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少年侠客行的最后五集郁璟打算外景拍摄。地点定在新云星，那颗号称度假胜地的星球。郁璟跟天璇签订了合约，知道要出外景，天璇立刻拨了一个团队过来，像是寻找拍摄地点、订房这些事情，郁璟只要提出要求就行，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负责。团队效率很快，第二天就订好了郁璟需要的一切，演员也各就各位。风景优美能够看见湖泊的酒店内，郁璟拽住了裴翊的袖子。影帝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那只白皙的手拉住衣袖时，一黑一白极致冲击着眼球。“怎么了？”裴翊垂眸盯着那只手，指尖微动。郁璟笑着问他：“有时间吗，给我当司机，大结局时我给你加戏。”小导演黝黑的杏仁眼在阳光下折射出狡黠的笑意，面上却是纯然的无辜，显然还记得裴翊当初用一本古籍贿赂他的事情。裴翊毫无杂念的内心像是落入一滴水，逐渐泛起波澜，不会引起他的警觉，却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心如止水。上次这个小混蛋就是用着无辜的表情打趣他没有鸟，明明外表看起来乖巧，其实一肚子坏水。“去哪？”裴翊迈开脚步，还抓着影帝衣袖的郁璟被带的踉跄一步。郁璟连忙松手，避免自己扑到裴翊身上：“去港口，接冰裳老师和穆肃老师。”看了剧本的裴翊很快明白目前的状况：“你想请他们指点古乐器？”这两位都是东华鼎鼎有名的人物，一生都奉献给了古乐器研究，不知道郁璟拿出了什么筹码竟然能请动他们出山。“影帝不愧是影帝，来新云星拍摄几天而已，你又买车了。”郁璟扣好安全带，吹着凉风感叹道，“我也想买车，可惜太忙了没时间去学驾照。”星际的悬浮车是路空两用型，郁璟上辈子的开车常识根本没用，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想到这里，郁璟扭头看向裴翊两眼放光：“裴翊，趁着出外景这几天你能不能教我开车？”平常全息拍摄根本不用出门，郁璟想抓住这次机会。裴翊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地盯着郁璟，直到把人看到满眼问号才收回视线：“可以。”到了港口，郁璟高兴地冲着冰裳和穆肃两位老师招手，冰裳老师一头利落的短发，未语先笑，比郁璟还要热情。穆肃老师看起来严肃，眼中炽热的情绪不比冰裳老师少。裴翊很快就猜到了什么，回到酒店，果然看见郁璟左手琵琶右手七弦琴，腰间还插着一个唢呐，蹦跶着去了两位老师的房间。“你怎么能就这样抱过来了？”冰裳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接过郁璟怀里的琵琶，穆肃则是夺过了七弦琴。他们里里外外将乐器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磕碰才舒了一口气。冰裳因为走得太急，一时岔了气，捂住嘴拼命咳嗽，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开手里的琵琶。郁璟皱眉：“冰裳老师，你还好吧？”冰裳咽下喉咙里的腥甜，摆摆手：“不碍事，就是感冒了而已。”见郁璟还站在这里，她摆摆手：“这里没有其他的事，你去忙吧。”说着她就要把郁璟往外推，郁璟扒着门框，见两人爱不释手抚摸乐器的模样，语气幽幽：“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爱不释手抚摸乐器的两位老师一僵，不情不愿地点头：“明天你把演员叫来，我来给他们讲解指法以及姿势。”冰裳随手摸了一个球塞进郁璟怀里，像是打发小猫一样摆摆手：“快走快走，明天才开始上课，现在别烦我。”郁璟抱着球就这样被赶出来了。“我又不是猫！”他嘀咕几句，低头打量怀里的东西。球有拳头大小，淡青的颜色还泛着一丝静谧的幽蓝，里面波光流动像是活物一般。手摸上去冰冰凉凉，很是细腻。“这是什么东西，不像玉啊。”郁璟嘀咕，扭头敲门把东西还回去，没想到敲了半天人家根本不理他。无奈，他只能去找裴翊。裴翊打开门，小导演面上还带着一丝茫然。他微微侧身让小导演进来，进了房间郁璟总有种怪异感。尤其是裴翊坐在沙发上给他倒茶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了。打量一圈，郁璟恍然大悟。太整洁了，整洁的像是没人居住一样，就算他们是昨天刚入住的，起码会有双拖鞋摆在门口。影帝的房间没有一丝活人气息。“什么事？”裴翊打断了郁璟的沉思。郁璟凑过去，捧着石球示意裴翊看：“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冰冰凉凉的石球两个拳头大小，圆溜溜的差点从指尖滑下去，吓得郁璟两手并用握紧它。裴翊的思绪拐了一个弯。好像猫猫扑蝶。“裴翊？”郁璟挑眉，作势把球砸在他肩膀上。“是高浓度萤水石。”裴翊不动声色地避开，将郁璟按在沙发上。“萤水石……好熟悉的名字。”郁璟喃喃道，总觉得这个词在哪里听过。裴翊提醒他：“佣兵直播。”郁璟恍然大悟：“据说对身体很好的一种石头？”当初那个佣兵还想送他一块呢。还有新云星号称度假胜地，不止是因为它风景优美，还有地底深处蕴含着某种元素对身体极好，这种元素就是在萤水石中发现的。“洋颂集团最新研究出来的古醇丸就是从这里面提取的？”上次闹出让郁璟当裁判的新闻，他可是印象深刻。郁璟翻来覆去地查看手里的球，怎么看都是一种似玉的石头，里面流动的荧光却夺人心魄。影帝暗红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看着郁璟头顶的发旋，淡淡来了一句：“萤水石可以温养身体、延长寿命，对无精神力者更是有奇效，你可以跟那群佣兵打好关系，让他们替你挖掘萤水石。”有耐心的猎人不会打草惊蛇，只会步步为营，句句试探，试图把猎物引入陷阱。郁璟一脸迷茫地抬头：“嗯？我身体很好啊，不需要这个东西。”现在每天去健身房跑步，郁璟觉得身体状态不错。裴翊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身体前倾，紧紧盯着郁璟的眼睛，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无精神力者在这个社会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们是上位者政治博弈的工具，大众眼中的畸形儿。有人怜悯，有人唾弃，甚至因为社会对无精神力者的优待心生不满。面对外界的种种目光，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不想改变吗？”郁璟的笑容淡了。原主上幼儿园时，刚开始也是有好朋友的。一次课间打闹不慎受了伤，园中的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就呵斥了推他的孩子，老师的话令原主耿耿于怀，死前都记忆犹新。“无精神力者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很脆弱，就像玻璃娃娃一样，大家不可能用这么大的力气推郁璟哦。”孩子们哈哈大笑，一哄而散：“玻璃娃娃！我们才不要跟玻璃娃娃一起玩，会坏掉的！”会坏掉的！郁璟使劲推开逼近的影帝，猛地站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爆出几根青色的血管。“我不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他低吼，“我跟你们一样有手有脚，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进化体并不是必需的！”这也是郁璟想告诉原主的话。“无精神力比别人弱，难道你们受伤不会流血吗？只是能变成动物或植物而已，又不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郁璟胸膛剧烈的起伏，死死盯着裴翊，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跟外界那些人一样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看我。”自从曝光了无精神力者的身份后，那些黑子自觉找到了攻击郁璟的地方，每次都会踩着这个点攻击他，希望能看见他痛苦的表情。那些陌生人的恶言相向，郁璟从来不在意，甚至会在评论区光明正大地问一些进化体的常识。时间久了，他豁达的态度让无数人心生钦佩。陌生人的恶言恶语郁璟不在意，但他讨厌朋友用这种有色眼镜看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郁璟紧紧抿着唇，弯腰捡起沙发上的石头，失望的向外走去。裴翊的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无精神力者的寿命只有两百年，比正常人少了整整一半。”郁璟脚步一顿，瞪大眼睛。裴翊目光一沉，果然……“两百年？这么多！”郁璟脱口而出，脸上是溢于言表的兴奋。影帝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罕见地，他迷茫了。星际平均年龄四百岁，战斗力强大的佣兵甚至能活到五百岁，两百年很多吗？郁璟这种态度，究竟是不在意……还是有恃无恐。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随着时间推移，不仅没有静止，反倒**开巨大的涟漪。见郁璟气冲冲地向外跑去，裴翊拉住了他：“抱歉，我没有高人一等的意思。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不在乎进化体的人，所以有些好奇。”影帝从来没有跟人道过谦，艰难地组织语言。冷峻的面容上眉头轻轻蹙起，嘴角无意识地下瞥，本就冷淡的轮廓由于咬紧了下颌越发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他算计人，裴翊很擅长，但真心实意的道歉却比杀了他还要难上百倍。郁璟藏在黑发下的耳朵轻轻一动，专注把玩冰裳塞给他的莹水石。像极了闹脾气的小朋友。裴翊嘴角微动，沙哑磁性的声音钻进耳朵酥酥麻麻，郁璟绷不住了，揉揉耳朵低哼：“想道歉？”裴翊点点头。“变成进化体给我看，我就不计较你刚才的话了。”白光一闪，房间内没了淡漠孤傲的影帝，一条巨蛇盘踞在**，猩红的眼睛带着压迫感凝视着他。郁璟的表情凝固了，手里的莹水石啪的一下掉在地毯上：“白蛇……”跟郁璟救起又放归的那条蛇真的太像了。银光耀耀的鳞片、冰冷渗人的竖瞳，还有额头一道黑色的菱形竖纹，简直是一模一样。郁璟救的那条小蛇细的像筷子，面前这条巨蛇却比水桶还要粗。“裴翊，进化体能够自由的变大或缩小吗？”郁璟试探地问道。巨蛇吞吐黑色的蛇信，口吐人言：“不可以，除了随着年龄增长变大，成年后体型不会再有任何变化。”裴翊很淡定，这是星际公认的常识，郁璟即便上网查询也是同样的结果。郁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因为猫咖小哥曾经的言论，他也不敢上去摸一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绕着床转了几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准备回去了。身后，盘踞的巨蛇缓缓开口：“郁璟，很多无精神力者都渴望拥有进化体，却忘了独一无二的自己，你比大部分都要优秀，看清自己的内心比什么都重要。”郁璟回首，一人一蛇静静对视。裴翊恍惚发现，从认识郁璟那天开始，小导演眼中的星光从未熄灭过，里面蕴含的光华如同夜幕中的繁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现在，璀璨的星光落在了他暗红的竖瞳中。郁璟对巨蛇抬起下巴：“那当然的。”……天璇总部，后勤组。A组小组长打卡签到后，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遇到C组小组长他友好地点点头，见对方眼底泛着血丝，纳闷了：“你昨夜做贼去了？”C组小组长打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我在玩游戏，已经混到了皇帝身边，下一步想办法给他下毒或者捅他一刀。”A组小组长拍大腿：“难道大家的运气都不好吗，初始身份竟然没有太监总管，一步到位啊！”“有是有，那位老兄因为想闷死皇帝被五马分尸了，狗皇帝睡觉的时候竟然要四个人同时守着。妈的，知道十大酷刑的时候老子差点跟他同归于尽。”A组小组长感叹：“后勤组算是清闲部门，我们还能玩游戏，听说郁璟的审核编辑一直在守着评论区，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当心猝死。”“他守评论区干什么？”小组长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少年侠客行要完结了，观众有点暴动，加上刚完结的戏宫，你懂得。”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同情。[嘀嘀嘀——]光脑尖锐的声音在茶水间回**，小组长皱眉：“什么事？”视频中的助理快要哭了：“有快递，好多好多快递！”快把天璇总部的广场淹没了QAQ，救命！听到消息的几位小组长急忙跑过去，下了电梯来到外面，堆积如山的礼盒摇摇欲坠。轰隆一声倒塌，差点将附近的员工淹没，送快递的机器还在源源不断往广场搬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小助理欲哭无泪：“都是送给璟导的快递，因为没有璟导的地址全部送到天璇各个星球的分部，分部又送到了总部。”刚刚还说后勤组是清闲部门的小组长愣了片刻，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让你乱说话。“怎么办？”上千名后勤组成员两眼发直，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找不到导演就把东西快递到总部什么的，他们算是驾轻就熟。但……这也太多了！小组长沧桑点烟：“先联络郁璟的审核编辑吧。”审核编辑看着堆积如今的快递盒眼前一黑，差点腿一软直接跪下，他抖着手开始联络郁璟。视频接通，一个满脸纸条的东西凑过来，审核编辑白眼一翻，真的晕倒了。郁璟拨开眼前的纸条，诧异：“他怎么了？”背景音是冰裳和穆肃教导演员的咆哮，还有噼里啪啦洗牌的脆响。小组长没跟郁璟接触过，一拳揍在审核编辑的肚子上将人打醒：“璟导，天璇总部收到了很多快递，都是给您的。”正在打麻将的郁璟缓缓挑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小组长调转镜头，将整个广场尽收眼底，郁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多！”堪比大型超市了！手一抖，将刚摸到的三饼打了出去，坐在对面的吕遥眼睛一亮，推到麻将：“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猖狂的笑声让隔壁接受魔鬼指导的艺人暴跳如雷。郁璟黏了一张纸条在脸上，有气无力地问审核编辑：“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审核编辑点点头：“有，我们负责将不好的东西筛选掉，好的那部分送到导演家里。”郁璟皱眉：“我不要，你把它们原路打回去。”“这个恐怕不行，”小组长举着一个快递，里面叮呤咣啷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填的假地址，送回去没人接收还是会送回来。”郁璟磨牙，指使小组长把手里的快递打开，一叠锋利的刀片映入眼帘。小组长一惊，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按回去：“我马上拿去丢掉。”郁璟冷笑：“丢什么丢，整理看看有多少，拿去卖了，把钱打到公益组织的卡里。”到了晚上，几位艺人乐器学的差不多了，郁璟收到小组长的联络。后勤组上千名员工出动耗费一天时间，终于把东西整理好了。“璟导，刀片有132个，还有328个萤水石，七千多件养身药材，六千多封手写信，都在恳求你不要完结。”小组长神色动容。那些信在征求郁璟的同意后他们也打开看了，小组长在天璇工作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真心实意给导演写信的观众。字里行间的真诚，以及对电视剧独到的看法，都证明他们是少年侠客行的忠实观众。怀抱着某种小心思，小组长期期艾艾地说道：“大家都不希望少年侠客行完结，璟导你看……”郁璟从不会为了观众改变自己的看法。就像人生一样，一个水到渠成的故事，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周六准时更新五集。”就是这么的冷酷无情。小组长一哽，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对不起大家，我尽力了。……为了避免观众仍旧往天璇总部寄东西，郁璟当天晚上登录后台。【郁璟：感谢大家如此喜欢我的故事，但故事总有落幕的时候，大家只要珍惜相遇的过程就好。除信之外的礼物我会送到专业鉴定机构，确定没有问题会捐给公益组织，感谢大家的支持。】附图是审核编辑发来的礼物汇总，那数量庞大的药材、以及堆积如山的莹水石让所有人下巴差点砸在地上。【我以为写信已经很独一无二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大佬，这堆莹水石拿出去卖，能在主星买套房子了吧。】【为什么要捐掉，是观众的心意啊，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那株星罗叶可是豪门垄断的名贵药材！】【入口的东西敢接受陌生人的快递，你不怕被毒死啊！】【莹水石估计是佣兵送的，只有他们有机会在各个星球挖矿，璟导要不莹水石你留着吧，那个玩意对身体特别好，尤其是无精神力者。】【璟导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差，莹水石也不会要的，但还是要谢谢那些佣兵。跟一群佣兵喜欢同一位导演，感觉好奇妙。】【炒作吧，我不信郁璟会把莹水石捐了，一颗莹水石的价格在两百万到五百万不等，关键是稀少难得。如果不是郁璟凭借着一部侠客行得到佣兵的青睐，陆家来了也找不到这么多的矿石。】【不好意思，我璟导敢说就敢做，欢迎大家监督。】郁璟想把莹水石还给冰裳，没想到授课结束的老师压根不开门。石头冰冰凉睡觉抱着很舒服，一夜无梦，醒来后郁璟察觉身体很轻盈。“不愧是高浓度莹水石，见效真快。”郁璟眸光一凝，发现莹水石黯淡了很多，一闪一闪的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郁璟跑到餐厅揪住裴翊：“它怎么了？”酒店提供早餐，大部分演员还没到，餐厅里只有裴翊和几个踌躇不前的员工。“里面的能量用光就会变成这样。”郁璟吃惊：“这么快？！”才一夜时间而已，就算他抱着石头睡觉也太快了。裴翊轻笑，这次没有试探，只是叙述事实：“我说过，它对无精神力者有奇效。”郁璟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跑去找冰裳老师，老师摆摆手很不耐烦：“那是给你的，我这里还有，再给你一个？”吓得郁璟赶紧溜了。将外界的纷扰抛在一边，郁璟跟一群演员钻进了拍摄区域，给少年侠客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