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寻星记是一部科幻电影。故事开头，是一颗星球由蓝变灰的过程，最后这颗人类赖以生存的星球被硫黄的岩浆覆盖。数以万计的飞船承载着幸存者飞向天空，绝望的看着母星毁灭。他们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绝望、死寂、对未来的惶恐不安逐渐占领飞船，即便食物充足，漫无目的漂泊依旧让众人万念俱灰。为了寻找栖息地，战士们驾驶着小型飞船飞向广袤无垠的宇宙，奔走在宇宙各个角落，只为寻找一线生机。他们去过遍布辐射的星球，最终沦为没有理智的怪物，身体溃烂而死。为了避免传染，后方连为英雄收敛尸骨都做不到。他们误入过虫洞，狰狞的虫子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将一切都啃食殆尽。一艘战舰为了断后，三万战士葬身虫腹。死去的人不断增多，飞船距离母星越来越远。他们就如同一群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我在几种矿石里发现了跟元素周期表类似的东西，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弱不禁风的研究员看起来十分疲惫。幸存者眼中冒出亮光，跟元素周期表类似……那会是一颗跟母星相似的星球吗？“但是，这几颗矿石来自于混沌地带，那里有数不清的黑洞飓风，我无法判断坐标和方向。”长达十几年的漂泊，幸存者疯狂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消息一出战士们纷纷请愿前往，其中就有研究员的女朋友。出发那日，研究员望着窗外，手里捧着一本诗集，看向那一颗颗流星奔向远方。[探索……未知领域……发现相似矿物质……正在分析坐标……][数据捕捉1%……37%……83%……99%%……]幸存者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一扫先前的死气沉沉，但是很快探索小队就发现，由于黑洞飓风干扰，进度条停在了99%。他们对视一眼，驾驶着飞船毫不犹豫冲向黑洞，身后是总控台负责人的怒吼。“A523、G46、B203……回来！这是命令！”“抱歉，拒绝服从命令。”战士们掐断通讯，目光坚毅，表情是一模一样的视死如归。狂暴的飓风占据这片空间，毫不留情的将这些外来者撕成碎片。有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坐标传送回飞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化作这片宇宙中坠落的星辰。电影最后，飞船缓缓降落，无数幸存者跌跌撞撞走出来，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嚎啕大哭。……寻星记获得第一名，有些观众觉得出乎意料，有些观众觉得理所当然。薛雨佳完全不能接受，在她心中，那个为大汉征战半生的少年将军才是实至名归的第一。“老总，你觉得寻星记和霍去病谁比较好看？”薛雨佳表情阴森森的，手里的笔尖寒光闪烁，虎视眈眈。旁边的同事也慢慢围了上来，目光灼灼等待男人的回答。胖乎乎的男人额角冒出几滴冷汗，语气很虚弱：“昨天大家都辛苦了，你们的新闻稿写的怎么样，现在第一名的争议很大可以蹭点热度，事情结束后我给你们发双倍奖金。”薛雨佳‘啧’了一声放过他，把新闻稿递上去，老总接过来一看，眼睛越瞪越大。“你不怕网上那些观众打起来吗？”薛雨佳冷笑：“既然想要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她现在看似冷静，其实心里已经快疯了，回去之后做了一宿的噩梦，乱七八糟的情绪几乎让她濒临崩溃。而且，第一名出来后网上看似平静，实则有一股暗流在缓缓涌动，只要稍加煽风点火，就能来一场火山喷发般的震动。【娱乐星辰V：万众瞩目的第一名寻星记，当之无愧的王者霍去病，在观众心中，谁才是众望所归？】标题下面是一个投票入口，寻星记为红方，霍去病是蓝方，投票的时候还能留言发表看法。【红方：小编上过学吗，官方盖章的寻星记，还要你来发起投票？】【蓝方：我不服，霍去病很优秀，为什么不能得第一！】【蓝方：郁璟这次真倒霉，开拍之前被人在网上黑，导致没有导演跟他合作，单打独斗是比较吃亏。看看寻星记的导演阵容吧，文艺之神徐安娴、恐怖之王苗关、博学多闻平毅，再加一个总揽全局的郁绥安，这四个人加在一起足够傲视所有人。】【红方：这样说的话，郁璟的影片里还有裴翊、宋蓉和曹阳夏他们呢，演员阵容算是遥遥领先，弥补了导演那边的不足，寻星记也没占便宜啊。】【蓝方：笑死，真要让粉丝投票我璟导一定不会输，他在网上的热度不输一些明星。】【红方：嗯，其他导演是没他能作妖，这点甘拜下风呢。】这条留言一出，顿时点燃了不少观众心中的怒火，本来支持的霍去病没有得第一已经很遗憾了，他们不过是在网上抱怨几句，就被人冷嘲讽热。挽起袖子就是干！不少人把投票发到寻星记和霍去病的评论区，又去呼朋唤友吸引了大批的观众，留言的速度以每秒几万的数量疯狂增长。【寻星记那种俗套的故事，从迁徙至今每年都会冒出几部，老酒装新瓶别以为大家没看出来。】【两国交战，自己带队摸到后方大本营……这种所向披靡的龙傲天主角只是郁璟YY而已，不切实际，哪有真实故事触动人心。】【四个导演加起来六百多岁，欺负一个小孩胜之不武。】【我觉得喜欢霍去病的观众都是因为视觉疲劳和逆反心理，毕竟79部影片除了霍去病其他的中心思想都是爱国，换我我也烦。】【你屁股别太歪，霍去病难道没有精忠报国吗？他驱除匈奴捍卫土地，保家卫国的决心几乎能透过屏幕迎面扑过来，我可是一点也没有逆反哦。】随着观众增多，战火也开始升级。为郁璟鸣不平的观众群体不容小觑，甚至隐隐超过第一名的寻星记。他们为了证明霍去病更受欢迎，开始统计双方人数，果然支持霍去病的观众遥遥领先。有人开始阴谋论，霍去病之所以落败，是因为郁璟不是金牌导演受到歧视。……第一名出来后，郁璟身边的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自己哪句话不对让他伤心难过。“乖外孙，正好你工作忙完了，出去旅游怎么样，主星这边热，我们可以去新云星避暑三个月。”外公外婆想让他出去散心。“我最近弄到了珍惜食材，你跟蔓蔓要不要过来吃饭？”这是华楹楹，女孩觉得不开心需要大吃一顿。还有许多合作过的演员发来问候，让郁璟下次再接再厉。就连嵩叔都联络郁璟——“璟导，我给你手搓盔甲怎么样，就霍去病经常穿的那套。”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郁璟躺在沙发上，一条条浏览网上的评论，他没有难过，但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开心了。视频中的壮汉小心观察郁璟的表情，努力让嗓音显得柔和：“璟导你说想要什么，就算是机甲我也能给你手搓出来。”郁璟摸下巴：“霍去病的盔甲？”“没问题，刚好我也想要。”“重矛战车？”“……行。”“七弦琴？”“……把图纸送过来。”“价格能降低一点吗？”嵩叔面无表情：“你还是滚吧。”郁璟心里的那点郁闷就这样消失了，他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乐极生悲吭哧咬到了舌头，疼得他两眼泪汪汪的蹦起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季承业再次联系他。老头这次找郁璟有正事，让他带着宋蓉去一趟影视协会。郁璟先去了宋蓉的工作室，接到人赶往影视协会。路上他笑着问副驾驶座的影后：“蓉姐，现在有没有后悔，如果你接了郁绥安的剧本，现在已经是冠军了哦。”宋蓉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表情，郁璟只能看见她扬起饱满的红唇轻轻一笑：“后悔没有早点认识霍去病。”郁璟耸肩，不在意就好，当初去邀请的时候宋蓉将工作室面临的困境都摆在了郁璟面前，态度十分诚恳。即便去哪个剧组是宋蓉自己的选择，郁璟也不希望她对落败耿耿于怀。悬浮车平稳的行驶着，与此同时，影视协会爆发了一场关于郁璟的争吵。十位影息的老导演和十位资深影评人在会议室内，对于邀请郁璟加入协会的事情激烈的讨论。“你要让郁璟加入影视协会我没意见，但他是新人，怎么能盖章金牌导演？”一位老导演气得啪啪拍桌子。“何必拘泥于形式，他的霍去病比大多数导演都要强，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金牌导演都是拿过奖的，他出道一年拿过什么奖？这样对其他导演不公平，本来大家就很看不惯他，现在又破格成为金牌导演，你想给他四面树敌吗？”“现在网上都在猜测影视协会做了手脚导致霍去病落选，一个金牌导演的头衔而已，影视协会还没有腐朽到那种地步，给他又怎样！”话音落下，会议室安静下来。……郁璟推门而入，会议室里二十个老头老太太看着郁璟，有的和蔼微笑，有的板着脸点点头。季承业注意到郁璟眼角有点红，眼睛里也带着血丝。他招招手示意郁璟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郁璟，你还年轻，一次挫折不算什么，弥补不足下次努力就好。”郁璟抽抽嘴角，想要说话却扯到了舌头，眼眶又是一红。季承业继续感叹：“你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连叶彬海都说从未见过如此钟灵毓秀的年轻人……”二十个老人一起看过来，饶是郁璟脸皮厚也撑不住了。他举手投降：“老先生前段时间故意气你是我不对，你能放过我吗？我一点也不伤心！”再说下去，明天网上就能传出郁璟因为落选泪撒影视协会的传闻，他丢不起这个人。季承业一愣：“那你哭什么？”郁璟张嘴，伸出舌尖：“跟人开玩笑太高兴，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季承业：“……”叶彬海：“……”其他人：“……”季承业感觉自己的一腔同情喂了狗，狠狠撇过头嘴里低声骂了两句，没好气的问郁璟：“我想邀请你加入影视协会，授予你金牌导演的等级，你有没有兴趣？”郁璟很警惕：“在你们眼里我应该没有资格才对，你们想干什么？”有个暴脾气的老头冷哼一声：“网上都说因为你不是协会成员才会落选，是我们故意针对，协会不接受这盆脏水。”郁璟拖长了音调：“原来是这样，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季承业面无表情；“官方活动优先择取、奖金、分成，每个月还有薪水……”郁璟一秒改口：“感谢各位前辈赏识，我一定会再接再厉为协会赢得荣誉。”那边，休息室的宋蓉遇到了徐馨。徐馨扭着腰坐到宋蓉对面，见影后在休息室也不摘下墨镜，冷笑一声：“蓉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谢谢蓉姐，如果不是你选择了其他剧本，寻星记也轮不到我。”宋蓉淡定点头：“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徐馨表情一沉，抬手拽掉宋蓉的墨镜，注意她眼中的血丝笑得不怀好意：“蓉姐，我还以为你有多洒脱呢，没想到落选了也会偷偷的哭啊。”宋蓉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只要入睡梦中全是那个长眠茂陵的少年将军，每次惊醒枕边都是一片湿润。偏偏徐馨还在疯狂挑衅，宋蓉只觉得理智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随着一声声嘲笑猛地绷断。影后抬起手狠狠拽住徐馨的卷发，红唇轻轻上扬，眼中却毫无笑意：“徐馨，我懒得跟你计较不代表我脾气好，尊重前辈这几个字需要我刻在你脸上吗？”纤细的手指用力一拽，就将徐馨精心保养的头发拽掉一缕，宋蓉厌恶的挥挥手，将头发扔到一边。徐馨捂住刺痛的头皮，扭曲着一张脸扑过来，被宋蓉用力推到沙发上。助理推门进来，察觉到不对缩缩脖子，小声开口：“两位老师，郁先生到了，他请你们去一趟会议室。”徐馨狠狠瞪了宋蓉一眼，踩着高跟鞋快步跑了，宋蓉一边走一边用纸巾擦拭手心，路过助理还冲她笑了笑。会议室里，徐馨失声怒吼：“凭什么，我才是寻星记的女主角，公益广告应该让我拍才对，宋蓉她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郁绥安解释：“上面看了霍去病，觉得她演技处于巅峰期，很符合广告内的形象。而且你的镜头仅次于她，并不是让她独自拍摄。”镜头仅次于宋蓉，这跟作配有什么不同？徐馨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明明她才是胜利者！上面却更青睐拍摄霍去病的宋蓉！……拿着影视协会的金牌导演徽章，郁璟在网上发了一张自拍。【郁璟：从今天开始我也是金牌导演啦，叉腰.jpg】观众正难过呢，见到小导演翘着尾巴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哭笑不得。【我们在为霍去病冲锋陷阵，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啊？】【就是就是，明明支持霍去病的观众更多，快来跟我们一起撕。】【不难过就好，放心，我一定誓死守卫璟导和小将军！】回到家，纪雅素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给他庆祝。“小璟，晚上八点有叶彬海的访谈，你要不要看？”纪雅素一直关注网上的风向，知道一群观众撕的很凶，简直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甚至牵扯到了影视协会和宣传部。几年一度的交流会就要到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让外人看笑话，所以影视协会正面回应也不奇怪。纪雅素只担心叶彬海说的话会让外孙难过。郁璟精神一振，连忙跑到零食柜拿了几包零食，在纪雅素不赞同的注视中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光脑。访谈还没开始，直播间一片漆黑，只有弹幕在不断刷屏。【笑看疯狗，郁璟骄傲自大，他的观众也没点逼数。】【嫉妒的嘴脸真难看，我璟导22岁就拿到了金牌导演的勋章哦。】战火弥漫的焦灼扑面而来，郁璟撕开一袋薯片放进嘴里，对于这种人身攻击的弹幕直接来个举报。纪雅素坐到郁璟身边，递给他一杯牛奶，跟郁璟一样打开光脑。时间走到八点，直播间画面一转，出现了叶彬海和季承业的身影，还有曾经采访过郁璟的主持人。两人老头坐在沙发上，难得穿了一身正装。“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小叶，关于两步电影大家有太多的疑问，所以今天我们请到了季承业和叶彬海先生，让他们解答大家的疑惑。”直播间还开通了留言区，观众有疑问可以随时在底下留言，后台会合并问题告诉主持人，让她来转达。叶彬海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他拉出一组数据：“在回答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一组数据。数据显示，霍去病的票数有八亿三千万，而寻星记是七亿九千万。想必这才是观众觉得不公平的地方，明明霍去病的票数比寻星记多，为什么宣传部却选择了后者。”【对对对，我不服气的就是这个，明明霍去病的票数多，为什么寻星记获胜了？】【没有不尊重先辈的意思，感谢他们当年做出的牺牲和努力，但我只想要一个公平公正。】【我不是郁璟的粉丝，只是喜欢霍去病而已，结果外面把我打成粉丝，委屈的想哭。】叶彬海注意到这些弹幕，缓缓笑了，他的身体还没有康复，说一句话要休息好久，即便如此，他也认真的告诉观众；“不要怀疑自己，我可以告诉大家，比起寻星记，我更喜欢霍去病，不止我，很多人都喜欢霍去病这个角色。”直播间一片哗然，没想到叶彬海这位资深影评人竟然公开跟宣传部唱反调，支持霍去病。【那为什么宣传部会选择寻星记啊，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网上都在骂郁璟给官方留下来不好的印象？】郁璟的粉丝顿时急了，如果官方对导演的印象不好，那以后的发展可就难了。季承业哈哈大笑：“不是，你们别多想，副部长对郁璟观感不错，认为他是年轻一代导演中的佼佼者”叶彬海瞥了他一眼，接过话题：“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一次命题电影。”观众一愣，郁璟停下拿薯片的动作，专心听叶彬海讲话。老人在直播间侃侃而谈：“宣传部一开始就说过，为了迎接两国的交流盛会，希望导演们拍摄一些增加国民凝聚力的电影。”“要说增加凝聚力，谁能比得过迁徙的那段艰难岁月？郁璟输就输在这个地方，他拍摄的古代题材距离我们太远，即便大家看的热血沸腾，也有种隔雾看花的朦胧感。”观众沉思。弹幕断断续续多了起来。【宣传部：电影思想——爱东华爱国家。郁璟转头跑去拍了古装，虽说电影主题的确是捍卫国家，但看完之后我被大汉征服了。对东华则是无感，难怪落选。】【郁璟：跑偏了不好意思。】【当年迁徙的事情都要去查资料，郁璟的电影在更遥远的时代，难怪宣传部没有选他。】【知道原因我释然了，感谢大佬解惑，不是我的小将军不够优秀，而是他不符合要求。】【一个是英雄主义的幻想，一个是众志成城的写实，好像理解了宣传部的选择。】郁璟看到弹幕顿时皱眉，手指动了两下，在评论区留言。【郁璟：霍去病不是我虚构的，历史上真的有这个人。】落选时他没有难过，看到这条弹幕小导演是真的难过了。明明是一段绚烂的历史，却因为迁徙埋没在宇宙的洪流中。直播后台，见到郁璟的很兴奋，连忙通过内线告诉主持人。场中，妆容精致的女人笑容灿烂：“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璟导也在看直播，并且给我们留言了，让我们看看他说了什么——”主持人唇边的笑容慢慢变淡，眼睛一点一点睁大。“霍去病不是虚构，历史上真的有这个人……”与此同时，历史研究院，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研究员跌跌撞撞跑过来，癫狂的喊道：“老师，那本古籍修复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