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邵遇第一次为他自己的见多识广感到后悔。都怪他从前混饭圈太久, 对于各种大胆的称呼早已免疫，否则在说出口之前就该反应过来了。邵遇把手机丢掉，也不给闻希执看了, 转而有些一言难尽地望着他。闻希执笑意更浓, 手臂下挪，笼住邵遇肩背。邵遇几乎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想了想他自己也忍不住发笑，他戳戳闻希执的心口：“闻希执，你变了，你现在很恶趣味嘛。”闻言, 闻希执眸光垂落，无缝切换神色, 无辜地说：“没有吧,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可能您之前还不太了解我。”“噢, 现在是怪我了解得不够深了？”邵遇笑起来, 又问他，“不过你说一直这样，意思是你也一直这样撩别人？”“撩吗？”闻希执和他亲昵地碰了碰鼻尖, “没撩别人，只是碰上您我就无师自通了。”他声音低，夜里又暗昧, 邵遇汗毛差点没立起来，他一伸手捂住闻希执的嘴, 嫌弃地说：“叫你别学这种乱七八糟的话！”闻希执被他捂着, 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邵遇努力辨别着，大约听出他说的是‘没有学, 只是实话实说。’他可听不得这些，捂着没松手，武断地说：“那也不准说。”闻希执便不说话了，只余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他。邵遇看着看着，心跳越来越快，心想这人怎么这样！无时无刻不在犯规。他有点受不了，可他刚想松开，手心忽地传来一阵温热。闻希执吻上了他的手心。与此同时，眼神越发深沉，邵遇先前那点小心思转瞬灰飞烟灭，他跟被烫了一样缩回手。然后条件反射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闻希执身上滚下来，卷着被子躺到一边，慌张地说：“好困，睡觉睡觉。”像生怕晚了一步，毕竟闻希执那眼神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邵遇担心自己再不睡待会儿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晕厥。他有时候都怀疑，闻希执是不是比他想得还要白切黑，不然怎么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际上精力也太旺盛了吧。邵遇虚弱地想，有点太猛过头了啊喂！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年轻人，要学会节制。邵遇把自己裹得像个蚕，闻希执摇头失笑，他凑过去，拍了拍他，轻声说：“好，睡觉，刚刚没别的意思，是存心的，但不是撩人，只是想听你这么叫一下。”这是实话，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邵遇忙他的事忙了大半晚，他没想继续折腾他。闻希执这话说得温柔诚恳，邵遇紧闭的睫毛停止颤动，半睁开一只眼睛觑了觑他，嘴上没说话，身子却稍稍抬了抬，让出了一点被他压着的被子。闻希执笑着摸摸他头，又赶紧接了这个台阶，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他伸出一只手臂，邵遇便自动滚到他怀里，他仰头对闻希执甜甜一笑，同样伸手搂住闻希执的腰腹。闻希执身上肌肉紧实平滑，体温不高不低刚刚好，抱起来手感超级好，邵遇真的很喜欢和他这么抱着睡，感觉很安心也很舒服。在如此宁静的环境，邵遇心里也一阵发软，他想到刚刚闻希执的话，心念微微一动。大约和他喜欢抱着睡一样，闻希执也有点喜好，既然闻希执都这么迁就他，那满足满足他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他凑到闻希执耳边，语气亲昵地喊了一连串：“老公老公老公老公。”闻希执不妨会有这种好待遇，他眉尾一抖，宽大的掌心下意识用了点力，捏紧了邵遇的手臂。邵遇有点痛，但他只管撩火不管灭火，笑嘻嘻地又说：“老公睡觉吧，我要困死了。”闻希执忍了忍，缱绻过后才明白这家伙是故意的，他一口牙差点没咬碎，再开口时语气相当危险。“邵遇，你真是不知好歹。”这是闻希执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明明很多人都这么叫，但邵遇就是觉得闻希执的咬字腔调和别人都不一样，听得他耳根发烫，甚至想叫闻希执再喊两声。以至于在闻希执翻身覆上来时，他才领会到了话里的意思。于是接下来，邵遇到底还是为他自己的不知好歹付出了精疲力竭的代价。周日一整天都没出门，更干脆连手机都被闻希执设置成了静音。一直到周一早上，邵遇出门去上班时，整个人都有点憔悴。要不是公司事情还比较多，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幸好闻希执今天也要去，邵遇便也没硬要分开走，换了一辆低调又隐私性好的新车，两人一起去了树梢传媒。但抵达之后还是邵遇先上的楼。闻希执过了得有二十分钟才出现。他今天来一则是因为前天加戏那事，他团队的人彻夜劳碌，他当然要犒劳一下。闻希执很大方，给每个人都发了大额红包，还应允了一次国内七日游的团队旅行计划。当时邵遇不在，但过后听赵西山转述了，赵西山说得啧啧称奇，觉得他这手笔和邵遇有得一拼。邵遇听后笑笑，没觉得有什么，闻希执本来人就很好。赵西山却想，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是闻希执当时那气定神闲的神态，好像完全不把钱当钱似的，就很像一个家境优渥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哥。但赵西山心想或许也是他自己钻进钱眼儿里了，所以没把这等毫无根据的想象和邵遇说。而闻希执来了公司之后，没一会儿又和助理周乐一起出发去了一个杂志拍摄现场，是国内一家知名度很广的刊物，闻希执作为冬日特刊封面出镜。闻希执走后没多久，方艾就给他打了电话，说她等会儿亲自过来树梢传媒一趟。这次她来可不是插科打诨，是有正事。方艾的律所好歹是树梢传媒的合作方，前两天那事闻希执团队自然也向方艾律所寻求了建议和咨询。她今天来，既是代表律所做个回馈，也是顺便进行一下定期咨询。可合作归合作，大小姐大驾光临，邵遇还是得去亲自接一接的。邵遇在停车场等她，方艾开了一辆SUV，一把倒车入库，换上高跟鞋几下踩到邵遇面前。谁知她一看见邵遇，一眼便盯上了他的脖颈，方艾倒抽一口气，一副要长针眼的模样：“不是吧你，战况这么激烈？”说着她又直接上手把邵遇的毛衣领子给拉了上去。邵遇早上来的时候围了围巾，许是办公室里面热，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此刻他连脸带耳朵一下子红了个透，不是吧！他刚刚有没有在公司里走来走去？没有吧没有吧？赵西山明明见过他，为什么不提醒他！眼见邵遇悲愤欲死，方艾赶紧摆手：“行了行了，自己干的事儿不丢人。”邵遇撇撇嘴，跟着方艾往电梯走，还是忍不住嚎了一声：“啊啊啊——”“闭嘴。”方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家那个呢？”邵遇停止哀嚎，既然上周五已经坦白交代，他现在就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回答道：“拍杂志去了。”见他答得这么自然，再加上他脖子上那些扎眼的证据，方艾实在想问问他，可电梯很快到了指定楼层，她便暂时没开口。邵遇直接带她去了法务部办公室，而方艾认真起来时态度相当专业，往那儿一坐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邵遇没打扰她，回办公室仔细把脖子遮好又工作了一会儿之后，才又下楼去法务部，方艾一边审核抽检一边告诉他相应合同条款上可能存在的法律漏洞。他一个老板不用完全学会，不过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而法务部正好和经纪部在一层楼，期间杜莹还来找过他一次，他没避讳着方艾，直接让杜莹说了事儿。杜莹提的正是前两天闻希执拒绝了那一部现偶的事。“《戏言》原著很火，改编自带热度。”杜莹说，“这肯定是一个好资源。”方艾点点头，佐证了杜莹的说辞：“确实确实，我也看过小说。”“你什么都看过。”邵遇失笑。杜莹又继续：“最近我和原著作者混熟了，她手上有主角推荐权，虽然闻希执不演她蛮遗憾的，但还是希望我能给她推个合适的人。”“你是想问我谁合适？”邵遇笑着说，“这个你自己决定就行吧。”“不全是，是潘望今天早上让他经纪人赵青来找我，说潘望想出演男主。”杜莹有点为难。方艾身为原著党，第一个表示不赞同：“不合适吧，男主角斯文清隽，可不是潘望那类型的。”说着她又夹带私货，冲邵遇眨了眨眼：“闻希执不演的话，苏眠也蛮合适的嘛。”邵遇看她一眼，没敢接话。不过她们说得有道理，潘望是他挖的经纪人赵青一起带过来的艺人，他本身偏向型男风格，不知道是不是路子没走对，人气实在一般，就算推荐过去，原著党和作者估计都不是很能接受。除去这些不提，邵遇当初看艺人资料时也了解过这人，演技属实浮于表面，反正绝对不会呈现出演技改变颜值这种逆风走向。可偶像剧第一要素就是要苏要好看啊。杜莹失笑，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可她手下一共就带了这么三四个艺人，但有俩都不怎么完全服从安排，苏眠是邵遇特许过按他的步调走，而闻希执更不用说了。杜莹看了邵遇一眼，解释说：“苏眠那边我还没问过，不过赵青说潘望很有意向，我这边如果说不通，估计他还会亲自来找你争取。”这才是让杜莹为难的点，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和邵遇提前说一下。邵遇点点头，也不急：“行，没事，我知道了，那等他找我再说吧。”“好。”说完这事，杜莹便出了法务部。等她走后，方艾笑着说出了事情的本质：“好饼代表着爆红的机会，但好饼不多，可不得人人都想啃一口。”邵遇笑笑，倒也没说什么，愿意争取是好事，如果艺人愿意努力的话也未尝不可。而他不提方艾也就不继续，只是突然之间又想起她自己投的那部金主剧现在都还没定下演员。她趁机又问了一遍：“你们闻希执或者咱们苏眠真的不愿意来演一演我那剧？再怎么说我至少不缺钱，也不会亏待他们吧。”邵遇刚想回话，余光注意到办公室门有一条缝，应该是杜莹出去的时候没关紧。他走过去关门时，却正巧看见一个人有些慌张地走过，看背影正有点像他们刚刚提到的潘望。他有些疑惑，心想潘望不是准备找他吗？怎么走了？但他没多在意，把门锁上之后才又坐了回去。他笑着接话，毫不留情地吐槽：“得了吧你，你那个剧筹备了这么久都没筹备好，而且目前看来就是个烂饼。”“滚。”方艾也笑，但自己心里也有数，开玩笑说，“你不就舍不得闻希执和别人卿卿我我吗？”邵遇顿了一下，忽然想起闻希执和他说的，只想亲他的话。“哟哟哟，脸红了脸红了。”邵遇搓搓脸，浅浅瞪她一眼，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那苏眠也不可能演啊，不然林思为直接原地撤资。”“得了吧，他那点儿钱姐可不在乎。”方艾却不是好糊弄的，她想起先前未竟的话，此时合同也看得差不多，她干脆便和邵遇直说，“诶，我问你个事儿。”“什么？”方艾措了下辞：“你真的只是和闻希执玩玩？”邵遇目光凝了片刻，脸上情绪收敛：“怎么这么问。”“你跟我就别说瞎话了。”方艾拿笔隔空点点他，“你们俩可和普通炮/友不太一样。”方艾继续：“不说多了，最起码你以前可是他的粉丝哦；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我见他对你也挺上心的嘛。”邵遇一时没说话，但却并没有否认方艾这个说法。方大律师最后直接抛出了本次问题的论点：“那你怎么不干脆和林思为一样，就算是试试，起码占一个恋爱的名头吧？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她说完见邵遇半垂着眼睫，似乎在思考，她便没打扰，等待邵遇给出答案。没过一会儿，邵遇抬头，脸上挂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简单回答了一句：“他以后会很红的。”“嗯，然后呢？”方艾一时没懂，想到什么之后颇有些惊讶，“不是吧？红怎么了，你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吧？”邵遇有点纠结：“也不是吧。”“当然不是了！”方艾相当激动，“无论是谁你都配得上好吧，在我眼中只有别人配不上你。”“不是不是，小艾，我不是自卑。”邵遇连忙解释，但其实他也有点说不好，以后，不是以后，是从现在开始，闻希执就是台上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他只是聚光灯周围一个小小的星点，可能是他追星太久，总觉得这种关系是不对等却最好维持的。可他真的不是自卑，自卑的话，他当初就不会和闻希执发展成现在这样。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只是乱花迷人眼，他以后要见识的人太多，也会有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未必就对我有多特别。”“而我对他……也说不太好，就像你说的我是他粉丝，可粉丝的喜欢，和那种喜欢一样吗？”方艾似懂非懂，理论专家也卡了壳。不过她代入了一下身边的情侣，比如裴翊和段星敛，他们俩之间很明显就有那种非彼此不可的羁绊，这也是她认知里最顶级的爱。邵遇和闻希执之间是差点什么。邵遇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询问似的，不确定地看向方艾：“我和他没有感情基础，多半也没有以后，彼此对彼此的吸引力更是有限，所以如果贸然坦诚或尝试进一步的话，最后会很难收场吧？”邵遇想想那种场景就很窒息，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我不太想和他闹僵，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一直这样平平静静的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