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乎是看不过去猫猫们有些萎靡的气氛，在提醒过濮落之后就一直闷不吭声的狮子猫不声不响地抬脚上前。它长长的鬃毛在空中飞舞，虽然受制于品种带来的天然劣势——腿短身子矮，但它用气势完美弥补了这一点。就见它高高仰起自己的小下巴，冲着沮丧的猫咪们说：“这些动物之所以成了保护动物，要么是它们的祖先被杀得差不多了，要么是它们的栖息地被人类夺走，而它们没办法适应新的环境，所以数量越来越少，甚至于整个族群都快要消失了。”“换句话来说，它们如今的福利都是用前辈们的生命换来的。如果是你们，你们愿意用自己奶奶、妈妈、阿姨们的性命换来自己变成保护动物的身份吗？”说到这里，狮子猫特意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猫猫们，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如果不愿意，那就不要羡慕别的动物得到这样的优待了。”它的声音依然细软，但话语却十分坚定。一番话说得众猫面面相觑后热血沸腾，纷纷膨胀了起来。“说得对，我们可是猫，至今都没有被人类征服的猫。”“那些保护动物都只是失败者，而我们才是胜利者！”“没错，没错！”然而，在这片喧闹之中，却有一个角落格外安静。这份异常引起了一些猫猫的注意，它们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奶茶色的小黄鼠狼在那个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对哦，黄鼠狼也是保护动物来着，它们这么说，是不是戳这孩子心窝啦？善良的猫猫们不知道，濮落此刻正在认真盘算自己的身份。虽然他有爹妈兄弟，但就种族来说，濮落的本体是天地间的唯一。珍稀性√至于干扰……想到这一点，濮落就有些咬牙切齿。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个人类对于神兽们还颇为司空见怪的年代，濮落曾经因为心大被人类狠狠坑了一次。那时候他还是一只对自己生活水平没什么追求的傻兽，睡觉时候就在海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盘住了就呼呼睡了。哪知道这一觉他睡得有些久，不知道是遇到了海底环境变化，还是他睡晕乎了翻了个身松开了尾巴，反正醒来时候他已经从海底飘到了很冷的水域。他其实是被冻醒的来着。还没等濮落重新往暖和的地方跑，一抬头就看到了让他十分震撼的东西——一排排围绕在他身边，头朝上直挺挺飘着还动都不动的大大大鱼。做兽很低调的濮落平时都会控制自己的原型不要变得太大，但是为了不要一觉睡醒已经在别的鱼肚子里，他睡觉时候也会把自己变成一艘木船那么大，可是身边的鱼居然比他还大。睡懵了的濮落当下就被吓了一跳——真不是他胆子小，关键是这些鱼都不带动的，像是翘辫子一样直愣愣杵着，加上海底比较阴暗寒冷，感觉特别诡异。而且他也没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就是叫了一声。真的，只有一声！就连距离他最近的鲸鱼们也只是被他惊醒后甩甩尾巴继续睡了，这反应多冷静啊。但是偏偏，偏偏这一幕被一个人类看到的，至今濮落都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是怎么回到了人类社会，然后将这一段经历流传了下去。他更不明白的是，这一段怎么就传成了他胆子小嗓门大害怕鲸鱼的设定，这不是侮辱兽吗？其实如果只是被记录一下，他也无所谓。但是人类真的太过分了！他们把他的形象塑在了钟上，然后在钟椎上刻了鲸鱼，意图在撞钟的时候利用他的害怕，将声音扩大。这简直是杀兽还要诛心啊！他们兄弟几个，有名声很好的，有特别路人的，但总体来说大家都得到了该有的尊重，唯有他……唯有他！再也没有了身为神兽的尊严，真的好惨的。一想到这点濮落就感觉悲从中来。所以，因为人类的干扰，生活艰难这点也没问题吧！尤其他现在的壳子是黄鼠狼，据说N年前因为能供应大量皮草被人类猎杀过，所以数量急剧减少，最后被定性为保护动物。没错了，从本体到外在表象，濮落都是标标准准的珍稀动物啊！既然是珍稀动物，那他为什么不能去吃公粮？别的动物有的，他也要有！发出这样呐喊的小黄鼠狼在众猫眼中显得格外高大。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这小家伙如今的身份是无数的同族们用性命换来的，还是单纯觉得很有趣，不少猫猫都为这只站到高处喊出自己梦想的黄鼠狼摇旗呐喊。就连本身因为这家伙突然爬树被吓了一跳的乌鸦也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这只奇怪的黄鼠狼。作为著名的鸟中街溜子，和所有的鸦科同类一样，乌鸦也热衷于吃瓜看戏搞事情。于是，在趁机抓走了自己的劳动报酬——狸花猫恋恋不舍的小球之后，它向濮落提议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你，不过先说好，如果你能成功打入内部的话，冬天你得给我提供食物和玩具，免费的那种。”在众猫猫的嘘声中，濮落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并且伸出小爪爪和乌鸦的爪子拍了一下，定下了君子协定。xxx下午四点半，这个时间对于所有的工作党来说都是痛彻心扉的垃圾时间，无论工作有没有做完，时钟一旦指向这个点都会让人感到焦虑。这点，人民公仆也不例外。虽然官方的下班时间是17:00，但按照规定派出所需要24小时在岗，所以此刻红谷派出所的警官们正在做下班前的工作交接。隔日就是周末了，今天的交接环节大家的心情都比较轻松，尤其是隔日不用上班的同志，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派出所，辖区范围内多是老旧小区，大家都是老邻居了，大部分的矛盾自己就能消化，加上年长者对于警察多少有点抵触心里，所以除了一些户籍政策相关的事务，红谷派出所的日常工作量并不大。民事尚且如此，更别说旁的了。当然，警官陈斌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这种职业的工作越少就越能体现民众的安居乐业嘛，只是偶尔他也会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起点波澜，让他多些能够在班级聚会或者带学生的时候拿出来分享的经验。——但绝不是现在！今天晚上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安排,是那种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年的单身节他就可以不用一个人过的重大活动！为此他还特地和同事换了班，为此还付出了一周早饭的代价，可不能弄砸。分针慢悠悠地转动着，很快就到了16:49分。就在人心浮动达到巅峰的那一刻，街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喧哗。激烈的吠叫宛若敲响着加班的号角一般由远及近。陈斌此刻正在清理门口的垃圾桶，听到声响便开门想要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门刚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利剑一般从他身边穿过，冲入了派出所内。什么东西？！还没等陈斌反应过来，他就直面了一条冲入派出所的凶恶黑犬，同时，背后还传来同事们的尖叫和呵斥。这条黑狗似乎没有攻击人的意图，它只是一门心思在追逐前面的小东西。陈斌猜测，那可能是它的猎物或者犬口夺食的仇家。但是那小东西身形灵活，动作也很快，仗着个子小，就在他呆住的几秒之内，它就带着狗到处乱钻乱闯，将整个办公场地弄得一团乱。更糟糕的是，因为临近下班，他们正在做清洁，所以打开了办公区域和对外区域的隔离门。眼看着这个小旋风有往文件档案的方向席卷而去的趋势，被加班和整理文件的恐惧把控住的陈斌发出了源自本能的怒吼：“不许追！坐下！”一言出，场面顿时一静，因为那条龇牙咧嘴的黑狗居然在迟疑了一下后真的停下了追逐的动作，并且乖乖地坐了下来。攻击状态的狗狗和友好状态的狗完全是两个形态。黑狗的表情一改方才凶狠，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它看了眼**的另一端，又看了眼陈斌，那一眼又一眼的，单从眼神就能看出它的纠结，它甚至还迟疑地摇了摇尾巴，看上去一派乖巧。这个动作让陈斌吸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些，他冲着狗一点点矮下身来，同时向着这条明显有些过于消瘦的黑狗伸出了自己的手。陈斌没有贸然去接触狗狗，并且试图约束它，因为在应激状态下这个举动可能要换来一年的“狂犬+免疫球蛋白”套餐，他只是将手放到它的鼻子前面——狗狗上前几步就能碰到的距离。降低身高平视可以降低狗的警惕性，而伸手则表示要和狗交换味道以示友好。这些是陈斌在警察学校时候学到的一些小技巧，但是今天之前他从来没实践过，方才也是急智之下被逼上了梁山。陈斌冷汗岑岑，但是他的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直直地锁定黑狗。直到这条黑狗缓缓低下头，嗅了嗅他的手掌，他才放松下来。对方愿意闻，那就表示可以商量。陈斌一点点地用温和的声音安抚这条黑狗，又拿出了火腿肠勾引。一步步将黑狗带到了派出所的讯问室关住后，他才有时间去关心前面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就看到一只躺平在纸盒子里的毛茸茸，以及周围一圈拿着手机拍拍拍、满脸稀罕的同事。陈斌立刻凑了过去，就见纸盒里面是小小的一团淡黄色的小动物，因为蜷成了一小团，看不太清长相，但是有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和两个椭圆形的小耳朵。最关键的是，它的腿好短，小短腿，萌度翻倍啊！“这是什么？猫吗？好小！”这位制服恶犬的英雄很快就被鄙视了，“猫哪有那么长的？这是黄鼠狼！”陈斌先是为错过的猫崽失落了下，但他很快就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传说中的黄鼠狼，可遇不可撸只存在于电视和网络中的那种。都送上门了，他哪还能忍耐，当下就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在执行之前他还特地问了一句：“它怎么躺这儿了？还醒着不？”一旁拿着手机围观的同事们随口应道：“它撞在玻璃上撞晕了，可别手贱啊你，野生动物身上有很多细菌的，不能随便触碰，要碰也得戴手套哦。”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濮落却明显感觉自己的尾巴从不同地方被摸了好几下。濮落：……？？你们人类能不能诚实一点，对自己，对别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