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几乎每一个华-国人在到达泉城之后，都会试图在目所及处寻找自己记忆中的痕迹。不管是教科书里某著名作家的那一句“一个老城，……暖和安适地睡着，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还是千古第一才女、著名女词人的一句“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亦或者是那曾经引起万人归家的现象级电视剧里，那一位不曾真正出场，却始终活在旁人记忆中，只用自己的名字便给这座城市写下一个最美夏梦的女子。这些都是外地人对这座城市最初的印象。但无论最初是什么想法，在真正抵达这儿后，人们会发现还是这座城市的名字最能代表这儿。——泉城，一座走在大街小巷，便几乎处处可见泉水的痕迹的城市。叮咚流转的泉水和人工串联的水道共同养育了这座城市。独特的地理环境让杨柳这个典型的南方树种能够在这里安然生长，这也让这座北方城市多了那么点不那么典型的南方温润之感。所以，如果要问这儿的人，什么是最重要的，得到“泉水”这个答案也不那么让人惊奇了吧。当然，泉城除了泉水之外还是有很多看点的。比如那北方少见的丛丛荷花，比如池子里越来越肥的锦鲤，比如至今都无法用机械取代的传统挖藕活动，比如那只在这里蹲点和游客们一起观赏锦鲤的黄鼠狼。……嗯？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存在混进去了。为什么会有黄鼠狼出现在这里？“嗨呀，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虽然泉城气候像是南方，但这儿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城市哩。”一个穿着汗衫，一手提着空水壶一手举着相机的大爷不以为然地说道，“黄皮子本来就是咱北方原生的。”不，这个我知道，但是问题是……“以前黄鼠狼待在农村，是因为农村有粮食容易引耗，但现下农村的粮前脚收后脚就会被运走，粮仓少，养不肥鼠群。反倒是咱们城市，管道多，垃圾桶也敞着没人看，那耗子们不是敞开吃啊。这玩意吃了就得生，城市里又没啥天敌又不用挖洞，当然繁衍得嘎嘎快。”“耗子多了，黄鼠狼就来了呗。”一个拿着自-拍杆灵巧走位，试图找到最佳拍摄点位的大叔热心补充道：“其实以前就挺多的，但是有一段时间不是闹狂犬病吗，城市里就清理了一波。现在城市里环境好了，法律保护也上来了，就近几年这黄皮子的数目才增多，我们小区里就有好几窝，每年春天都能看到它们和猫打架。”说罢，他还不忘提醒：“哎哎哎，你们都靠后一点，别吓着它。”没错，同样是生活在城市的阴影里，也同样捕鼠为生，黄鼠狼这种动物到底是没有经过人类驯化的纯野生动物。加上它的身形小，动作灵活，不像和人类已经相处出默契的流浪猫，偶尔还会和人类互动一下。都市里的黄鼠狼可谓非常的高冷，往往在人类意识到自己看到黄鼠狼的时候，它就只留下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所以，能看到这种堂而皇之出现在人类视野中、一点都不避讳人类目光的黄鼠狼是十分难得的，尤其这还是旅游景点。咋说呢，这概率比阿JAY毫无变装地出现在你家门口超市买薯片还低。来旅游的小年轻不由将目光落在了站在池子边上吸引了诸多目光，却泰然自若得仿佛感觉不到别人眼光的黄皮子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活的黄鼠狼呢，黄鼠狼……原来是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动物吗？！黄皮子的各种传说特别多，大到顶仙小到偷鸡，因为多数都是反派角色，他还以为长得老丑的，没想到这小模样还挺可爱啊。小年轻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机，很从众地开启了拍摄模式。黄鼠狼的毛皮是和麦穗土地同色，这是为了方便它们隐藏身形狩猎和预防天敌，但是面前的这只小黄鼠狼是奶茶色的。而且，这只小黄鼠狼脸上的重点色要比一般的黄鼠狼浅，围绕着黑色小鼻子的一圈米白，让它看上去像是还没搅拌开的玛奇朵一般，又甜又软。配上黑黝黝的小眼睛，以及时不时用小手爪碰锦鲤的样子，别提有多憨态可掬了。这小家伙个子小小的，爪子也是小小一点，那池子里的鲤鱼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那小爪子误以为是鱼食了，见着人家爪来也不躲避，甚至还张嘴吞了一口。趵突泉里的鲤鱼个子大，那鱼嘴全张的时候简直能将小黄鼠狼一口吞下，更别提小爪爪了。黄鼠狼似乎也被这一个奇怪的触感吓到，原地惊到炸毛，那活像是蒲公英一样的模样简直萌力翻倍。但再可爱的萌物在手酸面前也是无能为力的。“叔，这黄鼠狼是想干啥呢……摸鱼吗？”举着手等了十分钟也没等到发生什么的小年轻终于受不住了，他凑近专心致志举着自-拍杆的大叔问道。“嘘，轻点，别吱歪，你再等等就知道了，它在我们这儿可是特别火的，网红知道不？”自-拍杆大叔还卖了个关子。不同于举手举到手酸的年轻人，大叔直接将杆子支在了自己的啤酒肚上，这个省力又稳定的姿势让他有了更多的底气：“很快的，没见它已经在确认位置了吗？”确认位置？小年轻重新将目光挪到那黄鼠狼身上。果然，此刻它换了个姿势，那短短的小爪子一下又一下地向前伸出又收回，像一只卡壳了的发条娃娃。虽然也怪可爱的，但是真的有些傻哎。不过，对比那水里几条簇拥而来、不停张嘴吸气的胖鲤鱼，还是黄鼠狼看上去更聪明一点。等等！小年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大惊回头问道：“它，它是想要捉鱼吗？”自-拍杆大叔“嘘”了一声，却没否认。他的目光久久停在那只黄鼠狼身上，嘴上则是轻声说道：“它已经在这里捉了好些天鱼了，但是动作太快了一直拍不到……这次我特地搞了个自-拍杆。”还真是啊！小年轻顿时囧了，感觉自己这是从萌宠频道切换到了非洲大草原的狩猎频道。刚才可爱的互动都变成了步步惊心彼此试探，这感觉……好怪！但是又有点带感哎！于是，他很从心地将手机切到录像模式，又戳了几下，开了个运动捕捉。刚刚调完对焦，就见镜头里的黄鼠狼突然一个疾突，踩在一只大鲤鱼背上便往前一跃。还没等拍摄的人反应过来，就见黄影一闪，下一刻，一条大鲤鱼便越水而出“啪”的一下打在了一旁的石壁上。围观众人不由自主惊呼出声。还未等他们将那因为受惊而倒抽的一口气被吐出来，那条鱼已经被一道风卷走了，留给众人的就只有一条潇洒至极的大尾巴和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哇！！！好快！”“拍到了吗拍到了吗？”“那鱼可真够肥的，看着都比黄皮子重哇！”“牛X啊！”围观群众顿时发出一阵喧哗，动作快的已经收回手机，剪切加BGM和标题将视频发布到了短视频网站，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只是来旅游却没想到会拍到这种猎杀场景的小年轻不像他们那般着急，他将手机握在掌心，一帧帧回看自己刚才拍到的场景。比起正常倍速的播放，这种慢动作回放更能彰显那一刻的凶险，比如……“哦哦哦！原来它还踩在别的鱼上头了，厉害了，咱说怎么能跳那么远。”“你仔细看，它踩了两次哈，抓住之后它也踩了一条鱼，这才跳到岸上。”“瞧瞧这一口下去，嘎嘣一下，估计脊椎骨都咬断了吧，这鱼的挣扎一下子弱了。”“是甩晕了吧，这小家伙还把它拍到岸上，那一下劲头可够大的。”“啧啧，这小家伙，中！”满心感慨但是话都被别人说完了的小年轻：……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去，就见一干婶子叔叔都站在他背后一起蹭他的回放。突然，他感觉肩膀一重，方才热心解惑的自-拍杆大叔将自己收回来的手机伸了过来，满是求知欲地问：“小末子，你这拍得可真好，不愧是年轻人啊，你帮爷们看看，咱这个手机怎么拍得像你这么清楚呢？”“也帮俺看看咧，这手机可是俺孙子买的新款，怎么拍得还是这么糊呢？小老师儿你也帮咱弄弄。”老师？等等，怎么就叫他老师了？“嘿，你们别吓着小帅哥，现在年轻人不兴叫老师儿了，现在都是叫帅锅的知不知道？小帅哥你有空不，也指点指点我呗。”来自南方的小年轻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北方的大叔大婶们热情包围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景区的茶摊上，面前一壶清茶（自-拍杆大叔请的）、一盏点心（孙子买手机的婶子请的），还有若干瓜子点心（大家东拼西凑给哒），以及无数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小年轻：……《论一个南方人该怎么婉拒北方人的热情……》这是一门专业课，他不会啊！最终，沦陷在了一声声的“帅哥”“老师儿”中的小年轻，修改了旅行计划，原地开起了摄影指导班……而此时，视频的主角濮落已经吃完早餐在舔嘴了。濮落在原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将自己挪到了太阳底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梳起了毛。梳着梳着，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头上落下了两排黑线。这就是可怕的身体记忆吗？在变成黄鼠狼之前，他明明没有梳毛的习惯啊！当然，他以前也没毛就是了。不过，他也没纠结多久，因为有毛毛的手感可真是太好了，滑溜溜软绵绵，自己摸自己这个举动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谁可以拒绝顺毛的快乐呢？尤其还是有爪爪触感加成的那种，拒绝？不存在的。然而，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拂面而来的清风带来了危险的讯息。小小的黄鼠狼猛一抬头，就见大大小小十来只花色各异的猫咪从各个犄角旮旯里走出，迅速占据了周围的交通要道，猫视眈眈地盯着他。在所有猫咪都站定后，一只面相饱满的白猫越众而出。它步伐悠然，在濮落面前坐下时，那茂密的胸毛甚至将两只前脚覆盖，端的是霸气四溢。而在它背后的是一只狸花猫。白猫没有说话，倒是狸花眯眼抖胡须，威势十足地率先开口：“恁就是辣个在俺地盘抓鱼的嫰瓜？到了俺的点拜山头都不晓得的吗？”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