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讳注意到林津渡的神情变化, 投去询问的眼神。林津渡望着撤回提示说:“一分钟前,令弟估计是感性压倒理性,但现在,我敢肯定, 理智重回上风。”如同虞讳所说, 转移注意力是绝佳方式。放任虞熠之一个人龟缩在别墅瞎想, 只会越想越痛苦。余光瞥见虞讳眼底的红血丝,林津渡放缓语气:“早点洗漱休息吧。”通常这句话是虞讳和他说,今天场景对调, 虞讳心中不由一暖。“好。”林津渡劝虞讳休息,实际他自己几乎彻夜未眠。经过这么多事,赵黎对江舟的滤镜肯定不复从前, 但要让赵黎回踩, 好像也不太切实际。哪怕是冉元青被抓,对方也没有去监狱看笑话。“赵黎这不会落井下石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林津渡对男三的‘唯唯诺诺’,表示十分不满。一夜没睡好,直接导致第二天他看上去比虞讳还要疲惫。虞讳问:“有心事?”林津渡直接说了想让赵黎和江舟反目, 理由却给得很牵强,只说想让江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虞讳早就习惯了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只问:“你想要的反目是形式主义,还是实际操作?”林津渡愣了下, 有区别?虞讳:“形式主义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比如?”虞讳:“我打个电话过去, 警告他要跟江舟过得去, 我就跟他过不去。”今时今日, 赵黎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失去爱意的初恋失智。林津渡筷子差点掉地上。这不是古早霸总常用的小学鸡斗勇手段?虞讳知道他在想什么, 语调平淡:“江舟身上这么多问题, 赵黎如果还选择性眼瞎,那只能说我们给他……”林津渡下意识接话:“自由过了火。”“……”道理林津渡都明白,只是他不愿意和赵黎闹得太难堪。系统40:【你对他好仁慈,是看在大钻石的份上吗?】林津渡提醒看破不说破。这时手机连续弹出几条消息通知。《惊爆!虞氏豪门之争正式上演》,瞩目的标题几乎是跳进了眼睛里,加粗标黑的字体看得林津渡眼皮一跳。下方的几条热点都和此相关。林津渡只看了两眼,便重新回归话题:“这也太形式主义了。”意思是程度太轻,虞讳:“那就要求赵黎深夜套麻袋把江舟打一顿。”林津渡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他彻底笃定虞讳继承了苏嫱的冷幽默。“赵家权势不小,现在你这边又在传兄弟阋墙的消息,这个时候提出无理要求,岂不是无端遭受压力?”“刚刚好。”虞讳截断话语,慢条斯理拿起纸巾:“正好让他们知道,我疯了,别惹我。”“……”临近秋日,上午的天气介于暖阳和凉风中,十分舒服。林津渡和虞讳坐在庭院纳凉,桌上摆了一套茶具。林津渡品茗赏花,岁月静好,还有……看着虞讳“发疯”。对方竟然真的打给了赵黎。“江舟昨天出院,今天一定迫不及待约你见面了。”夹着淡淡轻嘲的语气,林津渡能听出,赵黎自然也能。他在电话那头解释了一下。大致内容是赵黎也认为江舟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毕竟才被绑架过,绑架犯还是为了报复虞熠之。现在刚出院,压根无视江舟个人意愿,直接要带他出国,而是去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岛国,着实有点不太地道。赵黎塌房是他的事,目前跳海救人的真相暂未被揭开,他始终觉得虞熠之欠江舟几分人情。虞讳:“绑架的因在熠之还是江舟,可说不好。”赵黎下意识道:“你该不会觉得江舟策划了一切?”虞讳慢悠悠喝着茶,冷笑问:“为什么你立刻会想到这种可能?”他只是提到一个因,也有可能是江舟和绑匪有仇。赵黎那边不说话了。稍停了一下,虞讳继续说:“赵黎,我不喜欢站中间的人,你至少该做点什么表明立场。”说完,挂断了电话。林津渡刚好一杯茶见底,认真说:“赵黎应该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就去针对江舟。”虞讳当然知道这点。“先提个不合理的请求,之后退一步就好谈了。”他看着林津渡:“你想要达成的结果会实现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脑宠吗?不细问,只要他提,就要什么有什么。林津渡可耻地为这种行为感觉到心动。虞讳淡淡问:“让赵黎发条不屏蔽江舟的朋友圈,说他不愿意再见面,让身边朋友也不要再去和对方打交道。这也是形式主义,对吗?”勉强算是背刺了。林津渡捧着茶杯,小鸡啄米点头,额前碎发跟着动了动。虞讳见状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江舟出院后,目前住在一室一厅的员工宿舍。他走过来的时候,亲耳听见赵黎挂断电话后说了句:“虞讳是疯了吗?”“赵黎哥,出什么事了?”江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受惊的兔子,眼眶泛红。赵黎心头一阵烦躁,没回答他。赵黎也看到了今早各家的爆料,他不信虞讳会逼虞熠之到远走异国他乡的程度,之前明明还挺关心对方的。但消息总不能是虞家自己放出来的,这种事处理不好就是公司人心不稳股价动**。江舟不知何时走到了赵黎身边。“我不想出国,那里语言都不通,但我也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熠之哥一个人漂泊异乡。”他知道赵黎最吃哪套,不想移民到小国吃苦和不想看虞熠之独自在外流浪,带来的是两种不同的观感。这也是江舟今天让赵黎愿意见自己找得话茬。他提了一嘴移民,勾起对方好奇心,再说见面后细聊,赵黎果然上钩。良久,赵黎终于开口:“我刚和虞讳通过话,他的态度很强势。”江舟小脸煞白:“我不明白,熠之哥是他弟弟啊,如果是因为我,大不了我以后……”说着浑身颤抖,全身肌肉抽搐,呼吸不上来。这不是演出。江舟是真被气急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气喘不上来。不过倒是阴差阳错起到了作用,赵黎终归心软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办法。”再说包庇罪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他想要知道真相,就不能稀里糊涂让江舟被送走。回想通话内容,虞讳怀疑江舟在绑架案中扮演的角色。赵黎望着脸色煞白的初恋,叹了口气:“我最后再帮你一回。”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扶江舟上床,随后赵黎出门打车去往环洋公司。·悠闲了一个上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林津渡和虞讳准备去虞熠之那里一趟。经过一整天的缓冲,现在过去宽慰顺便商讨一下后续事宜,是最好的。避免被媒体拍到,虞讳让助理开来公司一辆相对低调很多的车。车上,系统叮嘱林津渡要警惕。【世界意志很狗,你要小心狗急跳墙。】【说不定它正在苟延残喘地给白月光开后门。】【狗日的。】“……”真是半个字不离脏,半句话不离狗。“我会留意。”得意时切勿太自满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快开到虞熠之家门口时,林津渡隐约看见一道眼熟的身影。已经进入小区,右侧是草坪,车速开始放缓。林津渡索性探出头瞧了一眼:“赵黎?”该不会赵黎是为了出国的事情,专门过来给江舟鸣不平?下车后林津渡快步走过去,赵黎的情绪看上去非常激动,黄昏下,那张俊美的脸上充斥着愠怒。赵黎甚至没有注意到后面有车停靠,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虞熠之身上:“你确定要带江舟出国?”虞熠之双手插在兜里,斜靠着大门,甚至是斜眼看他:“对。”赵黎冷笑:“我现在终于明白,虞讳为什么那么看不上你,兄弟阋墙又是怎么回事。”后方不远处,林津渡明显感觉到虞讳神情冷了几分。“你就是个蠢货!”赵黎一拳打过去:“被江舟耍得团团转的蠢货!”后一句话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林津渡和虞讳不约而同怔了下,虞熠之更是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邦了一拳!邦完后,赵黎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也是个蠢货。”满腔怒火刚要还手的虞熠之:“……”你打了,我打什么?晚风卷起秋天的第一轮落叶,呼呼逛了一圈。“咳咳。”林津渡故意咳嗽一声,打破沉默。他走上前,试探性问道:“发生了什么?”林津渡努力找了一个切入点:“你刚好像在说江舟不是好人?”赵黎看到他一愣,紧接着神情阴霾道:“好人是定义狭义善恶的,江舟是犯罪。”林津渡还是第一次从赵黎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你说的犯罪是指……”“绑架案。”赵黎看向虞讳:“你的预判没错,绑架案是他一手策划。”虞讳没有说话。林津渡沉默了几秒,先回忆了一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继而掏出手机,确定日期没错,不存在跨时空穿越。那为什么赵黎的时间线好像和他们不太一样?竟然独自水落石出了。赵黎终于开始说重点,原来上午离开江舟那里后,他想了一下,决定最后给对方一个机会。“你也要给机会?”林津渡目光意味深长。现在机会都快被用成一个贬义词了。“他记忆出了差错,有没有犯包庇罪不好说。”赵黎苦笑:“但我至少想确定,现在的江舟是美好的。”虞讳说江舟才是绑架案的因,那他就要证明对方是无辜的。所以首先,要找出虞讳怀疑江舟的原因。赵黎回顾复盘绑架案前后,发现了一个疑点。“问题在这里。”赵黎指了指手背。林津渡不解。赵黎叹了口气:“当时我就明白,原来不是虞讳在怀疑,而是你发现了江舟身上的疑点。”林津渡:“……”他发现了什么,他怎么不知道?@系统。“你知道吗?”【一个字没听懂。】另一边,赵黎终于说到重点。“江舟被救出来后,没有戴我送得那块表。”“于是我约见了环洋老板,让他帮忙调一下监控。”“……监控显示江舟在被叫出去时,曾有过一次折返。当时他刚出办公室没几步,突然又跑回去,再出来时,手上少了块表。”“我又往前看了下监控,确定他在公司日常表不离手,甚至还会特意挽起衬衫袖子,似乎在展示。”赵黎声音越来越沉:“唯独那天在被绑匪叫出去时,他专门取下表,只有一个逻辑能解释。”江舟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担心表面受损,专门摘取下来。林津渡深深看了赵黎一眼。赵黎送表的时候,他也在,当时江舟还在炫耀那块表的价值不菲。不错,以白月光的虚荣,不止会给他展示,日常肯定也会在同事面前炫耀。“嚯……”林津渡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这块表,江舟彻底把赵黎这里的路也走绝了。说完具体的分析,赵黎死死盯着虞熠之:“现在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想带着江舟移民吗?”他过来,就是专门提醒虞熠之,顺便唾骂当初瞎了眼的彼此。虞熠之要带着江舟一起走,恐怕余情未了。虞熠之早就知道江舟有问题,哪里用他来提醒。何况刚刚白挨了一拳,虞熠之顿时没好气道:“对。”赵黎并不意外,虞熠之一向固执得可怕。赵黎偏头看向虞讳:“我想,这就是你逼他出国的原因……因为我们永远也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清醒点好吗?!”饱含愤怒的一嗓子,惊走了树上的乌鸦。话音落下,又毫无预兆一拳打过去,然后猛甩自己另外半张脸一巴掌。“我们都清醒点……”声音越说越弱,高大的男人突然像是被遗弃的小狗,掩面掌心有泪痕:“从一开始,我们爱上的就是披着羔羊皮的毒蜘蛛。”活活挨了两拳的虞熠之:“……”这一瞬间,虞讳都别过脸,不太好去看虞熠之的残相。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障则障智障的障。连照出来人的影子,都有一种大脑空空的感觉。林津渡觉得吧,还是得有人要关心一下虞熠之的死活。赵黎弹吉他,有留指甲的习惯。先前才修过的指甲挥拳时扫到了虞熠之的鼻梁,那里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林津渡轻声说:“先进屋,处理一下伤口。”赵黎这会儿情绪也冷静很多,后知后觉自己当着虞讳的面揍了他弟,后怕三秒又觉得说不定打到了对方的心巴上。他转过头看向虞讳,自己脸上的两个巴掌印也清晰可见:“痛定思痛,才能悔改。”虞讳没有说话。进门后,林津渡轻车熟路地找到家用急救箱,从里面拿出消毒的棉签和创可贴。虞讳则叫来管家上药。“麻烦了。”虞熠之面无表情。这点伤其实他自己对着镜子也可以,但虞熠之现在着实不想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对一切事物处理得心应手的管家:“领着月二十万的工资,我应得的。”“……”林津渡发现了这本书重要角色的共同点,他们都有一种薛定谔的聪明和愚蠢。比如虞熠之被戏耍了许久,却又能想到工签逼着另外两人短时间出手,而赵黎,他甚至发现了自己和虞讳忽略的疑点,然后匆匆赶过来把男主打了一顿。整个客厅很安静,林津渡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系统一直在对他的脑子使用[戳一戳]。【我感觉大把能量反馈而来。】林津渡愣了下:“你的意思是……”任务六完成了。【是的。】确切说,是任务六完成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快得它甚至不敢结算。【快去问问这半障男三,再确认一下?】林津渡看着赵黎,莫非男三第一件事不是冲过来打人?他措辞问:“你发现江舟有问题后,直接去质问了江舟,和他反目了吗?”“当然没有,我先去报的警。”虽然构不成定罪的证据,但赵黎是带着拷贝的监控过去,面对这么大的疑点,警方那边肯定会留意深挖。林津渡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赵黎先说下去:“和警方说明完疑点,我才跑去找了江舟,我当时实在是气急了……”虞熠之下意识说:“然后你把他也打了?”赵黎:“没有,我忍住了。”虞熠之:“……”虞熠之心态险些崩了,合着挨揍的就自己一个?赵黎还在诉说着自己的酸楚,见到江舟后又是如何地做情绪控制。虞熠之彻底忍不住了,抡起拳头就要冲过来:“赵黎,你个龟孙子!”他现在像是有着一头牦牛的力气,被管家和林津渡一左一右压着胳膊,都险些挣脱开来。“冷静。”林津渡扮演着圣父的角色劝和:“一定要冷静,冤冤相报何时了。”虞熠之不好大声说话,不然会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他要是都打了,我还能冷静!”只打一个算怎么回事?林津渡看向虞讳,意思让他掌控一下大局,别演变成互殴的局面。谁知虞讳不知何时走到落地窗前打电话,过了会儿回来说:“我已经联系了记者。”打都打了,得合理开发一下虞熠之伤口的资源。等到明天,就会出现虞氏兄弟疑似互殴的头条。届时再让虞熠之临时推掉一个会议不出席,私下被拍到脸部受伤的照片,好彻底落实兄弟失和之说。这样陆医生再狡猾,也会笃信一切。记者。赵黎紧皱眉头,为什么要联系记者?听虞讳的意思,明显是在做局。稍顷,赵黎语气笃定:“外界传得兄弟失和,从头到尾是假的。”他彻底品出些不对味,这段时间虞熠之对江舟的忽冷忽热有目共睹,刚刚听到江舟可能和绑架案有关后,也不见有太大反应。赵黎突然深吸一口气。该不会虞熠之其实早就知道了什么?神情中的心虚被虞熠之发现,当即冷笑一声。赵黎咽了下口水,心虚地抖了一下。·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来都来了,打也打了,大家最后还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把话说开。林津渡先是简洁提了下自己发现陆医生胡乱催眠的事情,同时展开说出对江舟持有的很多疑问。赵黎飞速看了眼虞熠之,语气透着浓浓的歉意:“这么大的事,应该提前说一声。”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乌龙。虞熠之恶声恶气:“你跟我什么关系,我要跟你说?”赵黎实事求是:“一起被诈骗的关系。”“……”林津渡淡定吃菜,不加入讨论,主要是他在和系统全程吐槽吃瓜。空气中变得有些安静。赵黎坐得愈发尴尬,对着虞熠之没话找话:“我感觉你今年犯太岁,最好去庙里拜拜。”就连管家也觉得,没见过像先生这么倒霉的人。虞熠之冷冷道:“昨天才去过。”这下空气彻底安静了。良久,还是林津渡开口:“其实昨天伯母拜得是文曲星,主要祈求你长智慧,没有求平安。”他不禁摇头:“早知道应该求赵黎长脑子,求你平安。”这没求对项目啊。“……”林津渡很为他考虑:“下次去,我们一人给你求一个。”求运,求财,求健康,求智慧……争取让菩萨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守护。作者有话说:赵黎日记节选:今天早上看了江舟,中午去了环洋查监控,下午跑去把虞熠之打了。林津渡日记节选:高端的日记往往采用最朴素的语言@赵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