢慢解释说，“但第三点没有平替，所能达到的身心愉悦程度也难以模拟。”他见邵遇没说话，又急忙说：“当然这仅仅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的，只是我自己不想要柏拉图。”邵遇表情逐渐精彩，所以兜兜转转就绕不开这一点了是吧！可他看苏眠一眼，又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不说其他的，单说闻希执每次和他接吻之后的反应，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而他基本每次都选择回避，闻希执本来又是个敏感的人，次数多了，他难免会想东想西吧，比如自己嫌弃抗拒他什么的。所以他居然是这方面没满足到他吗？其实邵遇也不是完全不想，只是他从小到大一直自诩直男，基本就没考虑过男男之间的生理关系。平时只是接吻拥抱还没什么，可如果真要真刀实枪地做什么，邵遇总觉得有点难以想象。不过他确实也有点没想到，闻希执和苏眠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像没什么攻击性的草食系，没想到竟然都是肉食系！最后邵遇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觉得挺在理。”见他认可，苏眠挠了挠脸，谦虚道：“我就瞎说的。”邵遇笑了，可他看着他公司这位艺人，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好奇地问：“你在谈恋爱？”苏眠睁了睁眼，摇头：“没有。”“那你怎么说得头头是道的？”“可能差生文具多？”苏眠说，“我没谈过恋爱。”邵遇想想也是，比如他们发小四个，只有段星敛高中就谈恋爱，其他都是母单，可这也不妨碍林思为和方艾说起情感话题一套一套的。看来都是纸上谈兵理论派。他刚想通，却又见苏眠迟疑着问：“请问我以后恋爱要给公司报备吗？”经过最近这一系列事，他自觉和苏眠俨然已经建立了革命友谊，更何况苏眠是演员，邵遇想了想，便不十分严苛地要求他。“按理说报备一下比较好，以便应对不时之需。”再一想闻希执的待遇，邵遇更不可能当面双标，他说，“不过你要是确定可以藏住，不说也行。”苏眠乖乖点头，他倒也不想给邵遇添麻烦，他说：“如果对方同意，我还是先告诉您一声吧。”“好。”邵遇很满意苏眠对他的信任，他笑了笑又问，“照你这意思，是有发展对象了？”“不是。”苏眠垂眸，神色黯淡了些，“我只是在暗恋。”苏眠这个少年怀春的年纪，有喜欢的人太正常了。但邵遇听后却颇为惊讶。因为苏眠长得好看、性格很好、成绩也好，邵遇按着以前高中大学的标准，这种类型的同学应该很受欢迎才对，反正怎么也不至于暗恋。邵遇也不知道他自己急什么，但他就是急：“那你怎么不直接追啊？”苏眠看他一眼，一时没说话。邵遇兀自猜测：“对方有喜欢的人了？”“不知道，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意思你还暗恋了好多年？”邵遇属实没想到，主要今年苏眠也才二十！他震惊道，“你多大点你就开始暗恋，你又怎么忍住不说的？”不过邵遇倒不是非要打探苏眠的隐私，这也并不是一件多么愉悦的事，只是话赶话到了这里，邵遇虽然好奇，但也打算就此打住，他忍了忍八卦的心，准备收回刚刚的话。却不料苏眠只是在想，他既然知道了邵遇和闻希执的秘密，好像把自己的部分秘密说给邵遇听也是公平合理的。于是他直接说道：“因为我是男生，如果他是直的，我就不打扰他了。”邵遇一开始以为是‘她’，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短短几句话差点把他cpu干烧。等到最后得出结论时，邵遇张大嘴巴，脱口就问：“什么？你也是gay？”鬼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也’。苏眠神态无辜：“啊。”此言之下，两人再度陷入方才的状态，一时面面相觑。其实邵遇不在乎性向，他现在只是特别好奇他们gay的心路历程，因为他自己现在要gay不gay的，实在有点迷茫，他又不敢去问资深成员段星敛。最后邵遇实在没忍住，也不管什么冒犯不冒犯了，抓住苏眠这个壮丁使劲问：“不是，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生的？”苏眠没想到这也要有个原因，他愣愣回答：“就、就他一出现我就只关注他，看不见我就会想，和他说话我也会紧张，对他还有生理冲动，这这不是喜欢吗？”“应该是吧。”邵遇也不清楚，可他想象中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不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挣扎吗，“那你就这么接受了？”苏眠干脆道：“对啊。”邵遇心想你还真是洒脱。而在此时，邵遇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刚刚苏眠话里‘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的真正含义。邵遇想继续咨询，毕竟这才是他的最终症结所在，他想了想，一咬牙问道：“那你怎么确定你嗯嗯嗯嗯。”这话有点私/密，邵遇说得含糊且飞快。不过苏眠像是进修过鸟语学习班，竟神奇地听懂了，他说：“确定我是0是1吗？”邵遇心想，确实研究生不如大学生直给，他相当佩服，只能诚恳地点头。苏眠抠了抠裤缝，多少有点难为情。可他看看此刻脸蛋通红、目光闪烁的邵遇，忽地福至心灵，他想，邵遇向他询问这些，该不会是在做什么准备吧？他原本以为邵遇和闻希执早就到另一个阶段了呢，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念及此，苏眠突然就有了点先行者的责任感，他给自己打打气，压低声音，向略显迷茫的邵遇悄悄分享：“我看了点那种片子，我发现我自己代入不了上面那个。”话题突然猪突猛进，到了限制级层面，邵遇小心地瞟了眼紧锁的办公室门，和苏眠坐近了点，把耳朵竖起来。苏眠越说越小声，两人一副偷地/雷的样子：“后来我没忍住又代入了下他，我真的不是故意yy他，但也是真的控制不住，反正就嗯……他1我0，我比较有兴致。”邵遇大受震撼，但心中也不免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测试方法感到蠢蠢欲动。他支吾着问：“呃，那，那你有没有……”苏眠不愧为鸟语专家，他瞬间意会邵遇的意思，认真点头，跟他保证道：“有的，我回去挑几部拍得比较好的发给你。”邵遇感激又慎重地看他一眼，他点点头：“好，谢谢。”至此，两人终于接头成功。之后苏眠还有个拍摄，他拍完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把答应邵遇的事给他办了，一秒都不耽搁。邵遇在办公室收到苏眠的大文件传输提醒时，像做贼似的，立刻抬头看四周，但也谨慎地没有用公司网络接收。直等下班回家，他才关掉顶灯拉上窗帘，谨慎地点了接收。苏眠一共给他发了三部，文件名应该是苏眠自己改的，但这什么‘处理器接口技术’‘现代交换技术’之类的，明明是通信工程的专业课程名，可是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邵遇一眼不眨地盯着下载进度，三部同时下载，蓝条很快加满。他接收完毕之后，苏眠很快给他发来个戴墨镜微笑的emoji表情，邵遇也迅速回一个捏眉沉思的表情。回完后，两人没再继续交流。邵遇身处黑暗，笔记本的光映出他过分严肃可爱的脸。他点开路径保存的文件夹，谁曾想刚点进去，三个视频都有随机选择的封面。这时候邵遇只能怪他小时候不努力学习，视力好得一批，即便只是小图，他也一眼便看清了三种各异的姿势。站着的，在浴缸的，在办公桌的。“！！！”邵遇真的很单纯，以前也一心扑在养生和追星上，很少看这些，同性的更是见都没见过，原本他以为拍得比较好的是指拍得比较含蓄的，可这看起来怎么好像很生猛的样子啊！最可怕的是，邵遇仅仅看了一眼，竟然能精准地在脑海中搜索出他和闻希执相似的画面。偏偏此刻，他手机突然传来一道震动，在这弓弦拉紧的隐秘时刻显得相当刺激。邵遇吓了一跳，使用平生最快的手速下意识把笔记本屏幕扣下。黑暗中心跳惶惶。邵遇平复了好一会儿，又站起身去打开灯拉开窗帘，好像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看正经消息。他打开一看，发现发消息过来的人是傅宜凌。邵遇莫名庆幸，幸好他态度还算端正。只见傅宜凌告诉他，她的工作提前结束，眼下已经回来了，明天可以见面。邵遇想起正事，心中一喜，连忙将他此前定好的餐厅地点发给了傅宜凌。傅宜凌表示收到。接着，邵遇又去找他导师要了一份傅澄源的简历。次日中午，因着是托人办事，也是第一次请傅宜凌吃饭，邵遇早早地到了约定地点。傅宜凌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抵达。邵遇站起身，笑了笑，礼貌地喊：“宜凌姐。”傅宜凌点点头，应道：“别客气，坐吧。”“好。”两人依次坐下，邵遇规规矩矩地让傅宜凌点餐。傅宜凌倒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点完。邵遇原本还想寒暄两句，却不想傅宜凌直接朝他抬抬下巴，笑了笑问：“小遇，你找我什么事儿？”她态度自然，邵遇也不再迂回，直接和她说了此行目的，他问：“宜凌姐，上次您问我影视城那个项目有没有可推荐的人资管理，您那边现在找到合适的人了吗？”傅宜凌立刻听明白了邵遇的意思，虽然现在已经并不缺人，可她说过邵遇有事可以找她，于是她并没有推诿，反问：“你现在有人选推荐？”邵遇点点头：“嗯。”见他应答，傅宜凌多的一句话都没再问，直接应答下来：“可以啊，待会儿我给你个项目负责人电话，你直接让你朋友和他联系，定好时间去报道就行。”邵遇没想到傅宜凌这么干脆，他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没派上用场。傅宜凌见他呆住，有点被可爱到，她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直接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就可以，还特意请个这么贵的地方，你破费了。”“没有。”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但邵遇想了想，还是准备把基本情况告诉傅宜凌，他再度开口道，“宜凌姐，是这样的，我那个朋友情况有点特殊，他是我们学校的辅导员，去这个项目大概也只能做兼职。”傅宜凌不在意：“没事，能胜任工作就行，这项目本来也不是什么长线项目。”她连原因都不问，邵遇抿了抿嘴，确认道：“宜凌姐，我这儿有他简历，您要不要看一下？”“既然是你朋友，那我当然信得过。”傅宜凌见邵遇准备充分，俨然是个很少托人办事的小孩儿，她笑了笑，顺从地给面子道，“不过你都带来了，就给我看看吧。”邵遇忙将简历递过去。傅宜凌接过之后，第一眼看学历和经验，都还不错，第二眼才看向抬头的年龄和姓名。但这一眼，傅宜凌的目光微微顿住，随即她确认似的看向了一旁的寸照，眼神彻底淡了下来。只是对面邵遇还在期待地望着她，最终傅宜凌没说什么，收敛好情绪，对邵遇仍旧和煦：“你发一份电子档给我，我到时候发给项目负责人。”邵遇立刻低头操作。傅宜凌趁机询问：“他和你是同门？”“是同门师兄，大我两届。”邵遇发完回复，“刚刚发给你了宜凌姐。”“嗯。”傅宜凌没看，只不动声色地继续问，“看来你们关系不错。”邵遇对每个人都说实话：“对，他以前很照顾我。”傅宜凌点点头，接下来没再问了。两人又扯了几句其他闲篇儿，吃完饭后，邵遇再次为这件事向傅宜凌道谢。等到了停车场才各自分开。而傅宜凌在邵遇转身的一瞬间，脸色便冷了下来，这回她给闻希执发消息时也没再开玩笑。【傅澄源和小遇认识，你知道吗？】闻希执这次没有及时回复，应该是在拍戏，直等到晚上，闻希执的消息才弹了出来。【X：知道。】【那你知道他们关系不错吗？】闻希执这些年一直有在关注邵遇，对他身边大部分人都有了解，但只要那些人对邵遇好、也没有图谋不轨，他都没有过多在意。像傅澄源这种人，也根本不在他的眼里。傅宜凌紧接着把情况跟他大致说了一下。【小遇想把他介绍进那个影视城项目里，让他进吗？】闻希执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没有过多犹豫。【X：进。】邵遇介绍的人，他不可能去驳了邵遇的面子。他也不管傅澄源此举是否别有居心，反正他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傅澄源在利用邵遇。不过能误打误撞抓住他的软肋是傅澄源的本事，可至于以后如何，那他就得听天由命了。傅宜凌对此也没再多说多问，认可了闻希执的说法。-而那边邵遇对此浑然不觉，他只知道今天傅宜凌既然这样告诉他，那事情基本就八/九不离十。只是傅宜凌还没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他，大约是公司事多，邵遇打算等彻底落实之后才把这件事告诉傅澄源，不过暂时算是放心下来。邵遇晚上加完班回家，他知道闻希执今天拍戏会晚一点，一时便没打扰他。只是他一想起闻希执，他心里一直挂着的事儿便再度浮上了心头。邵遇想到苏眠跟他说的那个方法，最后没忍住，还是打算再试一试。他这回没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一鼓作气，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一秒都没犹豫，直接点开了文件夹里第一个视频。邵遇抱着抱枕，一双眼睛仿佛闪烁着求知的光芒，聚精会神地看向视频里的两个男主人公。幸好不是一开始就进入正题，给了邵遇缓冲的时间。只是他看着视频的人，因为没有特拍脸部，比较注重氛围，所以给了人许多遐想的空间。那两人身高差大概有七八厘米，身材对比也有点明显，一个比例很好，但是偏瘦，另外一个脱衣有肌肉、倒三角身材，都是亚洲人。邵遇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两人开始接吻，溢出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邵遇龇了龇牙，直往后退拉开和屏幕的距离，手也捂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隙里看出去。那两人战况越来越激烈，客厅里安静无声，一时只听得见视频里暧昧难缠的响动。而这个视频，正是之前邵遇看缩略图看见的那个站着的视频，不是单纯地站着，一个把另一个像抱小孩一样给抱了起来，然后就开始进行一些不可描述。邵遇看得耳朵都要冒烟，至此，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这他妈的乍一看也太能代入现实了吧！上次闻希执不就这么抱他的吗！视频还在放着，但邵遇眼睛已经飘了，心中终于冒出了一些种子破裂的声音。……这个方法好像真的有用。邵遇现在满脑子的闻希执，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彻底搞清楚了他和闻希执的位置。他似乎也真的没办法想象他和闻希执互换的场景，反正他肯定抱不动闻希执。不仅如此，真正这么一想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抗拒。可是居然是这样的吗？他直了二十几年，结果到头来一步到位直接弯成了蚊香？邵遇有点惆怅。他也没再管视频里的激烈，只当是个无足轻重的背景音，毕竟现在什么放肆的动静都不可能比他心里的动静大！邵遇无力地往后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满脸欲哭无泪。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祭奠自己逝去的节操。刚叹完没一会儿，视频铃声响了起来，是他给闻希执设置的专属铃声。邵遇虽然现在只想静静，尤其不太想和闻希执交流，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他捞过手机，认命地滑下接听。但在看清楚闻希执脸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忘记了什么。直到下一刻，只见视频里闻希执侧耳听了听，随即俊美的脸上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他挑了挑眉，对着邵遇死亡发问：“阿遇，你背着我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