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禁区陷落”。姜也记得,有一次做梦梦见江燃血洗实验室,逼迫施医生吞食安纳加粉末,他的下属说过一句同样的话。一个区域发生了什么,会陷落禁区?如果用博爱病院作为先例,施医生被植入太岁肉长出第三只眼之后,博爱病院陷落禁区。似乎只要是有太岁的地方,就会成为禁区。这个地方有太岁么?之前庄知月提到过一个洞神传说,难道是洞神?可是洞神存在似乎很久很久了,为什么早不陷落晚不陷落,偏偏是现在陷落?侗寨里发生的所有异常事件都是在老姑婆死后,或许是亡者作祟?姜也低头看了看手表,说:“趁天没黑,要不要去老姑婆的家里看看?”“可以,”沈铎点头,“一起去,不要分散行动。”他一面指挥,一面上课,“大家记住,结伴行动不仅仅是因为队友陪伴能够提高安全系数,更是因为人多人气旺,阳气足,一些异常生物不敢出来作祟。”大家点点头,沈铎去告诉其他寨民和宾客他们要去调查。在寨中有家的偏向回家,谁知道他们到处乱跑又会碰见什么古怪的东西?最终只有零星几个强壮的青年寨民和过来参加葬礼的宾客自告奋勇跟着去。沈铎点了点人数,让庄知月带路,直接出发了。老姑婆住得地方十分偏僻,在村寨的东北角,靠近栅栏围墙。沿着崎岖的石板路前行,跨过哗啦啦的小溪,走过好几座木头楼子,终于在远处望见一座孤零零的青瓦房。瓦房四周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墙面斑驳破败,老姑婆明明才走几天而已,这房子倒像是废弃很多年了似的,透着股阴森颓败的死物气息。那黯沉沉的窗户封着,里面似乎钉了木板,推也推不开,只有一扇门能进出。众人看了都犯怵,这瓦房四四方方,跟个棺材似的,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馊味道。沈铎和霍昂对视一眼,取出枪当先开路。二人进了里头,姜也紧随其后。沈铎一手拿枪,枪下打着手电筒,进屋一看,迎面就是许多影影幢幢的人影子。后面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大喊大叫地跑出去。沈铎倒是镇静,道:“看清楚,纸人而已。”姜也也打起了手电,只见屋里到处摆着栩栩如生的纸人。这些纸人穿得花红柳绿,惨白的脸上还画着腮红,嘴巴红得像涂了血似的,怎么看怎么诡异。庄知月说:“老姑婆一个人单过,靠糊纸人糊口。”霍昂低声道:“不早说,吓我一跳。”姜也看着这些纸人皱眉头,说:“你们仔细看,这些纸人很奇怪。”“怎么奇怪?”庄知月问。“你看这个,”姜也指着其中一个纸人,“像不像你舅舅?”庄知月凑过脑袋来仔细瞧,惊恐地说道:“还真像!”他们对着纸人挨个看,还发现了庄知月的舅妈、外公、外婆……几乎所有吴家人都在这里了。纸人一般都是丧葬用的,拿活着的人做模子十分不吉利。霍昂感叹道:“你老姑婆是不是和吴家有仇?这是咒吴家去死啊。幸好你妈嫁出去了,算不得吴家人,要不然这儿还得添上你妈。”庄知月脸色很难看,走到边上不吭声。说到底吴家是她亲戚,一大帮人全死了,小姑娘家家能冷静地撑到现在不容易。沈铎白了霍昂一眼,霍昂闭嘴了。“姜也。”姜也忽然听见靳非泽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小,不知道打哪儿传来的。“抬头。”姜也抬起头,忽见木板铺就的天花板缝隙里出现一只眼睛。冷不丁看到一只眼,怪吓人的。要不是那眼睛的主人发出靳非泽的声音,姜也还以为是个鬼在偷窥他们。靳非泽又道:“上来。”靳非泽这个家伙,总是不打声招呼自己乱跑。他在二楼估计发现了什么,不停催姜也上去。楼梯是木头做的,踩起来吱呀作响,姜也小心翼翼上了楼,发现楼上也有纸人。纸人是一对,一个披着红盖头,穿着大领对襟刺绣裙,浑身挂着星星似的银箔纸剪成的首饰,俨然是个新娘子,另一个穿坎肩和铜鼓裤,是个新郎官。姜也四下看,没看见靳非泽,那家伙不知道又跑哪去了。“靳非泽,别乱跑。”姜也道。说完,他又仔细打量这两个纸人。纸人站在供桌前,似乎正在拜堂成亲。供桌上摆着一对相框,上面都贴了黄纸符咒,遮住了人脸。这纸人新娘做得尤其精致,比一楼那些粗制滥造的好不少。只不过这新郎官看着十分眼熟,轮廓清俊,神情冷淡,有点像……姜也蓦然一惊,这纸人,很像他自己。一股寒气从脚底心升到心头,姜也回头找靳非泽,“靳非泽!”无人回应。靳非泽呢?楼梯那儿传来脚步声,沈铎的脑袋从楼洞里探出来。“不是说不要单独行动吗?你怎么一个人上来了?行动不听指挥,我要扣你实践课的分。”他身后,靳非泽举着手电筒上了二楼。“叫我做什么?”靳非泽摸了摸他脑袋瓜,温柔浅笑,“又害怕了?”姜也看着他,万分惊讶,刚才他明明在二楼,怎么又跑到一楼去了?这供桌就拜在楼洞旁,要是靳非泽下楼,一定会经过他才对!而且这楼梯这么老,下楼怎么会没声儿?回想刚才,姜也发现不对劲,他只看到木板缝隙里的一只眼睛,听到靳非泽不停催他的声音,从未看到过靳非泽本人。那个叫他的东西,不是靳非泽。靳非泽发现他神色不对劲,微微眯起眼,“你碰见什么了?”“刚才我看见你在楼上,还不停叫我上楼。”姜也说。靳非泽啧了声,“所以你就上来了?”姜也沉默。大家意识到姜也碰见了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冷凝。只有靳非泽笑得双肩直抖,“小也,你好信任我。怎么办呢,你这么相信我,随便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扮成我都能骗倒你。”沈铎道:“它让你上楼一定有目的,没发生什么事么?”“我猜,”姜也指向纸人,“它想让我看这个。你们看,这个纸人是我。”张嶷走上前看了看,说:“就一个长得帅的纸人嘛,丑人各有各的丑,帅哥一样的帅,大家都是帅哥,看起来像也正常,不一定就是你啊。”陈嘉用下巴指了指供桌,“这一对纸人看起来像冥婚。看看供桌上的照片,就知道是谁了。”张嶷辨了一下相框上贴的符咒,说:“普通的往生咒,撕了没关系。”姜也看了看他们,低下头揭开两道符咒。两张照片亮了像,气氛顿时更沉了一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儿。那两张相片都是黑白的,一张是个面容秀丽的少女,另一个……正是姜也。霍昂很生气,“这女的是谁?”庄知月小心翼翼道:“好像是我姑婆年轻的时候,我看过吴家的大合影,她年轻的时候就长那样。”“这么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霍昂骂骂咧咧,“人小也和小靳恩恩爱爱,你个老鬼婆还想插足当小三?有本事出来和你霍爷单挑,觊觎我小兄弟,拆人家CP,我毙了你丫的。”靳非泽盯着那相片,问:“小也,最近遇到过古怪的事情么?”姜也想了想,忽然记起那个总打过来的骚扰电话。他调出通话记录,号码下方的归属地显示是湘西靖州,正好就是侗寨所在地。他把号码给庄知月看,“前几天这个号码总打给我,你认得是谁的号码么?”庄知月拿出手机通讯录对比,呐呐道:“我老姑婆。”靳非泽问:“她什么时候去世的?”“四天前。”这号码开始打给姜也的时间,正好就是四天前。姜也头皮发麻。“你老姑婆手机在哪儿?”“陪葬在棺材里了。”靳非泽又问:“沈铎,你为什么要带小也来这儿?”“叫我沈老师,”沈铎道,“吴家说发现了姜教授的踪迹,我说正好带着小也来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姜教授。”靳非泽笑了,说:“姜教授呢?”“还没来得及问吴家线索,他们就死了。”沈铎叹了口气,“这是个针对小也的局啊。怪我,吴家和学院关系一直很好,我一时大意了。”靳非泽微笑着说:“你真没用。”沈铎:“……”靳非泽捏了捏姜也的脸,埋怨道:“小也,你好多烂桃花。老学姐喜欢你,老太婆也喜欢你。我真该把你藏起来,免得那些丑东西乱打你主意。”“……”路茵无语半晌,说,“这位学弟,老学姐本人还站在这儿。”沈铎正色道:“现在侗寨里人心不齐,如果老姑婆作祟是为了和小也冥婚,难保有些人会逼小也干这事儿。我们绝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这里。”“沈老师,你们在上面干嘛呢!这么久还不下来。”焦大禧在下面喊。楼梯传来脚步声,那人要上来了。“好吵。”靳非泽走到楼梯口,那人的秃头冒出楼洞,像个光溜溜的鸡蛋壳。眼看他就要看见纸人,靳非泽直接照脸一踹,大家听见他惨叫了一声,西瓜下楼似的骨碌骨碌滚了下去。李妙妙反应极快,拉下口罩,拿起姜也的黑白相片,塞进嘴里,一仰头吞了下去。“妙妙!”姜也一愣,“快吐出来!”李妙妙打了个饱嗝。姜也:“……”张嶷从包里掏出朱砂,抹了那纸人新郎官一脸,这下子一点儿也看不出它是谁了。陈嘉小声问:“那要是老姑婆一直作祟怎么办?总得有个法子吧……”路茵瞪他,“你什么意思,难道真把师弟推出去?你知道冥婚什么后果吧,死人和活人结了冥婚,那老人家的鬼会一直跟着师弟,师弟阳寿起码打个对折。”焦大禧被踹了个狗啃屎,气呼呼地在骂靳非泽,靳非泽充耳不闻,凉凉的目光投向陈嘉。陈嘉打了个寒颤,不吭声了,沈铎下去替靳非泽道歉,还赔了点钱才把事了了。大家回到祠堂,吴家人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并排横陈在地砖上,全部蒙上了白布。沈铎跟其他人说了说发现,瞒住冥婚的事儿不说,基本什么发现也没有,众人都很失望。但总而言之,基本可以确信,吴家惨案和老姑婆关系很大。姜也攥着手机,眉头拧成一道深锁。为什么是他?他和老姑婆素未谋面,老姑婆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得到他的相片,还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手机忽然震动,漆黑的屏幕一亮,跃出老姑婆的号码。她明明被关进了黑名单,却还是把电话打了进来。没人注意姜也,姜也抿抿唇,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飘渺的乐声,有个女人在咿咿呀呀地唱《春秋配》。小时候,妈妈喜欢听戏,姜也跟着她听过这个戏曲,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游园惊梦》说的是爱情,《春秋配》也是。姜也很难受,被靳非泽缠上就算了,现在就被老姑婆缠上,他一点儿也不想成为人鬼情未了的男主角。“抱歉,我不能娶您。”姜也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乐声忽然一顿,电话那头一片寂静。祠堂里什么东西一震,大家惊恐地望向祠堂。静止片刻,芦帐里的黑色棺材突然发出咚咚的拍棺声,祠堂里的人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所有人都听见,里面有东西在撞棺板。作者有话说:霍昂:拆我CP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