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一的课我还要听吗?”他问。詹子延:“不用了,回头我重新发你一份课表。”换一门课旁听而已,没多大区别。骆恺南说服了自己,走到台下随便找了个空位,正好坐在朱宵与叶颖慧中间。这俩人先前在办公室见过他,对他很好奇,朱宵胆子比较大,趁詹教授转身写板书,低声套近乎:“骆助教,你也是咱们学校的吗?”骆恺南心情正差,冷声报了自己的学校名。“诶?那不是所理工院校吗?你怎么会来当詹老师的助教?”大学教授的助教通常由在校生担任,或是学校招聘,骆恺南既不是本校学生,又不读本专业,无怪乎他有此一问。朱宵等着回答,骆恺南却半天没理他,他以为对方没听清,又悄声问:“你……”“他在讲课,你没耳朵吗?”骆恺南冰冷的眼刀杀来,“闭嘴,听课。”“…………”这到底是助教还是保镖啊?四十五分钟后,终于熬到下课,骆恺南起身就走。詹子延看见了,想叫住他,无奈被问问题的学生缠住了,晚几分钟才出教室。本以为骆恺南已经走了,没想到人就站在门口的走廊上,被班上的女生团团围住了。“骆助教,能加个好友嘛?方便请教你问题。”“骆助教你多大啦?有女朋友吗?”“哈哈你干嘛问这么直白。”“我替你们问而已!”女生们一个比一个主动,只有留在教室探讨问题的叶颖慧没围上去,看见这情景,不禁感叹:“骆助教好受欢迎啊。”詹子延:“嗯,毕竟长得帅,人也好。”叶颖慧刚才听见了朱宵与骆恺南的对话,不觉得这个凶巴巴的助教哪里好。要说人好……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教授——詹子延神色如常,不透悲喜,镜片后的眼神平和而温煦。平时鼓励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的。这才叫人好。叶颖慧脸红红地想。骆恺南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面无表情,一个字没回,瞥见詹子延出来了,不耐烦地皱起眉:“好慢,走了。”周围女生不约而同地一愣。有人退后了一步:“啧,下头。”“就是,什么态度啊。”“詹老师招他惹他了?”骆恺南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手穿过人群,抓住了詹子延的胳膊,拽他离开:“你最好准备了其他惊喜。”詹子延真诚点头:“有的,我正打算带你去认识其他老师,让他们以后也多关照你……”“谁要认识他们?”骆恺南无语至极,停下转身,看着他说,“有你一个就够了。”够头大了,够烦人了。话音刚落,他突然察觉走廊上变得极其安静。还没走的同学、包括刚才围住他的女生,脸上的神色……都像是听见了不该听的,震惊中透出几分尴尬与微妙。“哦……怪不得不肯加我们。”“原来如此,懂了懂了,打扰了。”“……”,骆恺南松开手,为了给某人的性取向保密,史无前例地装了回乖:“我是说,以我的水平,詹老师你一个人教就够了,不需要其他老师,我们回去吧。”詹子延却反扣住他的手腕,言辞恳切:“不,其他老师比我更有经验,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他们。”骆恺南最终还是被他拉去了教学楼的办公室。这里比办公楼那儿热闹得多,刚下课的老师、正准备去上课的老师齐聚一堂,正在喝茶聊天。高旭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见了詹子延,热情地打招呼:“哟,小詹怎么来了,你——诶?骆恺南?”听见这个名字,办公室内顿时静了静,显然大家都听闻过这位小魔头的事迹,或者说劣迹。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校长的儿子。高旭硬着头皮夸了句:“哎哟,上回见你还是你读高中的时候,现在长这么高啦,又帅又壮的。”看起来一拳能把他砸进地里。“嗯。”骆恺南只回了一个鼻音。高旭噎住。这小子果然与传闻中一样,对老师一点儿不客气。詹子延给他一一介绍了每位老师的名字,接着说:“恺南,我要是去出差或者有事不在,你可以去听这些老师的课。”骆恺南忍了忍,没说出那句“谁要听他们的课。”两个人打完招呼就走了,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老师。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小詹他真不容易,接了这么个烫手山”“可不是,幸好骆校没找我,这孩子怎么长这么高了啊,小詹斯斯文文的,能镇住他吗?”“别想了,小詹不被他揍就不错了……”骆恺南此刻确实很想揍人。要不是詹子延的手搭着他胳膊的话。那只手凉凉的,软软的,在秋老虎尚未离开的高温天里,贴在他皮肤上,触感很舒服,不知不觉间抚平了他毛躁的情绪。詹子延带着他边往办公楼走,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后少熬夜,对身体不好。晚上想去哪儿吃?昨天说了要请你,刚好教师节发了笔奖金。”骆恺南深吸一口气,不计前嫌了:“随便,简单吃点,我晚上有事。”早上乔怀清传来的文件还没看,他是团队的主心骨,每个环节都得由他亲自过目后才能继续推进,不能耽误太久。詹子延记起今天是周五,年轻人或许要去约会,想当然地问:“是要去找女朋友吗?那我们改天吃吧。”骆恺南:“我没女朋友。”詹子延诧异:“你没有吗?为什么?”骆恺南皱眉:“什么为什么,我非得有吗?”“倒也不是……但你看起来不像没女朋友的。”甚至像是同时谈了好几个的。骆恺南听了这话,更不爽了:“你觉得我长得花心?”詹子延眨了眨眼,出于自保,选择了更委婉的说法:“我是觉得你长得很帅,应该很受欢迎。”“……”上回对Kent夸他特别帅,今天又当面夸他帅,詹子延哪里不主动了?肯定是沈皓长太丑,所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话都聊到了这儿,詹子延忽然很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恺南?刚才围住你的那些女生,有你喜欢的吗?”他通常不会过问别人的隐私,但哲学系内女生占了大半,僧多肉少,骆恺南又是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自然会受追捧,如果能成就一段良缘,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有喜欢的,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詹子延轻推眼镜,“但你要对人家好。”骆恺南顿了顿,说:“我喜欢能理解我、相信我的。”詹子延“嗯?”了声,很出乎意料:“要求这么低吗?我以为你会说喜欢漂亮的、身材好的这种。”“不低了,能做到的人很少。”骆恺南忽然嗤笑,“你好意思说我,你找对象的要求才是真的低。”詹子延脸上浮现迷惑:“你怎么知道我什么要求?”“…………”“看你前任就知道了。”骆恺南大脑飞速运转,惊心动魄地圆了过去,立即切换话题,“我现在没钱请人吃饭约会,谁要跟我恋爱?算了吧,以后再说。”詹子延毫无察觉,点头道:“谈恋爱是这样的,都是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不可能免费送你啊。”骆恺南闻言,想起了他昨晚与沈皓的对话,脱口而出:“追你就免费吗?”“……什么?”“我昨天听见你说,沈皓把你当成免费对象。”詹子延怔了怔,然后尴尬地松开了手。“你都听见了啊。”准确来说,不是免费的。沈皓给他刷了一块钱的饭卡,买下了他七年的青春。“你肯定觉得我很糊涂,怎么看的上他。”詹子延无奈地摁了摁眉心,“但其实,我那时候不比现在,各方面条件都很差,他能看上我,我还觉得挺幸运。如果不是他,可能会是更糟糕的人。”起码沈皓从未对旁人泄露过他的秘密,也没有逼他做过不愿意做的事,更没有对他动过手。那就已经很好了。他当时就像一株无依无靠的藤蔓,附在了一堵水泥墙上,哪怕这堵墙冰冷、坚硬、对他置之不理,起码让他感觉到了依靠,有底气生长。“不是糊涂,是蠢。”骆恺南不客气道,“以后找个愿意给你花钱的。”詹子延也不生气,只是苦笑:“要求太高了。”愿意给对象花钱的男人,无非是图对方的身体、或是喜爱,他的身体毫无亮点,至于喜爱……他从小到大,只收到过来自老师和学生的喜爱。就更不指望了。“只要人品好,给不给我花钱都没关系,能和我相敬如宾,就挺好了,许多夫妻都做不到这点。”詹子延不徐不疾地说着,仿佛参透了人生,又仿佛接受了命运,“不说了,好热,走吧,回办公室去——”他朝前走,却冷不丁地被人抓住了胳膊。詹子延不解地回头,正对上骆恺南黑亮的眼睛:“晚上那顿,我请你。”“啊?为什么?”“让你知道这要求一点也不高,我都能做到。”“可是……”“我、请、你。”骆恺南斩钉截铁道,“别让我重复第三遍。”詹子延听出了不耐烦,为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只能说:“好吧,下次我再请你。”走出几步,他忽然想起来,刚才骆恺南好像说自己没钱请人吃饭来着。或许只是谦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