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医生们快要下班,病人们快要离开的时间,医院门口人又多又杂,齐慕他们赶了一天的路,现在状态都有些疲惫。齐慕轻轻靠坐在车门上,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医院大门出来的柴思元。他欣喜地朝那边招手,然而嘴角扬着的笑却在看清柴思元脸上的苍白时沉了下去,没等柴思元过来,齐慕快步走到他跟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平时意气风发的人在这时咳嗽了两声,宽大的外衣也裹不住身上的病态,衣服扣子没扣完,领子那里还空了一截,露出了里面的病号服,齐慕沉默着看了他半天。这就是在电话里一直跟他说他没事,让他们别担心的人。齐慕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脸能白成这样,像是透明的一样,王岳川也被他吓了一跳,直呼:“我靠,你怎么了?”柴思元又连着咳了好几声,没敢和齐慕对视:“有点感冒,没事。”“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王岳川道:“得亏我们过来了,不然你还得瞒我们。”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柴思元的脸也拉下来了,但当着齐慕的面,没有发作。“你们吃过晚饭了吗?”柴思元问。王岳川撇嘴:“哪有时间,一下高速就赶过来了。”就猜到他们没吃饭,柴思元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小餐馆,菜上来以后,王岳川一边吃一边吐槽中午服务区里的盒饭。司机也跟着一起吃饭,笑呵呵道:“服务区的饭也就图个方便,价格贵还不好吃,平时我们上高速,都是会自己准备吃的,这次出来得太着急了。”齐慕依旧吃得少,其实他也饿,但就是没什么胃口,柴思元帮他盛了碗汤:“晚上冷,喝了暖和。”齐慕说了声谢谢,把汤放一边没喝。从见面到现在,除了在医院门口问了一嘴,后来齐慕都没再说过话,可能是察觉到氛围不对,一顿饭吃下来,就王岳川和司机两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活跃气氛。吃好饭,柴思元也没有带他们再去医院的打算,直接去了一家酒店,开房的时候前台看了他们一眼,问开几间。王岳川率先道:“我不住,我妈让我回家住。”王岳川的老家也在陇南,知道他今天要回来,白天还在高速路上他妈妈就打了好几通电话,让他今晚回家住。于是柴思元对前台说:“一间双人房。”前台飞快填表格,登记完身份证信息拿出钥匙:“房间在三楼,这是钥匙,丢了要额外付钱的啊。”柴思元接过钥匙,帮齐慕把行李箱提上楼。一进房间门王岳川就喊累,往沙发上一摊:“好舒服啊!”齐慕也坐下做了个伸展,其实这一天他们都没怎么走路,但就是感觉很累。这是他第二次离开西宁去省外,上一次是陪柴思元参加比赛,这一次是找柴思元。柴思元找到衣柜,把行李箱往里拖,王岳川躺在沙发上,先是观察了一下齐慕的表情,然后才问柴思元:“你这边是什么情况啊,说说呗。”齐慕还是没吭声,但也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柴思元放好行李箱,拖了根凳子坐下:“江思辰明天做手术,做完我就能走了。”“那你明天不就能和我们一起回去了?”王岳川从沙发上坐起来。“嗯,”柴思元郁闷地点头:“你们来之前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王岳川笑了:“我们要是提前说了,你还会让我们来吗?”柴思元没话说了,如果他们提前跟他说,他是一定不会让他们过来的。墙上的时钟过了七点了,王岳川知道,这事儿还得让他们两个人单独说,于是揶揄了柴思元两句就不打算再坐下去了。“得了时间也不早了,再坐下去我妈又要打电话过来催,”王岳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回去了,明天江思辰做好手术给我打电话,我安排司机出发回西宁。”王岳川走后,房间里就只剩齐慕和柴思元了,两个人各自坐着,一个是在生气,不想说话,一个是拿捏不准,不敢说话。但这样沉默着终究不是办法,还是柴思元主动服了软,在齐慕身边坐下,喊他:“哥,对不起。”齐慕低着头,眼睫毛轻颤着,不说话。柴思元又叫了他一声,还是没得到答复,神情逐渐焦急起来。“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确实没什么大事。”听他还在说没事,齐慕就一把抓过他的手,把袖子往上撸:“这叫没事?”外套袖子被撸上去,露出了一截胳膊,在小臂和大臂连接的那条线那里,有一大片的青紫色和针孔,手背上也有。之前在电话里柴思元不是没有说过,他要给江思辰输血,当时他说输得不多齐慕就真的信了,直到今天来,看到柴思元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在骗自己。“你爸妈他们怎么能这样,你不也是他们的儿子吗,居然这样对你!”齐慕捏着柴思元的手掌心,看着那些针孔,心里也跟着疼。柴思元张嘴想说什么,却先咳了起来,齐慕心里气愤和心疼交织着,手搭在柴思元背上帮他顺气。“好好的,你怎么又感冒了?”“要换季了,早晚温差大没注意。”柴思元说。齐慕不相信,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柴思元背上,柴思元没忍住又咳了两声。“你这张嘴就不能说句实话吗?”柴思元咳得弓起了背,当然不只是天气问题,其实是前天晚上,江思辰的身体指标出现了问题要做检查,他作为江思辰唯一血型匹配度最高的人,医生随时都要叫他,是必须要在检查室外面等着的。那天晚上,江思辰在检查室里躺了一晚上,他就在门外守了一晚,本来连续抽了几天的血就让他身体不是很好了,那一晚下来直接感冒发了烧,今天早上才退下来的。但他能这样跟齐慕说吗?不可能的。感觉到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又有耐心的节奏,柴思元紧紧抿着唇,像个受了委屈,但找不到人诉说的小狗,眼睛里红了一片。齐慕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他。“怎么,又不是第一次骗我了,还委屈起来了?”身旁的人倏然抬头看他,过了好久才哑声开口:“你……”齐慕和他对视:“柴思元,你是柴思元吧。”柴思元欲言又止,说不出一句话来。齐慕在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心里居然很释然:“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但就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