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义的消息暂时没传到晋城来,詹子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一大早照常起床。不过是在吴迪昨夜的烧烤签子和空啤酒瓶堆在客厅的茶几上,他一出客卧就闻到了味儿。两个小年轻仍在睡觉,他顺手收拾了,下楼丢了垃圾,回来的时候,撞见了起来上厕所、光着上半身的乔怀清。“詹老师,早啊。”乔怀清睡得头发炸毛,打着哈欠走过来,“周末还起这么早,再睡会儿呗。”詹子延:“不了,我先回去了。你衣服穿好,别着凉了。”乔怀清露齿一笑,起了玩心,拉着他问:“我和骆恺南,谁身材好?”詹子延想了想:“你俩都好,不一样的好。”骆恺南更健壮,肌肉更大块,乔怀清的薄肌很均匀,线条更优美。“哎,那为什么骆恺南那蠢直男都有对象了,我还没有呢?”乔怀清哀叹,“詹老师,你也是这个圈子的吧,你认不认识大猛1啊,给我介绍几个呗。”詹子延为难道:“我只认识一位大学老师,比我大几岁,目前应该是单身,你有兴趣吗?”乔怀清摆手:“不要不要,年纪大的一般性能力不行,唔……不过下面特别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詹子延哪儿知道孟修大不大,尴尬得眼神不知落哪儿:“虽然这方面也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找个你真心喜欢的……”乔怀清歪过脑袋,一边发丝轻飘飘地垂下,一边发丝柔软地贴着脸颊,看起来温顺单纯:“真心喜欢?我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詹老师,三次元男人基本盘太差了,付出真心被渣的概率太高了……啊,不过虽然我不相信双向奔赴的爱情,但我还是祝愿你和骆恺南长长久久,昨天的事你应该告诉他的。”“还是不了,万一误会了,多不好啊。”詹子延轻轻道,“我不希望恺南觉得我不信任他,他说过,他喜欢相信他的人。”乔怀清:“那家伙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善解人意的老……老师啊。”詹子延没听见他咽回去的那个“婆”字,很有老师仪态地颔首:“你也别灰心,或许很快就能遇到真心待你的好男人了。”乔怀清耸肩:“难说,我运气太差了,以前谈过两三个,看着浑身肌肉,脱了裤子全是金针菇,我的翘臀可不受这种委屈,全踹了。这两三年忙着帮骆恺南画画,还要完成学校作业,空闲时间太少了,根本没机会找男人。说来丢人,我都21了,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真是没脸活了!”“…………”詹子延不敢说话。他这个31岁还没尝过的,在乔怀清眼里,大概可以直接入土了。乔怀清又神秘兮兮地凑近:“对了,骆恺南那方面怎么样?猛不猛?如果不行可千万别忍啊,该踹就踹,男人千千万。”詹教授的耳朵快承受不住了,胡乱点了点头。乔怀清以为这是猛的意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辛苦了,詹老师,记得定个安全词,免得他玩儿过头。”詹子延:“什么是安全词?”乔怀清震惊:“这你都不知道?”詹子延惭愧地摇头。乔怀清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詹子延听完之后,忘了要回家,坐在客厅里发愣了半天。他和骆恺南……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最近他们每晚同睡一张床,也会做很亲密的事,但骆恺南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他或多或少能感觉到,骆恺南心里藏着别的原因。会是因为那个“朋友”吗?还是因为孙绮?……怎么又开始想这事儿了。詹子延按了会儿眉心,尽力驱散脑子里的负面情绪,然后低头给骆恺南发消息:「几点到家?」骆恺南过了许久才回:「你在家等我就行。」「好。」詹子延想了想,又发,「对不起,昨晚我可能有点儿醉了,没听你的话回」骆恺南:「现在才认错?昨天不是嘴很硬胆很肥吗?」詹子延小心翼翼地:「你生气了吗?」骆恺南:「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好像真的很生气……詹子延有点儿不敢回去了。以前沈皓生气的时候经常会吼他,也会挑摔不坏的东西乱砸一通,比如枕头和他的书,因为知道其他东西砸坏了可能要赔。每当那时,他只能尽量躲开,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摔得七零八落。不知道骆恺南发火时会干什么。应该不会打骂他,估计会很凶地责备他,毕竟骆恺南昨晚就挺凶的……詹子延越想越紧张,越紧张就越不敢回乔怀清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发现他仍在客厅,就留他吃了顿早午饭。叶颖慧昨晚就回宿舍去了,女生不在,乔怀清立马动了邪念,问:“要不要看点刺激的,詹老师?”吴迪连忙出声:“你别带坏詹老师啊,被骆哥知道你就完了!”“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可我是直的!你要看钙片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谁特么和老师看片?我疯啦?”“那你什么意思?”乔怀清掏出手机:“我想给詹老师看我画的图。”吴迪:“……这和看片也没多大区别吧!”“胡说,我的画更有美感。”“我劝你还是别……诶诶?”吴迪突然怪叫。乔怀清:“怎么了?”吴迪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瞟了眼詹子延的方向:“没、没事。”詹子延注意到了他异样的眼光,摊开手:“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吴迪高中的时候上课玩手机总被老师没收,形成了条件反射,詹子延一伸手,他就主动递了过去:“老师,您别找我家长……诶不是。”然而醒悟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了。詹子延看见了他的高中群聊。有人问:「潘老师这条朋友圈是在说谁啊?」点开截图,是一名叫潘祥的老师,在朋友圈义愤填膺地控诉:“有的学生,一点都说不得!!开句玩笑记恨这么多年,现在还带着女朋友来造谣污蔑,破坏别人生活!!”有同学猜出来了:「这是在说骆恺南吧?」「都毕业这么久了,早没联系了,谁知道呢。」「除了他,还有谁会去找潘老师的麻烦啊?」紧接着,有人发了段视频:「就是骆恺南,潘老师发证据了。」视频中,一脸怒容的男生护着怀中哭泣的女生,与鼻血横流的老师对峙。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潘祥大约是知道这段视频已经流传出去了,防不住,干脆自己配文辟谣:“我前几天根本没乘过地铁!清者自清!”此视频一出,群里的学生基本都倾向于相信昔日和蔼可亲的恩师:「果然是骆恺南,我就知道,像他会干的事儿。」「他怎么还记恨潘老师啊,不就是罚站而已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心眼也忒小了。」「还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了呢,怎么还是老样子。」「人品不好啥事都干不成,听说他现在还是无业游民一个,明明当年是保送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人家爸是校长,啃老能啃一辈子,用得着你替骆大少爷操心啊?」「哈哈哈也是。」……兴许是顾忌着孙绮仍在群里,关于她的讨论不多,矛头全冲着骆恺南去。詹子延看完了视频,也看完了聊天记录,沉默地握着手机,久久不放。吴迪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解释:“詹老师,骆哥不是那种会劈腿的男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但这解释实在没有说服力,毕竟视频中,骆恺南与孙绮互称男女朋友,他们三个人六只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乔怀清冷声道:“詹老师,你就待在这儿,等他过来,我帮你好好审他。假使他真的背着你乱搞,我们会揍他。”吴迪:“你想多了,我们仨加起来也打不过他的……”这时,詹子延转头,看向了他们俩——眼眶一圈微微泛红,像是熬夜后的倦容,也像是难受时的泪眼。两人的心瞬间提起来。“他们一直都这样看待恺南吗?恺南知道吗?”吴迪一愣,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问这个,老实说:“从高中起就这样了,骆哥知道的……所以早就退群了。”难怪。难怪那天雨夜中,骆恺南会露出那样的神态。难怪骆恺南的择偶标准那么简单,只要理解、相信就好。因为对骆恺南来说,那是最稀缺珍贵的东西。詹子延静默少许,在手机上打起了字。吴迪诧异地凑过去,看见他发了一段文字:「不是谁先控诉谁就有理,在背后揣测别人是很不磊落的行为,你们都读了这么多年书,没有学会这点吗?」特别严肃的语气。吴迪接回手机,不敢说话,头一回见识了詹教授生气……还挺有威慑力的。群里的同学不知道对面是谁,仍在说些诸如“吴迪你怎么像个老师似的”之类的废话。詹子延没看见,吴迪也就没多事转达,忐忑地问:“詹老师……骆哥说孙绮是他女朋友……你不在意吗?”怎么会不在意呢。詹子延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低垂,像具沉思的雕像,情绪内敛。「我很怕,你不相信你看到的我,却相信别人口中的我。」骆恺南在担心,在害怕。虽然也有可能不是真话,但……万一是真的呢?他的怀疑,或许会加深骆恺南心中的伤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是他最在乎的人。吴迪和乔怀清都等着回答,良久后,听见他语气平缓地开口:“恺南年纪轻,做事总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他应该也没想到,这段视频会被我看见……”詹子延说到这儿,稍稍顿了顿,似乎在消化某些情绪,然后接着说:“总之,先等他回来吧,我想听他亲口解释,如果他对我撒谎,我能看出来的。”吴迪几乎要落泪了:“呜呜……詹老师你真的特别好……”乔怀清犀利发问:“如果他出轨,你会原谅他吗?抱歉,詹老师,我只是觉得你太容易心软了,这样不好,我见过例子。”詹子延毫不犹豫:“我的底线没这么低,怀清,你不用担心。而且,他也没有恳求我原谅的必要啊。”乔怀清没听懂最后句:“什么意思?”詹子延很淡地笑了下:“人都是想往上走的,以我的条件,没法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只能尽量不拖他后腿。离开我,对他的人生发展来说,不是件坏事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詹老师,我觉得——”乔怀清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吴迪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谁啊?我没点外卖啊。”吴迪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看,瞬间大惊失色,朝他俩拼命比划,用口型说:是、是骆哥!正在谈论的人突然出现,方才强装镇定的詹子延也乱了阵脚,想起骆恺南电话里不善的语气,慌忙站起:“我来开门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把,看见了站在外边的男人——从天而降的骆恺南脸色铁青,一看就是在生气。“对不起,恺南,我正打算回去……”“你怎么答应我的,詹子延?”骆恺南把包往地上一扔,步步逼近,“我一走,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不是的,我……”“这次是擅自出来过夜,喝酒还不吃饭,下次是什么?”“没有下次了……”乔怀清听不下去了:“你这么凶干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骆恺南置之不理,冷着脸揪起詹子延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按到墙上,眼中一片沉郁:“不听话就别怪我收拾你。”这表情这动作这语气,明显是要动粗了,吴迪仿佛看见了当年在课上揍潘祥的那个骆恺南,吓得破音:“别冲动啊骆哥!”乔怀清的火气也蹿上来了,捋起袖子:“你敢动手我跟你拼了!”骆恺南充耳不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了手——詹子延看见他的动作,脸上褪去了些许血色,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乔怀清已经冲到他俩身旁了,奋不顾身地攥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齿:“你小子居然也是这种混——”骆恺南的手忽然在半空中折回来,捏住詹子延细巧的下颌,然后低头,换了样武器,恶狠狠地收拾面前人。吴迪:“?”乔怀清:“!”詹子延唇上一痛,懵了半拍,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骆恺南就重重压了上来。直到两三秒后,他对上吴迪和乔怀清直勾勾的视线,才意识到,骆恺南是在吻他。所谓收拾,原来是这种“收拾”。血色瞬间成倍地重回脸上,他用力推骆恺南的胸膛:“别……唔……”骆恺南任他徒劳顽抗,如山般纹丝不动,亲得更粗狠用力,粘连不清,甚至故意勾出他的舌头,在空气中、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纠缠,亲出清晰的声音。吴迪的脖子咔咔扭向窗户,尴尬地看蓝天、看白云、看玻璃窗上有几粒灰尘。乔怀清肉眼可见的兴奋,掏出手机对着他俩狂拍,嘴里念念有词:“不错不错,再激烈点儿……诶对对,素材有了……”詹子延无地自容,羞愧至极,每次想张嘴抗议都被骆恺南堵回去,眼镜歪在一边也顾不上扶,用尽全身力气抵抗也毫无作用,反而被亲得腰软腿软,贴着墙的身体不断下滑,然后被骆恺南搂起来继续亲,窘迫得不知如何自处,急得眼中蒙上了一层水光。骆恺南达成目的了,他深深记住这次教训了。五分钟后,惩罚结束。骆恺南亲了他的额头,然后转身夺过乔怀清的手机,眼疾手快地删光了刚拍的照片视频,再抛回去,眼神警告:“没有下次了。”乔怀清鬼哭狼嚎:“你这畜生!!”骆恺南无动于衷,扯起詹子延的胳膊,弯腰弓背,一举将他扛起,走入房内,关门前对吴迪说:“房间借我一用。”吴迪哭丧着脸:“骆哥!那是我的卧室!你别在我**乱搞啊!我以后还怎么睡啊!”乔怀清对着关上的房门骂天骂地:“你是不是不行啊!有本事出来做给我们看啊!”吴迪:“你闭嘴吧!我不想看啊啊啊!!直男做错了什么!!!”骆恺南锁上房门,把肩上的人扔到了**。詹子延衣衫凌乱地跌在床沿,撑起来坐正后,紧张得抠住了床单,呼吸不稳道:“恺南,我们回家再……好不好?”“现在想回家了?”骆恺南大马金刀地往他脚边一坐,牵起他的手,嘴唇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十指相扣,“昨晚为什么不回?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惹我的詹老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