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是合理要求, 邵遇想了想，立刻便交付了。浅尝辄止的一吻之后，闻希执很满意, 轻抚了抚邵遇的脸颊, 这才允许他爬到副驾。他侧身进入驾驶座，关门启动一气呵成。闻希执将车开出停车位时, 微微侧眸，看了眼倒车镜，镜中倒映着停车场昏白的灯以及高阔的承重柱，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但除此之外没看见什么人。“你今天演出怎么样呀？”邵遇揉了揉小腿, 问道。闻希执收回目光，懒得在意其他, 他笑了笑, 专注回答邵遇的问题：“还不错，满座。”“嘿嘿, 那确实是意料之中。”邵遇没再多问, 转而和他分享了一下回家的趣事，当然省略了中间不愉快的情节。车子开上大路，邵遇一路兴味盎然地絮叨, 闻希执也听得认真，句句都有回应。两人回家时，邵遇已经从今天回溯到了高中, 兴致来了分享得不亦乐乎。闻希执吃饭时他也在一旁开开心心地陪着，说说话给闻希执下饭。而邵遇思维跳脱, 说到后来突然又把话题转到了眼下：“对了, 四号的颁奖典礼我也去！”飞鸟奖的典礼现场不在燕城，是在X市, 海边旅游大市，他们后天就得出发。这次颁奖典礼除了获得提名的演员导演等，还有一些业内大佬，譬如各娱乐公司老总或视频播放平台的经理人等等。邵遇虽然年纪轻，但却是当之无愧的‘大佬’，自然收到了邀请。当然如果闻希执不参与，他是肯定不会去的。闻希执确实没想到这个，惊讶过后转瞬笑了起来：“好啊，我们一起。”“那当然啦。”邵遇回答完又说，“就是到时候莹姐他们都会跟着一起。”“有什么。”闻希执说，“他们不是知道吗”“你想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闻希执笑着去抱他：“行，是我说的，到时候我们还是住一间房，好不好？”邵遇其实觉得这么明目张胆地不太好，就一两晚而已，但他确实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睡，此刻闻希执给他递足了台阶，他也就答应了：“那好吧。”闻希执高兴起来，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邵遇突然问：“你紧张吗？”“还好。”闻希执一向心态很稳。邵遇退后抬眼看他，活像一个考生即将进考场的家长，他如实道：“可是我有一点儿。”闻希执听后，即刻将人抱起来晃了一圈，邵遇搂住他脖子，笑声清脆。将人放下来之后闻希执才说：“该做的已经做过了，眼下只是等一个结果而已。”邵遇缓出两口气：“那我好像好一点了。”闻希执笑着刮他鼻梁。接下来一天，两人都没出门在家休整。3号当天，他俩连带着杜莹周乐和赵西山，还有四位保镖，一行九人一起踏上了去X市的飞机。这边比燕城要暖和得多，飞机快降落时，邵遇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心情都飞扬起来。他们入住的酒店是早就定好的，邵遇很大方，一行九人全都入住海景大套房，全都在一层楼，房间连号。当然这样做也有给他和闻希执打掩护的原因啦。闻希执和邵遇的房间紧挨着，谁走错房间完全不会有人注意。除了赵西山他们，当然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抵达之后大家休息了一会儿，便一起去邵遇包下的私人海滩上吹了吹海风，如果不是明天还有正事，倒颇有点度假的味道。邵遇忽然想，他和闻希执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真正一起出去玩过。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和杜莹对明日流程的闻希执，夕阳余晖映下他的剪影，显得人越发英挺，他想，找个时间和他一起去玩玩吧，就他们俩。“好看吗？”赵西山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出现。邵遇吓了一跳，回神之后干脆承认：“好看啊。”赵西山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啧啧称叹：“确实，不愧咱们公司老板娘，这盘靓条顺的。”“少来。”邵遇笑着瞪他一眼，却没反驳，“你刚不是在搭讪小姐姐吗，怎么有空找我。”赵西山在邵遇身边的沙滩上坐下，他想了想，直接说：“我想跟你说说明天颁奖的事。”邵遇正抱着椰子喝，闻言睫毛一停，似乎有所预感，但他还是问：“颁奖怎么了？”“我先跟你说个事。”赵西山问，“辛箬你有印象吧？”当初签到辛箬的时候赵西山咋呼了好几天，他怎么可能没印象，邵遇笑问：“怎么了？”“她去年不是提名影后吗？”赵西山神色微凝，“其实当时她的名字都已经打在了最佳女主角的卡纸上，可最后临上场念出来的却不是她。”邵遇没关注这个，听到此蹙了蹙眉：“临到头了也能注水？”“哪一件事是不能注水的呢。”赵西山手向后撑在沙滩上，“无非是看能量够不够大，能不能注得了这个水罢了。”赵西山缓缓陈述：“抢了辛箬影后那位，实力人气都在她之下，作品更是比不上，但背景强硬，辛箬从前的公司连给她发个通稿内涵一下都不敢，她也是因此失望，转而投向了我们，可她今年的作品不如去年那部，大约已经错失了登顶的机会。”邵遇回头，眼睛一眨不眨，他明白了赵西山的意思。其实和辛箬一样，闻希执的最佳新人虽然含金量比不上影帝后，但同样整个演艺生涯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虽说闻希执是他公司的艺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在闻希执头上动手脚。但也难保万一。等到奖项正式颁布，播送到全国观众面前，一切就都晚了。邵遇想了想，回答道：“我知道了赵哥。”晚上回去之后，邵遇再次将这事翻来覆去地思考了一下，其实他之前紧张的不就是这个吗？既然如此，那不如提前知道一下答案。如果不是闻希执斩获桂冠，那也没什么，祝福就好了；可如果是闻希执的东西，他的囊中之物绝不能叫人抢了去。虽说处处存在畸形竞争，可他至少要为闻希执维持一个相对的公平。邵遇做下决定，便不再胡思乱想，不过他没把这事告诉闻希执，闻希执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也只说还是有点紧张。四号一早，闻希执要先去做妆造，他今天全身上下的装备都是当初他生日时邵遇送他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而闻希执今天需要和《不寒骨》剧组一块儿走红毯，前置流程繁琐，没法和邵遇时刻在一起。这正好循了邵遇的意。邵遇将人哄走之后，自己也简单拾掇了一下，原本闻希执很想和他穿同系列的衣服，但这实在是太明显了，邵遇硬忍住没有同意，只选了一身低调的装扮。随即他立刻去联系了飞鸟奖的评审团。飞鸟奖评审团一共13人，邵遇托他爸的福，认识其中大半，此次评审团的主席杨书廷和他爸爸关系还很不错，他从小一直叫叔叔的，也是满贯视帝，业内超一线大咖。邵遇首先问的就是杨书廷。杨书廷听邵鹤松聊过邵遇的近况，立刻明白他这次打听这个是为了他公司旗下的艺人。杨书廷便没含糊，直接告诉了邵遇结果：“小遇，别担心，这次最佳新人奖非闻希执莫属，他这次表现很好，全方位一骑绝尘，我们评审团全票通过。”邵遇听到此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此外他也有点担心杨书廷是碍于他的面子潜意识里有所偏倚。所以他还特地问了下评审的各项指标，他自己一一核对过之后，发现确实如杨书廷所说，闻希执得这个奖是当之无愧的。过后他还又去找另外两个评委求证了一下，说辞都是一致的。而此时杨书廷在说完这些之后，犹豫片刻，和邵遇说了另一件事：“这次最佳新人的竞争者里有一个人比较特殊，叫庄嘉。”这人邵遇知道，庄嘉本身没什么，特殊的是他家里，爸爸是国内顶级大导，母家也是书香名门，家庭背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硬。庄嘉之前一直在混电影圈，但资质实在不行，一个一个资源砸下去仍然没有水花，但他家里还是给他运作出了几个奖项镶边。正好他去年转战电视圈，也是博名声演了个戏份人设都好的配角，那剧小有水花，虽和闻希执那种现象级大爆剧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按他们家的尿性，指不定真会搞什么小动作。但目前他家还没做什么，杨书廷自然也不好揣测太过，和邵遇说起时也只是点到即止。可就这么一句话，让邵遇刚放下的心不自觉又提了一下。挂断电话之后，邵遇觉得这事还不保险。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飞鸟奖评审已经算严格的，颁奖名单也是最后由评审团直接交付给颁奖嘉宾。这中间不会经他人之手。但颁奖嘉宾作为在镜头前亲口宣布的人，其实是最不可控的。邵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但最终他还是让赵西山给此次的颁奖嘉宾嘉宾带了句话去，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看到什么念什么，不要偏听偏信。做完这一切，邵遇便没什么可做的，只能等待着典礼开始。下午五点，各演员导演依次迈上红毯。闻希执的出场顺序靠后，即便今日众星云集，但闻希执依然是其中最亮眼的一个。无数闪光灯下，闻希执从容自信，未见一丝局促，好像天生自带大明星的强大气场，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和璀璨。与此同时礼堂内，邵遇一行人已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入座。他的座位在第一排靠中，周围形形色色的名人富绅，依次与邵遇寒暄，邵遇进退有据不卑不亢，虽则着装低调，可他俨然也有了独当一面的淡定气势，再不是半年前受了委屈就当着发小们的面哭鼻子的人。坐定之后，邵遇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庄嘉的父亲庄雪青正和他坐在同一排最边侧的位置，他微一侧头，余光便能看清对方的动作。没一会儿，走完红毯的明星们依次入场，原本安静的礼堂渐次响起了攀谈对话的声音。邵遇往后看了一眼，正巧同走向第四排位置的闻希执对上了眼神。满堂华丽喧嚣中，闻希执对他扬起一个熟悉的笑容。好像周围一切都成了虚影，唯有彼此在眼中清晰。邵遇同样笑了一下，似含支持鼓励，两人就这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颁奖典礼在七点正式开始。最开始颁布的是最佳音效、最佳视觉效果等等奖项。《不寒骨》剧组斩获了最佳摄影和最佳美术设计以及最佳改编剧本三大奖项，已经成了今晚收获最多的剧组。很快便到了最佳新人环节。邵遇听着主持人的报幕，不禁坐直了身子。因着他心中挂念，精神达到了高度饱满的状态，礼堂内的所有声音和动作在这一刻好像都表现得十分清晰。邵遇看见最佳新人的颁奖嘉宾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台侧，也看见杨书廷将颁奖卡纸给了两位嘉宾。两位嘉宾悄摸看了一眼，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神色。邵遇莫名觉得那卡纸上写的就是闻希执的名字，果然，没一会儿他俩就朝闻希执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心想，那大概没问题了吧。庄家说不定没做什么，是他草木皆兵了。可邵遇刚刚放松，想靠回椅背，变动就在这一瞬间。那两位嘉宾站的位置偏暗，是台侧少有人注意的地方，但邵遇在那一刻清楚地看见，有工作人员趁着给他们递手花的间隙，塞了一张纸条到对方手里。对方看后，目露为难，甚至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庄雪青的方向，似乎没想到他真要这么做。邵遇余光看见庄雪青面带微笑的脸上带上了压迫性极强的神色，还朝他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明显在暗示。邵遇眉目一凝。就在此时，主持人报幕结束，颁奖嘉宾准备上台。邵遇知道来不及了，他想不及更多，即刻起身，在身侧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走向了庄雪青的位置。他们这一排没有明星，还有些不习惯露脸的大佬，所以并没有摄像机对准这边，电视机前的观众看不见。而且第一排和后面的位置相隔较远，后面的人便也没怎么注意。颁奖嘉宾走到麦克风前的同时，邵遇走到了庄雪青身侧。庄雪青显然认识他，在那一刻露出了些许慌张的神色。邵遇一看便知，对方打的是霸王硬上弓的主意，只要头衔定了，后续都好说。邵遇冷静下来，他微微弯腰，在庄雪青耳边轻声开口：“庄导，大公至正秩序不乱；另外你可能不太了解我，鸠占鹊巢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庄雪青听到后一句话，脸色刹那变了。他攥紧拳头，似在权衡。而台上的两位嘉宾本就左右为难，显然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对峙，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只能暂时讲着宣布之前的车轱辘话。最后实在是拖不下去，只能对着话筒念道：“今晚最佳新人奖的得主是——”庄雪青额上冒了点汗，他万万没想到邵遇会在这时候直接发难，让他连狡辩的时机都没有。最后他纠结挣扎之后，终究是没有抗住邵遇的压迫，他不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奖得罪邵家。于是他终于泄了气似的，朝台上做了一个放弃的手势。台上的嘉宾见庄雪青主动放弃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今晚这事完全就是拿他们俩的前途在陪玩。他们仿佛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开口说出名字时，都带着些难以控制的激越：“——是《不寒骨》楚识寒的扮演者，闻希执！”话音一落，全场响起掌声。邵遇站直，随之开始鼓掌，为闻希执今晚名正言顺得到的认可。掌声雷动中，他同庄雪青体面地说了一句：“多谢庄导，承让。”他刚想走回座位，身后被呼唤到名字的闻希执已经从后排走了下来。经过他时，在两人身形的掩映下，闻希执的手指飞快碰了碰邵遇的手背。那一点温热的触碰瞬间蔓延至全身，邵遇浑身酥麻一片，有种在高朋满座中同闻希执暗度陈仓的感觉。邵遇捂了捂手背，走回座位坐下，注视着闻希执一步步迈上光鲜的领奖台。闻希执礼貌地接过奖杯和鲜花，好像这条繁花似锦的道路终于向他完全敞开。闻希执走到话筒前，看着第一排眼眸明亮的邵遇，觉得这样的情景好似在梦中。他晃了片刻的神。同时想起一小时之前，他去洗手间接到的一个电话。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他的号码，不仅隐藏了信号地址，声音还加了变声器。总之将自己的信息隐藏得极好。可语气中仍然是克制不住的怨恨。对方咬牙切齿地威胁他说：“你自己主动向评审团申请退出角逐，自己从飞鸟奖的颁奖典礼消失！否则的话，你的丑闻马上遍布全网，你直接玩完。”闻希执听完，不屑地嗤笑一声。对方被他不在乎的气音激怒，变声器里更发出许多尖锐的声音。闻希执懒得听，回了一句：“随便。”然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挂断之后，他回忆了一下，脑中瞬间便捕捉到了1号在停车场的那晚。他想，果然是有人跟拍。大约是拍到了他和邵遇接吻。不过闻希执很确定，当时他的身体和车门挡住了邵遇的脸，但可能看得出是个男人。反正就算爆料，也最多拿他的性取向是男人来做标题。现在圈中风气有点严，他的性取向问题爆出去当然会对他有影响，说不定还有许多落井下石的跟风黑，对正值上升期的他来说会是个打击。可他不在乎。邵遇是他的珍珠，却绝不是丑闻。此外，闻希执知道，邵遇有多期待他拿到这个奖。他也能猜到，中间一定出了其他意外，但邵遇自己替他摆平了。他不可能辜负邵遇的期待，让他失望又担心。至于其他的，他在乎吗？无所谓而已。所以此刻闻希执站在台上，头顶是明亮的灯，他对着邵遇露出一个笑容。是十分的意气风发。闻希执开始时不可避免地说了一些感谢剧组和观众的套话。可到最后，他在邵遇眼中只他一人的注视中，面色逐渐坚定。他想想近来和邵遇交流过的圈中的各种歪风邪气，以及得这个奖的曲折。他勾起一个笑，收起本来平和的面目，眼中显露出野心，好像随心所欲的狂妄才是他真正的气质。闻希执嚣张地说：“我不想在颁奖典礼上，台下坐着遗憾落败的实力派，而台上站着名不副实的光鲜废物，我不愿意鸠占鹊巢，更不愿意当废物，所以我希望我站在领奖台上的每一次都是实至名归，为我自己，为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