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来也是柴思元倒霉,平时他除了考试的时候会来学校装装样子,其他时候都在轮滑队里训练,但那天早上破天荒的,齐慕进教室时居然看见有人正趴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睡觉。当初开学的时候齐慕来晚了,只有最后一排位置能坐,后来老师虽然有安排重新选座位,但他长得高,坐前面会影响其他同学,就没换,柴思元不来学校,座位自然也还是老位置。能在教室遇到柴思元是个不容易的事,齐慕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想从柴思元椅子后面绕过去。他有把书包背在前面的习惯,怕会把人吵醒,他还特意把书包按牢了,不让它碰到椅子。可是今天的书包好像有自己的叛逆,带子挂在了固定椅背和铁架子的螺丝上,齐慕屏住呼吸去解开,把书包带子扒拉得滑了丝也没取下来。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动了一下,皱着眉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齐慕的心都跳空了,他不好意思地笑:“抱歉啊,不小心挂在上面了。”也不知道柴思元昨天晚上回去以后都干什么了,看齐慕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皮也肿得厉害,本来很好看的双眼皮变成了鼓囊囊的单眼皮。他伸手帮齐慕把书包带子取出来,又拖着椅子往前面靠,腾出空隙让齐慕进去。“啊,谢谢。”齐慕坐回座位,将书包塞进抽屉,柴思元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抓过桌角上的矿泉水瓶猛喝了几口。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齐慕本来想问他昨天回去都干嘛了,困成这个样子,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前桌的宋嘉言笑眼盈盈地转过来,说:“你来啦班长,刚才林老师说你这次考了年纪第一,下周一晨会要去国旗下讲话,让你这几天准备准备讲话稿。”和宋嘉言同桌的女生也笑着夸他:“班长你也太厉害了,你平时学习都有什么秘诀呀?也教教我们呗?”宋嘉言也投来希冀的目光,齐慕只好拿出以往用惯了的话术,说:“也没什么,就是上课的时候好好做笔记,下课了多做题,题做多了就会了。”“那,班长,你的笔记能借我们抄一下吗?”女同桌问。齐慕欣然同意,把自己平时做的笔记拿出来:“给。”女同桌笑着跟宋嘉言眨眼,把笔记本拿了过去,两个小女生低着头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齐慕摇头笑了笑,然后才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有些担心地问柴思元:“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没睡好吗?”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柴思元看过来,想了一下,说:“回去以后忙了点事,睡得有点晚。”齐慕扬扬眉‘哦’了一声:“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不用去训练吗?”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静下来,就算是私立高中,该有的规矩也还是要有,早自习会有教导主任在班级外面巡逻,不早读的班级会被扣分。课代表带上书到讲台上领着所有人早读,于是柴思元说话的声音便夹杂在了整齐的朗读里:“教练出省带队比赛了,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用去训练。”齐慕没怎么听清,但自己估了个大概:“所以,后面你都会来学校上课吗?”柴思元点点头:“差不多吧,教练不在我们自己练也没效果。”说完,柴思元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疲惫到了极致。齐慕的眉心不由自主皱紧了,还是没忍住说:“不然你再睡一会儿吧。”“算了,讲台上那个人盯着呢。”柴思元抬手整理了一下藏在衣领里的头发,学校其实是不允许男生留这么长头发的,但不知道柴思元是用了什么方法,老师居然没让他剪掉。齐慕顺着他的视线朝讲台望过去,领读的课代表注意到他们没跟着早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第一次被抓到现行,齐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同时下一秒便用书将自己的脸挡住,专心早读。早自习下课铃响时,整齐的朗读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学生们的哄笑声,三三两两的学生推嚷着在教室里打闹,还有一些聚在一起唠嗑讲话。身旁强撑了一整个晨读的人终于松懈下来,趴在桌子上准备小憩,齐慕被叫去了办公室讲下周国旗下讲话的事。办公室在教室楼上,林枫没跟齐慕讲太久,出来的时候,齐慕听见阳台外面传来很大的声音,走廊的学生纷纷趴过去往楼下看。“诶诶,一班怎么啦,那个人不是咱们学校的吧?”“肯定不是吧,你看他穿西装诶,一看就不是学生,之前不是说柴思元是私生子,头上还有一个大他很多的哥哥吗。”“哇,这是要上演家庭剧吗?!”楼道里乱作一团,学生们全挤在阳台看好戏,齐慕这个位置正好对着楼下的教室,看得很清楚。一个穿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揪着柴思元的衣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脸和脖子都吼红了。周围的同学有围观的,也有想上去拉劝,但被对方的穿着和体型吓到,不敢的。反观柴思元,他被对方这么揪着,耳朵上挂了一缕头发,脚后跟也快离地了,却一点动怒的迹象也没有,反而脸上还挂着不屑的笑,他根本不怕面前的这个人。对方被他的笑给激怒了,照着脸上就是一拳,吓得围观的学生惊叫着往后退,也是这个时候,几乎是下意识,齐慕拔腿就往楼下跑。*“你就非得让我过来找你是吗?”男人再次上前一把抓住柴思元的衣领,他刚才打了柴思元一拳,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有些乱。“你这些年回来是干什么了?恨我们也就算了!”男人的眼眶瞪得血一样红,硬生生把柴思元又从地上拖起来:“思晨呢?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你这么想看着他死吗?!”柴思元一句话也没说。男人看他来气,手一松直接又把人推到墙角,心里的怒火被柴思元无所谓的态度点到了极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回去?”齐慕从楼梯口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柴思元靠坐在墙角,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肘被蹭伤了很大一块儿皮肤,已经开始有血珠滚出来了。“不好意思,让一下。”齐慕挤过围观的人群,挡在柴思元前面,目视男人的时候,眼底带着警告的意味。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想不惊动老师都难,个别留在教室没走的老师呼叫了门口的保安,又上来将男人拉开。“这位先生,教育孩子不能只靠暴力的,有话好好说。”男人扯了把领带,脖子上的青筋气得全冒了出来,保安来得很快,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班主任林枫。“江先生。”江年强忍着火气,也和林枫点点头:“林主任。”周围的人还在看热闹,林枫冲离自己最近的老师使了个眼色,那个老师立马会意,安排保安将看戏的学生都遣散:“看什么看什么,都回教室……”家庭纠纷是最难调解的,林枫让齐慕先将柴思元带回教室,自己和江年去办公室讲话。原本还很嘈杂混乱的走廊,一下又回归平静,但也还是有不少人透过窗户在看外面,时不时窃窃私语。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的柴思元,齐慕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从刚才到现在,柴思元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喜怒都不明显,胳膊肘上的血已经流到了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齐慕从兜里摸出一张纸轻轻按了上去。除了胳膊肘,脚踝也擦伤了,齐慕弯腰检查了一下,说:“还是去一趟医务室吧,这么热的天,要消毒的。”“思元!”楼道里传来王岳川的声音,很明显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说话的声音又急又气:“姓江的又来找你麻烦了?”注意到柴思元胳膊上的伤,王岳川大骂了一声“靠”,像是被点燃了的炸药:“姓江的人在哪?妈的,当你好欺负啊!”说到‘姓江的’,王岳川声音尤其大,旁边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柴思元自己接过齐慕按在胳膊上的纸,撑着地板站起来,王岳川立马上来看他:“他今天来干什么啊?还当众这样对你,是又让你回……”话还没说完,就被柴思元发狠的眼神瞪了回去,鼻子呼哧地喘着粗气。看来是有不想让他听见的话。齐慕原本关切的心情渐渐平复下去,也是,他们本来就不熟,这种涉及到家庭的隐私问题不是他能听的。“那你朋友来了的话就让他送你去医务室吧,早点去。”说这,齐慕又把身上剩下的纸塞进王岳川手里:“我刚才看见他脚踝也蹭破皮了,这里去医务室有点路,先用纸垫一下吧。”蓦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柴思元突然朝他看了过来:“不是说一起去?”齐慕手上的动作一顿,王岳川也说:“对啊,而且我们平时也不在学校,不知道医务室在哪。”“这……”齐慕还有些犹豫,王岳川不管三七二十一,架着柴思元的胳膊,说:“来,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