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的声音一出, 邵遇这才想起还在通着三方语音。他愿意把他和闻希执的事告诉发小们，却不代表愿意人尽皆知。不稳定的关系就像流动的水，随时都有千变万化的可能。幸好这话很好解释, 随便敷衍一下就可以带过去, 哪怕说他在和赵西山说话都行。但他却没想到，他开口之前, 闻希执倏然出声，简洁却掷地有声道：“不加。”闻希执的声音很好听，辨识度也高，一说话就会被辨认出来。邵遇一愣, 有点紧张地给闻希执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杜莹还是对面听着, 可闻希执没有看他, 不知道在想什么。邵遇刚想要不先退出语音，杜莹听到之后却直接问了, 语气里显然含着惊讶：“闻希执？你现在和邵总在一起？”休息日, 上午，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太正经的时间。闻希执此刻方才抬头，手机放在两人中间, 他望向了邵遇。邵遇觉得他应该是不小心的，毕竟刚刚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也怪不着闻希执。事已至此, 算了，杜莹是闻希执的经纪人, 让她多知道一些情况也没坏处, 她也不会多说。但邵遇不可能讲得太清楚，他飞快做下决定, 笼统地应了一声：“嗯。”杜莹的语音里一片寂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她浸**娱乐圈多年，不可能不清楚这声应答背后代表的含义是什么。而邵遇是老板，她连一句原因都不能多问，只能就此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先前一直没出声的赵西山此刻赶紧出声岔开话题，打圆场道：“那邵总，这事儿咱们怎么处理？要和剧组方对接一下吗？”刚刚闻希执虽然说了意见，可这件事最终还是要邵遇拍板。此刻杜莹回过了神，她还是觉得不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赶紧说了自己的观点：“现在剧组方已经有了行动，也没麻烦我们，这说到底是剧组方自己的决定，我们没必要多管闲事，不如就顺水推舟吧。”杜莹有她作为经纪人的考虑：“这对闻希执来说不是坏事，最多就可能是有部分剧粉逆反，可他现在粉多黑少，剧里表现也好，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部剧也能成为他的代表作。”其实杜莹说得很有道理，从闻希执个人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带来的好处显然更大。可邵遇看着闻希执，只见闻希执再度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定，未曾有一丝动摇和犹豫。见他这样，邵遇也莫名松了口气。如果闻希执愿意加戏，那邵遇当然会同意，但心里大约总会觉得有点怪怪的。眼下他们的想法步调搭在了一起，人和人之间最难得的不就是理念的契合，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对闻希执露出了一个笑容。“莹姐，你的想法没错。”邵遇像是得了支持和底气，和杜莹说道，“可这部剧不是他的个人传，能有现在这个热度已经是观众最好的回馈，不需要追求更多。”邵遇说着，心中渐次出现了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念头，就好像热血涌上，他缓缓道：“闻希执的道路是演员，不是昙花一现的流量，这种消耗观众热情、折损羽翼的事，还是算了。”杜莹听后哑口无言，她当然记得当初给闻希执定制的发展路线，只是近来他势头太猛，难免让她会想趁机走一走捷径。她没说话，而赵西山知道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显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立刻应承下来：“好，我现在去和剧组方交涉一下。”邵遇同意：“嗯，有什么问题你就给我打电话。”语音结束之后，邵遇把手机扔到一边，抬头同闻希执对视。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闻希执朝他伸手，邵遇立刻扑进他怀里。邵遇待了一会儿，先说了他俩的事：“我俩……嗯，莹姐不会来问你的，她知道也没什么，还更方便了。”闻希执悄然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分明是他‘不小心’说出去的，邵遇却还来安慰他。他几不可查地笑了笑。随即声音低了下去，轻声回答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没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邵遇玩着他的手指，相当善解人意，“莹姐是你经纪人，本来也该告诉她。”这确实不是一件大事，说完之后，两人看着调出来的电视频道，一时没有说话。片刻后，邵遇率先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想听听闻希执的想法是不是和他一样：“你刚刚为什么不同意啊？”闻希执回扣进邵遇的指缝，十指相扣的手势好似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回答道：“没意思，也没必要。”他话说得简单，邵遇却听懂了。他不屑于这种营销，而他想要到达的高度，他自会努力如期抵达。闻希执这种淡然却隐含嚣张的态度让邵遇有些惊讶，他印象中的闻希执一向是谦虚低调的。可邵遇却不觉得突兀，甚至觉得闻希执这样很酷。他莫名心跳砰砰，附和道：“就是，我也觉得没意思。”趁此时机，邵遇和闻希执分享了他刚刚生出的那些想法。“以前我不接触这些，一度以为拍出一部剧情、人设、制作等各方面优秀，也不能说是优秀，只是合格，各方面都合格的剧很难。”邵遇缓缓说道，“但你演戏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没那么难。”闻希执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吗？”“当然了。”邵遇说的也是实话，闻希执的努力和成果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就是见缝插针地夸你啊。”闻希执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通。亲完后邵遇才接着说：“可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没有好剧本和好演员，拍摄难，但并非不可成就，但是不可控的外力因素太多了。”角色争抢、戏份退让、人均带编剧入组……哪怕是磕磕绊绊到了播出，也会出现眼下这种资本插手成片制作的事，一部剧有太多变化的契机。这就导致立项时有些剧或许看起来还不错，但等到播出结束，往往都面目全非。这不仅是对心血的糟蹋，也是对观众的荼毒。分明他们身为文娱行业的局中人，让文娱界百花齐放、给观众呈现更多更好更有意义的优秀作品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可现在大家好像都忘记了这个意向，最终这条赛道完全变成了利益的角逐。不是说追求利益有何不对，只是利益和初衷并不冲突才对，做得好自然有受众，有受众也自然会带来收益，但实际上显然并不存在这种良性循环，有的只是恶性竞争。但眼下人人如此，空谈理想好像才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他们拒绝加戏，制作方估计还会觉得他们不识好歹。邵遇叹了口气，吐槽道：“这大环境还真是糟糕。”有那么一瞬间，邵遇竟然想，他能不能让它作出什么改变呢？可转念一想，他自己也觉得天真，一个人的力量再大，面对一个行业的浪潮，也无异于蚍蜉撼树。更何况他本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他进这个行业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闻希执，顺便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已。只是身临其境，忍不住有感而发。他现在也忽然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完全的袖手旁观，就好像肩上多了一点点职守和使命。而闻希执神色平和，倒没怎么烦恼，不过他想了想，认真同邵遇说：“立身守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发挥能量就可以。”邵遇一怔。闻希执这话说得简单，却一下子说到了邵遇心里。不应该自寻无谓的烦恼，但也不要随波逐流，问心无愧就可以，就像从前的君子，或而独善其身或而兼怀天下，有多大的能力就努力做多大的事。邵遇伸出手去，抱着闻希执紧实的腰，抬头满眼笑意地看着他。闻希执挑挑眉，觉得他这模样有点可爱，笑着问：“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邵遇摇摇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真情实感地说：“闻希执，你怎么这么好。”邵遇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有一些变化，具体的说不上来，但应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逐渐趋近于他从前想象中的自己。而这些变化，邵遇不可否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了闻希执的影响。闻希执总说他碰见自己很幸运，可邵遇此刻却想，他能遇到闻希执，也是很幸运的事。闻希执没想到邵遇突然这么夸他，他一时心旌摇曳，脱口便问：“是吗？你喜欢？”他一出口，便见邵遇明显滞了片刻。从前邵遇能够毫无芥蒂地说喜欢他，因为他是自己的粉丝，说的也是真心话。可眼下两人有了另一层牵连，这‘喜欢’也就被赋予了它本身的含义，不仅仅再限制于偶像和粉丝之间。闻希执如果识趣，他就应该及时避重就轻，把话题转移到安全高地。但邵遇的纵容让他生出了得寸进尺的心，于是闻希执没有说话，等待着邵遇的回答。邵遇支吾了一下，似乎一下子被这个问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最终没开口，用行动代替了回答。邵遇微微动弹，坐到闻希执腿上，主动去吻他。闻希执搂着他，稍稍垂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家阿遇不知是狠心还是好心，连一个似是而非的哄骗都不愿给他。他有点生气，箍紧邵遇的腰，化被动为主动，在邵遇唇上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刺痛传来，邵遇不禁走了一下神。为方才那个危险的话题。与此同时，他忍不住又想了想他和闻希执近来的状态。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真的好黏糊，但凡在独处空间，两个人就像长在了一起，不是在抱就是在搂，眼神一对就想亲，亲着亲着顺理成章地就是做。连邵遇从前一向引以为傲的规律作息都已经不太规律了，因为往往一弄起来就是大半晚。邵遇从来没和谁这么黏糊过。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最近很像情侣才有的……恋爱状态。但是他们，应该是刚刚接触到这种亲密关系，因为新鲜，因为才刚开始，所以难免失控，大概等时间长一点，一切就回归正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