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生长在学生身体上…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台下有学生嘀咕。年长女老师立刻回头:“嘘!”她神态凝肃,用食指压着嘴唇朝那位发出声音的学生比划,示意他不可以讲话。这位学生愣了一下,立刻噤了声。礼堂内顿时鸦雀无声,绝对的寂静让舞台上火炭的噼啪声显得越发突兀。扮演学生的众玩家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他们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自己要经历什么,此刻正绞尽脑汁寻找解法。“我相信,新入校的同学们一定很期待领取校徽的那一刻吧!”矮小的校长高高扬起双臂,炭火的光将他的脸照得通红发亮,他脸上偏执又狂热的神情仿佛一个病态邪教徒。祁究早就注意到了,无论是教堂内极简的建筑格局,还是无数沿着墙体两侧延伸而去的白色立柱,都和梦里自己置身的教堂影像重叠了。只不过教堂四面墙上的窗户大敞着,明亮的日光充斥着建筑物每一个角落,置身其中给人一种宏大、敞亮又沉静的感觉。而学校礼堂四面的窗户被封死,尽管外边烈日灼灼,但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入礼堂内,这里始终阴暗、压抑又潮湿,置身其中仿佛置身墓穴最深处。二者格局构造相似,但却给人一种天堂和地狱般的落差感。进入礼堂后祁究一直在思考,梦里那座明亮的教堂和这处阴森的礼堂到底是什么关系?二者之间显然是有连接的,但究竟是怎样的连接,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可以印证。“接下来,请诸位新同学有序上到舞台来,在领取校徽之前,我们需要默读校规宣誓。”校长继续对众人宣布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宣誓什么的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奇怪的教徒仪式。看新生们没有下一步动作,校长脸上的笑诡异地僵硬着,他催促说:“快上来吧同学们,不要磨磨蹭蹭了,时间就要到了呢!”“老师们也不要干站着,我们的新同学或许不太适应新的校园生活,你们作为老师,应该好好引导引导才对!”校长发话了,教导主任带头拽着距离他最近的祁小年往舞台上走。祁小年愣了一下,忙甩开他的手:“不劳烦老师了,我自己上去就行。”说着,他自己走上了烧着火炭盆的舞台。祁小年态度很坚决,但又不失礼貌,让教导主任没话说。接着众人虽然有点犹豫,但到底陆陆续续往舞台上走去,尽管很不情愿,但这样硬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待一众学生在台上排队站好,校长满意地将他们打量了数遍:“请同学们背诵《新生入学守则》进行宣誓。”看学生们没有动静,校长面露不满,提高嗓音催促:“请立刻背诵《新生入学守则》进行宣誓!”“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学校教职工人员的行为,不可以相信除老师以外任何人的话,学校禁止任何封建迷信活动…我们作为学生必须绝对服从老师的安排。”在校长的催促下,学生玩家们站在台上背诵刚获取的入学守则条例,尽管声音不整齐,但害怕违背校长命令触发死亡禁忌的众人都开了口。校长脸上的不满之色渐渐褪去,他欣然看向众人:“很好很好。”说着他拍了拍手,两位年轻的npc男老师立刻端来一张铁桌走上舞台,众人注意到,铁桌上装置了镣铐等一应刑罚道具。刚被迫完成宣誓的学生无一不露出惊恐神色,校长脸上的笑容裂得更宽了:“同学们不要害怕,因为分发校徽的过程可能有些疼,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这些看起来可怕的道具是必须的,但你们不用担心,痛苦是短暂的,当校徽生长在你们的皮肤上、永存于你们的身体中,你们将获得永远的平静和救赎。”说着,校长拿起被烧红的火印,“请各位同学摊开自己的手,左右手都可以,校徽将永恒印在你们的手心上。”众人:“……”令人紧绷的氛围充斥礼堂,火焰噼啪的声响越发热烈。众人不自觉拽紧手心,只是想象一下,手心被火印烙上的痛感就让他们浑身发颤。从现在的发展看来,这个副本里的学生身份十分被动。但老师又真是相对幸运的吗?祁究不会这么早下定论。祁究用余光看了眼同样拿到老师身份的另一位玩家,只见这位脸色苍白的青年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看,原本晦暗无神的眼睛此刻异常明亮。他似乎很享受地观赏眼前变态的一幕。祁究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按照寻常人的思维,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拿到教师身份的玩家在同情学生玩家的同时,会感到后怕和庆幸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对方的表情实在过于兴致勃勃了。祁究将注意力重新转到舞台上。只见一位身段高挑、留着黑长直的少女态度从容地走上前去,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别拷我,我保证不会挣扎的,你们放心吧。”面对比她矮上一截的校长,黑长直少女摊开左手,她的唇角似乎向上扬了扬:“让我们开始吧,校长。”她过于从容、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姿态,仿佛在邀请对方参加舞会。校长反倒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咯笑声:“很好,我很欣赏这位同学积极勇敢的态度。”说着,他举起烧得通红的火印,朝眼前少女的掌心狠狠按去——“滋滋滋…”皮肉受热蜷曲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听得在场众学生头皮发麻。可那位正在受刑的女生面上依旧淡定从容,仿佛正被烙铁按在手心上的人不是她一样。很显然,这位黑长直少女使用了道具。等到校长将变成暗红的火印从她手上移开,她甚至迎着聚光灯抬起手,微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手心红肿发黑的烙印:“这样就好了吧?谢谢校长。”说完,她在年轻男老师的指引下走下舞台。“下一位。”校长继续慷慨激昂道。这次被推上前来的男生就没这么淡定了,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颤,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恳求校长说:“我…我可不可以…暂时不印校徽?”校长定定地看了他一瞬,脸色笑容弧度不变:“亲爱的同学,请背诵《新生入学守则》第五条的内容。”男生愣了一下,不响校长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请背诵《新生入学守则》第五条内容!”男生立刻被吓了一跳,立刻颤抖着声音背诵道:“…我们作为学生必须绝对服从老师的安排。”校长重新露出笑容:“这才对嘛,记住了,以后不要提出这么可笑的疑问,快把手伸出来吧。”男生脸色煞白,此刻颤抖得越发厉害了,他颤巍巍伸出手,可就在火印即将烙在他手心的瞬间,男生突然像个被吓坏的兔子般朝后躲去。两位npc男老师见状立刻冲上来试图将男生按在桌上用手铐控制住,但男生此刻已经吓疯了,全然忘记校规第一条明确写了「学生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学校教职工人员的行为」,他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本能地从道具栏里兑换出攻击性道具朝男老师射去:“去死吧!谁特么要印这玩意儿,我们又不是罪犯…”男生一句话没说完,舞台上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男生的脑袋像受到挤压的气球般瞬间炸裂,猩红的血水和白色的浆体飞溅舞台四周,黑色幕布上留下一大片潮湿的痕迹。没人看清男生的头是如何爆掉的,所有玩家愣在当场,僵立在台上的学生们衣服上、脸上沾满爆头死者的组织液,好几个玩家瑟瑟发抖捂住嘴,此刻没人敢发出声音。“啊呀呀,真是可惜啊,”校长抹掉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液,“这样不听话的学生,可是没办法在流放一中就读的呢。”被爆头的男生的身体还僵立于原地,隔了好一会儿,这具无头尸体才朝观众席轰然倒去。从断裂脖子处流出的血很快汇成一滩潮湿的红色。这具没有头的尸体让祁究联想到学校里无处不在的无头神像。所以,一旦有学生违背了守则第一条,用暴力方式攻击学校老师,就会被施以爆头的惩罚。可刚才所有人都在场,没人看清爆头是如何发生的。难道是暗中有什么力量在帮助老师施以惩戒吗?这位学生的死法、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和神龛中供奉的无头神像有什么联系吗?这位男生惨烈的死亡方式,第一次将「问题学生」和「无头神像」两个线索连接在一起。祁究在心里叹了口气,接下来,他需要找到更多关于「暗中力量」的线索。校长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组织液,朝吓得脸色煞白的众学生和蔼笑道:“有请下一位。”有了爆头男生的前车之鉴,剩余玩家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们有道具的使用道具,没道具的硬抗,“滋啦滋啦”的声响连续不断,令人作呕的皮肉烤焦味弥漫在大礼堂内。有几个没道具的玩家疼得脸色苍白,从舞台上下来后,他们脱力地靠在柱子旁,冷汗打湿他们的衣服,痛苦的呻吟声接连不断。祁究低声问身旁的年轻女老师:“请问我们有给新生们准备愈伤的药物吗?我怕这样下去他们伤口化脓就麻烦了呢。”“化脓的话,好不容易烙在他们皮肤上的校徽也会因此变形走样,这样就不好了。”他故意用担忧的语气说。年轻女老师稍微思考了一下,走过去征求教导主任的意见。只见教导主任眉头拧了拧,随后点了点头,得到了指示的年轻女老师折返回来,对祁究说:“你考虑得确实更周到,提的建议也很好,医务室在学校南区,从礼堂后门出去更近些,你尽快去取一些烫伤药过来吧。”年轻女老师给他指路,毕竟在这能把人晒化的正午,能少走一段路比什么都重要。“没问题。”祁究接下任务。与此同时,祁究看向按住自己左手、脸色略微泛白的祁小年,他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后就离开了众人视线。离开时祁究点开系统界面,在【是/否启用npc限时聘用书】的选项上点了是。【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注意!技能冷却时长为18h(已升级)】【请问您想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祁究心里早已有了人选:“请对小弥发放限时聘用书,谢谢。”祁究好不容易找到理由离开礼堂,他需要争取时间跟祁小年会面,所以去医务室取药的任务就由自己的雇员来完成好了。经过综合考虑,在他经历过的两个副本里,最符合“正常中学生”角色的npc人选只有小弥了。“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麻烦小弥穿着校服过来工作吗?”祁究突然想到什么,询问了一句。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对劲的需求让系统卡顿了半秒【……】【需求已收到,限时聘用书已经发放,请您耐心等待片刻】【npc角色小弥答应了您的需求】【本次聘用时效:15分钟(已升级)】祁究的「npc限时聘用书」经过升级,无论是冷却时长还是聘用时效都得到了优化。他对此很满意。三秒钟后,穿着校服、手里拿着草莓冰淇淋的小弥出现在礼堂通往后门的走廊上:“小哥哥,我们又见面啦。”祁究也笑:“抱歉,打扰你了,有事情要辛苦你跑一趟。”说着,他迅速又不失条理地将取药任务交代小弥:“到时候可能需要你随机应变一下,不要引起医务室教职工的怀疑。”小弥咬了口手中的冰淇淋:“没问题,对付这些烦人老师我最在行了,放心交给我吧。”看着小弥离开的背影,祁究折回礼堂的男卫生间等人。他相信祁小年也会自己想办法找到离开的理由。刚才迎接新生时祁究出了不少汗,此刻干掉的汗黏糊在脸上,等待的时候,祁究取下眼镜洗了把冷水脸。水声哗哗的响,祁究望向镜子里模糊的镜像,顺手取来卫生纸擦拭被水溅湿的眼镜片。“老师,你也是玩家吧?”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究擦眼镜的动作微顿。透过镜子,祁究注意到祁小年站在卫生间入口处,用一种陌生、疑惑又警惕的眼神正打量着他。祁究重新戴上眼镜:“小年,老实说,现在你是认真的,还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