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放晴了两天,到了周三晚上,又下起了细雨,没完没了。骆恺南身强体健,不在意这点小雨,詹子延却执意往他包里塞了把雨伞,并再三叮嘱他,如果雨下大了,就打车回来,别心疼那点钱。骆恺南很无语,抓过人,亲到他闭嘴:“我们是恋人,不是父子,明白吗?”詹子延被亲得眼神发懵,喃喃:“明白了……”太过可爱,骆恺南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回。与孙绮碰面的餐厅定在晋大附近,走路二十分钟便到。骆恺南准时抵达,没提早也没迟到,免得让对方误以为他特别重视、或者不重视。毕竟是有对象的人了,要把控好距离感。报上桌号,服务员领着他走到一处窗边的沙发位,已经入座的女生正偏头望着落地窗上的雨珠,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眼睛倏地一亮:“恺南。”“嗯。”骆恺南淡淡应了声,坐到她对面,“点菜了吗?”“没,等你呢。”“我对你说过了吧,我最近没钱。”孙绮笑笑:“没事,我请你,应该的。”旁边的服务员听到这儿,略带鄙夷地扫量了他一眼。骆恺南没在意,在她点菜的间空档喝了杯柠檬水,等她点完了,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孙绮将颊边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露出白白净净的脸,腼腆道:“没什么事,听说你回国了,想着一直没好好谢过你,就想趁这个机会约你出来,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骆恺南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孙绮化了淡妆,睫毛纤长,粉颊俏丽,披肩柔发染了个日系的栗子色。颈上的细巧项链,亮闪闪的美甲,色彩活泼的衣服搭配,都与以前那个简朴内向的女孩风格截然不同了。更鲜活、更生动了。骆恺南垂下视线,没再盯着:“我也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看起来好多了。”孙绮微愣,继而浅笑,透出一丝苦涩:“肯定比高中那会儿好多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要说完全释怀吧……也没有。”骆恺南沉默片刻,说:“我没对任何人提过,你放心。”孙绮感激地看过来:“我知道,谢谢你,怪我那时候太懦弱,连累你了,班级群里现在还在说你坏话……可我知道,你其实很好。”骆恺南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如果你想聊的就这个,那没必要,早点吃完饭回家吧,我对象在家等我。”孙绮呆了呆,马上想起:“是你在音乐节照片里亲的那个人吗?”“还能有哪个?”骆恺南道,“我只有他一个。”细密雨线的另一边,是餐厅街对面的超市。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只有两个人。“我操这畜生,真特么脚踏两条船啊!”一个举着望远镜的青年对着空气怒骂,“我说他今晚怎么不上线,幸好你告诉我,走!咱们找詹老师告状去!”“诶诶你等等!”吴迪连忙拽住乔怀清,万分懊悔把这事儿告诉了他,“我说了,她只是骆哥以前的同桌,不是女朋友!”乔怀清嗤之以鼻:“得了吧,谁不知道男女同桌最容易出事儿?他俩以前没传过绯闻?没有过暧昧?”吴迪犹豫了:“这……”“我就知道有。”乔怀清义愤填膺,“就算没谈过,不知道避嫌?还对詹老师隐瞒……这小子心里肯定有鬼!”吴迪难以反驳。他也不明白骆恺南为什么瞒着詹子延出来见孙绮,要真清清白白,何必如此遮遮掩掩?但要说骆恺南多么在乎孙绮吧……似乎也不像。高中那件事发生之后,骆恺南就很少来学校了,来了也时不时地逃课,跑去体育馆或者天台打游戏,更加坐实了“玩物丧志”的嫌疑。再后来,骆恺南拿下了信奥赛大奖,保送大学,就几乎不来上课了,也与其他高中同学断了联络。而孙绮则按部就班地通过高考去了一所外省的重点大学,没听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后续。“你先别冲动,我们再观察一会儿。”吴迪死死扯住乔怀清的袖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们俩在超市门口来回拉扯,招来了许多路人的视线,其中一个刚买完日用品出来的女生也瞧了他们一眼,正打算远离这两个奇怪的人,忽听其中一人高喊:“宁可误会也不能放过!我一定要告诉詹老师,让他警惕骆恺南这狗男人!”吴迪欲哭无泪:“你饶了我吧,骆哥知道了肯定宰了我。”“那个……”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女声。两人回头,看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朴素女生怯怯地走近了他们:“请问……你们说的是詹老师和骆助教吗?”窗外的雨似乎下大了。詹子延收回视线,随手摸了摸书桌上那团正酣睡的小太阳,然后托起小猫咪毛茸茸肉嘟嘟的白肚皮,将压在下面的书稿翻过一页。盯着看了半天,心思却还是飘了出去。他好像已经没法在这间房内独处了。看到桌上的杯子,就想起骆恺南总在这间房里吻他,总是越亲越渴,于是他会常备一杯水。看到**的枕头,就想起这些日子他们每晚同床而眠,骆恺南会搂他一整夜,导致早上起来手臂发麻,却依然乐此不疲。怎么会有人觉得他接吻时呆讷的反应很有趣?怎么会有人觉得他平坦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只有骆恺南了。很想把这些细微的小事保存起来,打造成一座纪念馆,骆恺南不在的时候,他就能走进去逛逛。这书肯定是看不进去了,詹子延叹了声气,干脆站起来,开始收拾房间。这阵子每天都赖床,晚上又想早早躺进怀抱,许多晒干的衣服堆在椅子上没叠,南南整日上蹿下跳,蒲公英似地散播猫毛,再不收起来,又得洗了。詹子延再次望了眼窗外的阴雨天,加快了收拾的进程。原本一人用的衣柜,如今要塞两个人的衣服,空间便不够了。他拉开下层的抽屉,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空间,无意间翻到了一样旧物——那个巴掌大的小鱼缸。要重新养条金鱼吗?詹子延捧着鱼缸,回头看书桌。酣睡的小猫咪不知做了什么美梦,闭着眼,伸出粉嫩的舌头,吸溜吸溜地舔着嘴边的小爪子。“……”还是不了,金鱼的命也是命。但不养金鱼,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处呢?之前他用这小鱼缸存零钱的时候,硬币还很常见,如今几乎没人用实物货币了,这个用途也派不上了。但扔了吧,好像有点浪费。勤俭持家的詹教授抱着鱼缸思索了半天,最后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把玻璃鱼缸放在了窗台上。每日下午一点至一点一刻,这个位置能晒到十五分钟的太阳。就让它在这儿收集阳光吧。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