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者说来, 闻希执也没有向他提过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和他想得一样，还是当初他说过的喜欢是错觉就是真的。但无论是哪种，他似乎都没有非要挑明的必要, 维持现状就好了。而既然邵遇都这么说, 方艾自然也明白他有他的考量。那天她就说好不管的，只是这两天想着想着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有点担心邵遇会比她想象得认真。“行，我知道了。”方艾撑着下巴，笑了一下，“其实不是很明白你俩到底怎么想的, 但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的。”邵遇满目感动地看着她：“小艾——”“打住打住, 别给我玩脆弱那一套啊。”明明是她起的话头, 这会儿搓手臂转移话题的也是她，“对了, 你家有咱们小时候的照片吗？”她这么说, 就代表刚才的事儿过去了，邵遇本身不是善于为难自己的人，顺其自然是他最常用的方法, 很快便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疑惑地问：“有啊，很多，怎么了？”“你是不是没看群。”方艾说完直接给他解释了一下, “今天早上段星敛问我们要他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说是要拿去和小裴做交换。”方艾一脸嫌弃, 说出来的话却是笑着的：“真是受不了他们小两口, 二十好几了还这么幼稚，玩什么童年交换。”“哈哈哈, 南山庭就放着有，我今天下班回去就给他翻。”邵遇对此相当积极，“我翻到了直接复制一份给他。”“行，给我也复制一份，咱们每个人手里存着的照片应该都不一样。”“好。”说完之后，两人便没再就此多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工作的事再聊聊闲天。“苏眠今天没来公司吗？”“没有，他学校上课忙着呢。”“嗷，我还寻思着偷偷见见。”“你就八卦吧你。”但其实那晚林思为挑明之后，邵遇也没见过苏眠，“思为不是说下次可以给我们介绍吗。”“那我到时候可得收敛收敛，别吓到人家，青春洋溢的男大诶，林思为他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聊着聊着，方艾的合同也审核得差不多，确认这边没什么其他问题之后，两人便一起去吃了午饭。饭后方艾还有其他事要忙，便先行离开。邵遇则又回了公司。中途和闻希执发了短信，得知对方还在杂志拍摄现场，便没有多聊。下午的工作照常进行，邵遇原以为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今天也属实有点疲倦，下班时间一到便准备离开。却不想刚刚关上电脑，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没一会儿，潘望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邵遇望着眼前长相硬朗眼神却有点漂浮的人，默默地坐了下来，知道这班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成了。他态度还算比较平和，笑了笑，主动问：“潘望，怎么了？你坐，找我有什么事？”话虽这么问，心里却做好了潘望找他要《戏言》男主角的打算，正好他也想听听潘望会怎么说。潘望看了他几眼，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和他接触过，有些欲言又止。但他自认帅气地笑了一下，开口时声音也有点故作低音炮的腔调：“邵总，冒昧打扰，不影响你下班吧。”已经打扰了，邵遇好脾气地笑：“没事，有事你说。”潘望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有自己的说话步调，他自顾自地说：“邵总，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潘望，是两个月前和赵青姐一起签来咱们树梢传媒的，你之前应该看过我的戏，有了解过我吧？”邵遇往后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客套配合：“略有耳闻。”“嗯，那就好，我有几部戏确实比较红。”邵遇：“……”那也是剧红不是你人红啊大哥，你到底还说不说事了？潘望或许站了会儿站累了，这会儿才在邵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大佬的姿态：“其实我之前没了解过咱们树梢传媒，但对邵总你也有所耳闻，再加上信任赵青姐，就一起跳过来了，当然也是相信我们公司未来的发展。”看他这喋喋不休的趋势，颇有要将公司上下都点评一番的意思。邵遇听了一会儿，实在有点受不了，不知道这哥到底是说话方式就这样还是热爱指点江山。他坐直了些，打断道：“潘望，别的暂时不用说了，你直接说你找我有什么诉求，合适的话我会考虑，好吧？”许是这回他话里的催促太过明显，潘望终于停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邵总，我想出演《丝笼》。”终于说出来了，邵遇不自觉都松了一口气。他刚想问问他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话出口之前才猛地反应过来。潘望说的是《丝笼》，而不是《戏言》。《戏言》是人气很高的那部现偶，可《丝笼》却是方艾正在筹备的那部金主剧啊？！邵遇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劈叉了，他有些惊讶地重复：“《丝笼》？”“嗯，是的。”潘望说，“我非常看好这部剧，可赵青姐说《丝笼》剧方那边不好对接，让我——”“等会儿等会儿。”邵遇伸出一只手阻止，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确认是《丝笼》？那部耽美小说改编的剧？”“是的。”潘望肯定地点头，然后又见缝插针地表明立场，“邵总，我不觉得耽美还是言情有高低之分，只要角色合适，我愿意为角色做出牺牲。”“这还怎么扯上牺牲了。”邵遇面色有点复杂，低声回了一句。他眼神狐疑地看向潘望，想到刚才他在法务部门口见到的那个背影，不禁想，潘望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然好端端地他怎么会想出演《丝笼》，不过他和方艾关门之前当时也没说什么吧？《丝笼》不比其他剧，由于题材原因，将来能不能过审就是个问题。就算侥幸过了，演员以后也很容易被打上标签。总而言之，稍微有点规划的艺人都不会想轻易出演。当然了，同性题材的剧因为少，热度都还不错，要是运气好也是火的捷径。可这也得播得出来才行，播出来了明面上宣传同性肯定也是不行的。但方艾拍这个剧就是有钱没地儿花拍来玩的，她绝对不可能改成兄弟情。邵遇想到此处，便劝了他一句：“你以前的路线不偏向这方面吧？《丝笼》可能不太适合你。”潘望不知为何，从前挚爱出演各种偶像剧，其实邵遇觉得他很适合打戏，说着他就想起最近碰过的一个武侠宫廷剧。好歹是自己公司的艺人，邵遇便建议了一句：“我这儿有个资源还不错，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说着他就向潘望大致介绍了一下，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推荐他去演这个。谁知潘望听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似乎还为那个角色的戏份不多却又难演而有点不高兴。“不用了邵总。”潘望很坚持，接下来也相当语出惊人，“这部剧不适合我，《戏言》的男主我也不要了，您可以给其他合适的艺人，我就希望能够出演《丝笼》。”终于听他提起了《戏言》，可是邵遇却听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怎么说得《戏言》的男主是你的囊中之物一样，本来就没多大可能让你演好不好！这怎么反而还成了他谈条件的筹码。邵遇差点没有笑出来，但他见潘望态度如此坚决，也不管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是认真地审视了他一下，看看他和《丝笼》主角有没有什么契合的特质。潘望坐直，自信地迎接邵遇的目光。“……”邵遇叹了口气，算了，随他吧，艺人非要走点弯路，他也拦不住，让他经纪人去阻止他吧。他扯出一个笑，给了他一个回复：“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但《丝笼》剧方的事我不能做主，最终成不成还得看他们的考虑，好吧？”潘望听到此即刻笑了起来，好像这件事就此便已经敲定，他站起身，赞扬地看向邵遇：“多谢邵总。”邵遇说：“不成的话再让你经纪人给你物色其他的。”可这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见他又有显摆的意思，邵遇赶紧说：“要是没其他事儿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听他这么说，潘望这才止了话头，和邵遇告别，但或许是目的达到，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他走后没多久，邵遇便也赶紧溜了。他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时，也没耽搁，赶紧把这事和方艾提了一下。方艾可能是在忙，一时没有回复。他回南山庭时，闻希执也刚回来不久。邵遇不想他忙，便点了燕子楼的饭菜叫人送过来。饭后洗完澡，邵遇记着要给段星敛找照片的事，便回了楼上他自己家。闻希执大半天没见着他，自然是寸步不离的。家里久没住人，但还算比较干净，邵遇直奔他自己卧室，在柜子里掏掏掏，掏了两本相册出来。他小时候照片很多，主要是白苏岚没事就爱给他照两张。大部分的照片都放在鹭湖，南山庭就这两本。闻希执在床边坐下，看着相册封面，眉目微微一动，他轻声问：“我可以看吗？”“当然可以啦。”邵遇笑嘻嘻地坐在他身边，递了一本相册给他，“喏，你一本我一本。”正巧他干脆给他分任务：“你认识小段吧？帮我把他的照片选出来吧。”不过他担心闻希执不熟，干脆趴在他肩上，准备和他一起认认人。他的照片都是随便放的，没有按照时间顺序。翻开第一页，就是他们四个人五六岁时的合照，一个个粉雕玉琢，跟奶团子似的。邵遇指了指中间穿着小兔子套装吹气球的小孩，高兴地说：“这个是我！”闻希执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照片上的小团子，眉目定定地，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嗯。”闻希执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照片里的旧时光，“我知道。”“真的吗？认得出来哦。”邵遇看看照片，笑着说，“我妈也说我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但是小艾和小段都和小时候长得不像，要是久了没见，我肯定都认不出来。”说着他又给他指了指另外三个分别是谁。照片很多，他们几个从小又爱凑在一起，大部分都是合照。邵遇干脆陪着闻希执一起翻，他见闻希执有兴趣，每翻到一张就会给他介绍相应的背景，如果他还记得的话。最后翻到一张邵遇戴着生日帽的照片，可不知为何，基本每张照片都在笑的小孩这张照片里却哭丧着个脸，看起来有点伤心的样子。邵遇指尖一顿，原本喋喋不休的人忽然停了，俨然没有介绍的意思，想立刻翻到下一页。闻希执一时没察觉不对，下意识问：“这是什么时候？”既然他问了，邵遇只能阐述：“四岁生日的时候吧。”这个时间点。闻希执眉头微动，喃喃重复：“四岁……”邵遇想把这个揭过去，眨了眨眼，含糊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在闻希执没有追问，指尖滑动，翻到了相册的下一页。在看清那一页的两张照片时，闻希执手指几不可查的一抖，脊背也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那是两个小孩的合照，看样子也只有三四岁，背景是在邵遇家里，两个小孩穿着可爱的睡衣，一张照片中邵遇肉乎乎的小手亲密地搂着另外一个，笑得特别开心，另一张邵遇还吧唧一口亲在了另一个脸上。总之一看就关系很好。邵遇也没想到这个照片会混在这本相册里面，他明明记得早就丢掉了，他比闻希执反应更大，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闻希执的异常。邵遇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他想直接翻过这页。却没想到闻希执的手放在相册上没动。邵遇偏头看他，见他有点出神，还以为是因为这是这本相册里出现的唯一一个陌生小孩。邵遇想了想，到底解释了一句：“呃，这个人不是小段也不是思为。”闻希执见他反应，分明应该选择尽快略过去的人，此时心里却不知作何感受。接着，他听见自己不知死活地问：“那你还记得他吗？”邵遇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有隐瞒：“……记得，不过很久没有见过了。”闻希执声音有些艰涩：“是谁？”随口了解一下也很正常，邵遇没有多想：“你不认识，叫傅宣凌。”其实邵遇很久没见过傅宣凌，也很久没见过这些照片了，他脑中对傅宣凌的印象也早已模糊，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刚刚还能认出来。而且怎么看着还怪眼熟的，难道潜藏的印象这么深吗？可童年一些不好的记忆被勾上来，邵遇脸颊软软地靠在闻希执肩头，到底忍不住轻哼一声，嘟囔道：“他就是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