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日月精华、帝流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不少观众将这两个名词记下来，准备电视剧结束就试试。……因为被这一幕震撼到心神摇曳，李明泄露了自身的气息。对月跪拜的九尾狐瞬间转头，漆黑的兽瞳化作一片猩红：“谁！”李明僵硬的站在原地，从十二岁那年九尾狐离开，至今已有二十九年。二十九年，对于妖类来讲只是弹指一瞬间，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人生的一半。久到李明已经忘了九尾狐的模样，只有离开时憎恨的兽瞳化作噩梦日日缠绕在心间。九尾狐吐出一团狐火，气势汹汹袭向角落中的李明。幽蓝的火焰没有任何温度，杀伤力却不容小觑。掠过花草植物时，绿色瞬间化为飞灰。李明狼狈的闪身躲开：“等等，我没有恶意。”一身道袍让所有狐狸惊惧难安，连忙跑向九尾狐身后。“是道士。”“他们会抓妖怪，看那柄剑，好惊人的血煞气息。”“杀了他！”“入侵者！”李明无视众多狐狸不善的目光，愣愣盯着九尾狐，舌头像是打了结，说话颠二倒四：“我听说七月十五有帝流浆，很多异兽妖怪都想要。青丘禁止外人入内，我担心他们会对青丘不利。”……姐姐。九尾狐冷冷地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神圣的青丘族地气氛缓缓凝固，若有若无的杀气在四周游**。一时间，竟是连风声也销声匿迹。轰——一道火光在青丘结界炸开，透明的结界明灭不定，像是风中残烛一样闪烁两下，最终归于沉寂。一只二头鸟飞进来，嚣张的笑声在青丘上空回**。“帝流浆！帝流浆！”刺耳的声音让李明下意识皱眉。二头鸟身后，还有无数虎视眈眈的异兽妖怪。九尾狐仰天怒吼，九条雪白的大尾巴撼动天地，每次攻击都能收割无数性命，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警告所有敌人：“犯我青丘者，杀无赦！”贪婪弑杀的妖怪、嗜血狰狞的异兽，还有誓死保卫族地的九尾狐。构成一幅灭世之争的景象。这是上古独有的幻想，也是华夏文明的结晶。观众们望着眼前这一幕，大气也不敢喘，心神随着战争的天秤焦灼着、拉锯着。李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不像其他道士那样秉持人妖不两立，见妖就杀。如果妖怪不曾害人，他不会伤害它们分毫。修炼多年的道士有一手画符的好本事，入侵的异兽妖怪太多，青丘顾不上族中的小狐狸，李明就把隐身符拍到它们身上，再一脚一个踢进角落。【哦哦哦！又学到了，隐身符！前面的引路符我也想要！】【对不起我歪一下楼，上次学李明画符被揍了，说我写的什么玩意，比医生的字还要潦草，他们画符一定要这样吗？】【问题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工整的写，真要像写字那样，早就凉了。】【啊！这些异兽妖怪长得很狰狞，有些前几集还出现过。卧槽，有九尾狐就算了，竟然还有九头蛇！】【麻蛋，看个神话片比战争片还要紧张，压得我喘不过气。】眼花缭乱的法术、令人震惊的肉体力量。为资源、为力量、为野望，它们斗的不可开交，在这里没有道德观念，只有强者为王。漫天血雨染红了青丘圣地，连翻涌的白雾都泛起一丝猩红，冲击着观众们的视觉。这是一个灵异神怪的世界。观众清晰地认知到。月华隐没在云层后，有太阳落入青丘，厮杀声这才逐渐终止。李明疲惫的站在那里，周边全是残肢断骸。“族长，这个道士怎么办？”有只六尾狐哑着嗓子问道。九尾狐雪白的皮毛带着斑斑血迹，一道伤口从腹部延伸到尾部，它阴沉沉地盯着李明，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族长，请听我一言。”青络跌跌撞撞跑过来，“刚才的厮杀中，多亏他保护了族中的小崽子，青丘不会放过冒犯者，却也不能恩将仇报杀死恩人。”六尾狐曾经在道士手中吃过亏，险些被一剑斩杀，他恨毒了天下所有道士，对于青络的话嗤之以鼻：“青络，你怎知这不是苦肉计呢，那些异兽妖怪都是他引过来的！”对于他们的恶意猜测，李明恍若未闻，只是抬头盯着山丘般的九尾狐。迟疑喊道：“姐姐？”吵吵闹闹的青丘倏地一静，不少狐狸炸了毛。“你这老道好不要脸，喊谁姐姐呢？”“哇，你都胡子一大把了，怎么喊的出口啊。”“乱攀关系宰了你！”九尾狐冷冰冰望了他一眼，本想将他就此赶出去，视线却落在了李明的腹部。那里，因为替她挡住偷袭者破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鲜血争先恐后从里面流出来，依稀能看见里面破碎的内脏。如果不治疗，会死。“凡人就是麻烦，念在你救了族中小辈，许你留在这里沐浴帝流浆，待到七月十五一过，立刻滚。”白光一闪，大狐狸消失了，原地只剩一个美貌的女人。李明连忙点头，不确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九尾狐。青丘狐狸本就沾亲带故，长相气息大多相似，他又不能像妖怪那样分辨气味。一时之间，竟是看不出九尾狐是不是曾经护他的姐姐。青丘的狐狸们用了二天时间，才将鲜血污秽打扫干净，时间也到了七月十五这天。天幕漆黑一片，连星子都不知所踪，只有一轮皎洁的银月悬挂于东方，近在咫尺的距离占据整个视野。万丈银辉倾洒而下，整个青丘亮如白昼。有莹莹辉光自银月溢出，珍珠一般，万丈金丝串联着落于土地、融入植物、被狐狸们吞入腹中。【哦哦哦！这就是帝流浆！果然很神圣，不怪大家都抢！】【卧槽这是神圣的问题吗？你们快看角落里的一株梅树，它化形了！】【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妈哎，吃一口就能化形，换我我也抢，这就相当于比别人少走几百年的弯路。】【口水哗哗流，好想要，老祖宗真的很会吊人胃口。】李明的伤口沐浴着帝流浆，血洞瞬间收拢，不出片刻腹部伤口便恢复如初。按理来讲他该走了，但没有弄清楚九尾狐是不是姐姐，李明磨磨蹭蹭就是不愿意走。“这位……族长，你可曾下过山？”九尾狐懒洋洋的卧于山间，一甩尾巴逼退李明：“不曾，族中有规定，不能擅自入凡世。”李明咬牙，将曾经那段过往娓娓道来：“我可否利用龟甲指路，找一找姐姐，我想亲自向她道歉。”大狐狸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有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冷哼一声，烦躁说道：“随便你。”李明连忙道谢，从怀里取出小心保存的龟甲，这龟甲沾了姐姐的气息，他又身处青丘，一定能找到线索。精血涂抹于甲壳，巴掌大的龟甲亮起荧荧红光，一条丝线向远方延伸，李明连忙追过去。【？？？我以为九尾狐就是青璃，居然不是吗？】【就……狐狸都差不多，我靠尾巴认狐狸。】【啊啊啊李明他终于要找到青璃了，找到之后记得道歉，把误会解释清楚。】【尼玛，只要一想到李明和青璃因为蛊雕错过半生，我就有种把蛊雕扒皮拔毛的冲动。】“族长……”青络紧张地走过来。“无碍，不用担心。”九尾狐行动迟缓的起身。李明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垂在身侧的手剧烈颤抖，他跟随红光追到山洞，在一个排位后找到了拳头大小的狐珠。狐珠是狐妖的力量来源，轻易不可离体。一旦离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死亡。想到这里，李明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原来你要找青璃，二十九年前她重伤归族，撑了两天最终陨落，死时腹部的伤口泛着黑气，始终没有痊愈。”九尾狐的嗓音在身后幽幽响起，李明踉跄着转身，缩成针尖的眼睛死死盯着九尾狐，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求证般小心翼翼：“死了？”女人没有说话，美艳的脸庞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对面的李明眼角却有了细纹，因为打击太大，身形甚至微微佝偻着。李明颤抖着掏出二本书，轻轻放在牌位前，嗓音沙哑：“昔日你说等我长大便带我去见山海，我一直找啊找，山海已经找到，可你在哪？”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山洞，向结界入口走去。身后的九尾狐指甲陷入掌心，使劲闭上眼睛。“族长，他已经走了。”青络手忙脚乱将狐珠取下来，等不及放进嘴里，九尾狐便吐出一口血，脸色瞬间灰败。青络替她擦去嘴角血迹，叹息：“你这是何苦。”将那二本书取下来小心翻开，九尾狐一页一页仔细翻看，半晌才轻轻开口：“人类寿命不过百，他奔波半生只为一个诺言，又是何苦？他学会了斩妖除魔，学会了人间正义，为何没有学会人妖殊途的道理？”青络没有回答，山洞内只余一声叹息。李明离开青丘，愣愣望着九尾狐经常盘踞的山间，许久没有离开。日升日落，露水打湿衣衫，他低头看着松弛的皮肤，最终僵硬转身。该结束了。春去秋来，又是一个四季轮回，九尾狐始终守着青丘，怀中藏着那二本书。“青络，什么时候了？”二尾狐静静看着族长，每年族长都会问一次：“已经二十年了。”李明……应该儿孙满堂了吧。不久后，九尾狐回到最初的小山村，她没想去见李明，只是想回那里看一看。昔日的小村庄已经变成一座繁华的城镇，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她化作男子漫步在熙攘的人群中，走了半天进入一家茶馆，大厅中有个老头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如钟，目光炯炯有神：“……话说肥遗长相狰狞，最爱人肉，那日它……”妖怪认人不看长相，而是凭借气味，九尾狐瞬间就认出老头就是李明。他将妖兽的故事娓娓道来，获得满堂喝彩。邻桌的客人小声抱怨：“这李老头口才真好，可每月只来一次，我今天差点没抢到位置。”“这么高傲，掌柜不骂他吗？”“他是小镇鼎鼎有名的人物，年轻时降妖除魔，谁敢得罪他，就连县老爷都对他礼让三分。人家来说书又不是缺钱，只是分享故事罢了。”九尾狐静静听着，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到说书结束，老者不顾客人挽留，龙行虎步离开茶馆，九尾狐默默跟了上去。“老丈，老丈……”男音戛然而止，一个男孩跑过来，扶住老者的手臂，笑嘻嘻说着什么。李明回头，含笑问道：“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九尾狐定定心神，指着男孩：“这位……”“这是我孙子。”李明笑呵呵说道。九尾狐点点头，欣慰地转身离开。一人向南，一人往北，在繁华的街道中渐行渐远。走到半路，李明顿住脚步，脸上的笑意淡了。小孩歪头问他：“师傅，你为什么要骗人？”李明摩挲怀中的龟甲，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大人的事，你少过问。”望着老人沧桑浑浊的眼睛，小孩突然揪住胸口的衣服，心里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呼吸困难。……观众疯了。等了二十多天，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结局！【日哦，没见过你这样回来就捅刀子的混蛋！】【我宁愿你烂尾！】【双方都觉得对方放下了，其实谁也没放下。】【一个用死亡为借口让他返回人世，一个用‘子孙满堂’让她放下心结……妈的，不虐死我不甘心是吧。】【呜呜呜呜我的李明啊，从少年到大叔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人，兜兜转转还是BE了。】【人妖殊途这把刀捅得我心肝脾肺肾都在疼。】【我就说不能让他拍爱情片，狗导演，等观众放松警惕冷不丁来一刀，我现在哭得像个傻逼！】【无精神力者的寿命最多只有两百，到了一百五十岁那年，我们风华正茂，他们却已老态龙钟，这是最难接受的。】星际家庭也有一方是无精神力者的情况，看到山海异兽录最后一集比普通观众更难受。因为弹幕说的没错，寿命的不同，会使双方的外表逐渐拉大，最后像是两代人一样。无精神力者性格本就敏感，大结局简直被虐的死去活来。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先是因为误会分开半生，后来又因为人妖殊途天各一方。最虐的是他们为了让对方放下，不约而同说谎，画面最后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简直能评选年度最虐场景。这份年少的萌芽，最终没有迎来开花结果。有了家庭的无精神力者趴在爱人怀里呜呜哭泣。有暗恋之人的无精神力者当即就去告白。胆小一点的也会把山海录推荐给别人，鼓起勇气说点什么。他们一点也不想要那种结局。碎星塔72楼。轰隆隆——听到楼上一声巨响，伴随着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孟格愁的又掉了一把头发：“唉，又要重建了。”回来后不是正常了吗？郁璟也没想到观众的思维会发散成这样，人妖殊途这个梗，在21世纪的电影中算是很常见的借口。他真的没有隐喻星际的无精神力者啊。“这批观众是不是有毛病，什么都能发散思维。”郁璟忍不住跟褚白夏吐槽。褚白夏小心观察郁璟的表情：“璟导真的没有隐喻什么吗？”他知道郁璟和裴翊互相喜欢，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迟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难道大结局真的没有在影射两人之间的问题吗？郁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没有，你想多了，观众也想多了。”对于他来讲，无精神力者的寿命已经很漫长了，他有足够的时间跟喜欢的人看遍世间风景。待到老了那天，也能够坦然面对。“先生，有客人来访。”机器人的声音在光脑中响起。郁璟跟褚白夏打声招呼，回到隔壁。巨大的落地窗华灯初上，裴翊站在阳台静静看着他，头顶是一片广袤的灿烂星河。郁璟高兴地问他：“你怎么来了？”赤红的眼瞳不带一丝侵略性，将小导演如今的模样刻进心底。放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住，指缝有鲜血缓缓渗出。裴翊轻声说道：“对于你来讲，人生不过两百。除去二十年年少，二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年。这一百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黑夜，便只剩七十几年。工作生活、东奔西跑又耗掉不少时间，能陪心爱的人更加短暂。①”郁璟错愕地望着他，耳边只剩下裴翊清冷的嗓音，心跳得越来越快。“我再纠结下去，就是在浪费彼此为数不多的时间。”裴翊一步一步走向僵硬的小导演，将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喜悦。他闭上眼睛，终于认栽了：“郁璟，我喜欢……不，我爱你。”郁璟愣住，用力将脸埋进裴翊的胸膛，恍惚中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阿遥！快来看剧本！”吕遥进入公司，不等她跟众人打招呼，经纪人就风风火火拉走了她。“姐，你好像很高兴？”吕遥以前只是小艺人，后来被郁璟选中，成为侠客行的盛竹、戏宫里的贵妃，才成为耳熟能详的大明星，她从来没见过经纪人如此失态的模样。“是啊，我接到了八个剧本，全部都是大导演，角色也都是女一。”经纪人拉着吕遥进入办公室，激动的走来走去。八个？吕遥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拿起一个剧本先看导演那一栏，的确都是大导演，就是哪里怪怪的。怎么都来找她演？把八个剧本全部看完，吕遥疑惑地歪歪头。“怎么都是爱情剧？”没有饰演侠客行之前吕遥被戏称爱情专业户，她做梦都像拿掉这个称呼。经纪人也说角色固定不好，她每次接剧本都会注意不要接角色太过相近的。“因为网友最近发疯一样到处找爱情片。”经纪人的语气很虚弱。吕遥满头雾水，跟经纪人对视一眼，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没错。”经纪人表情沉重地点点头，“山海异兽录太虐，他们想吃糖。”吕遥啪的一声捂住脸，突然很同情郁璟的观众，继被虐的满地找头之后，又开始四处扣糖了吗？曾经郁璟用一部鸳鸯劫恶心的观众半个月不想看爱情片。现在郁璟用一部山海经虐得观众嗷嗷叫着满地找糖。不愧是你，璟导。“为什么找我演女一？”经纪人思考半晌，迟疑说道：“可能，你演的都是HE？”……山海异兽录的后遗症不止观众满地找糖，还有一部分观众开始满地找霜。月底刚过，夜幕中只有一弯新月。淡淡的月光弱不可闻，甚至比不过远处的灯光，即便如此，也有一群人狗狗祟祟来到公园。他们先是对暗号一样问了一句：“妖狐拜月。”那边接道：“万丈银华。”很好，自己人。一群人放心的变回进化体，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沐浴月光。“别说，晒月亮的确很舒服，昏昏欲睡。”“就是蚊子多了点。”“好想二次进化，不求腾云驾雾，会画符也行啊。”“给组织起个名字吧，拜月教怎么样？”“好听是好听，怎么感觉像是武侠世界的魔教？”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在黑暗中嘀嘀咕咕，说到兴奋处，红毛狐狸刷的一下翘起尾巴，左右摇摆。下班回家的路人见到树丛中摇曳的阴影，还有弹出的触手，惊恐的退后一步，捂脸尖叫：“啊啊啊啊有怪物！”最后，打算建教立派的一群人被请进了警察局。新闻一出，不少人乐得捧腹大笑，没想到真的有人跑到公园晒月亮。“笨蛋，要晒也在家里晒啊，去跟别人挤在一起，万一月华被抢了怎么办。”饰演鲛人王的秦白寒不屑的拍拍鱼鳍，给自己翻个面。经纪人嘴角抽搐：“你在干什么？”仙气十足的龙纹鲤试图吐个泡泡，因为太干没有成功：“日月精华，月亮有帝流浆，太阳肯定也一样。”经纪人气急败坏，拖着大鱼的尾巴向泳池跑：“别他妈一样了，你快烤干了！”半个月后，星际观众不约而同黑了一个色号。郁璟震惊，进化体晒太阳也能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