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澜同样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发出邀请,她定定地看了祁究几秒,笑:“许多喜小朋友,我们对你的游戏很感兴趣,要不你和我们这些‘叔叔阿姨’详细说一说具体是什么游戏,以及游戏玩法和规则?”林沛澜很给面子,十分配合祁究的表演。祁究想了想,精准总结道:“大概是个让大人们头疼的捣蛋游戏,特别是那些控制欲很强、有暴力倾向的大人。”林沛澜眼皮跳了跳,有些不解道:“你是要对付何成威?”许太太给他们的任务里只说了营救何思,没提到对付何成威的事。何成威作为回家的“纸人”,现在玩家们所掌握的信息还不能确定,铲出何成威本身会不会破坏他们的主线任务。况且受规则的限制,林沛澜并不能确定他们作为客人,如果伤害纸人会不会受到规则的惩罚。祁究:“要对付他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朋友。”毕竟,今晚注定是一个“游戏之夜”。接下来,为了迎接这个“游戏之夜”,祁究与众玩家做好布局准备。“对了,我们中有谁比较熟悉电路控制的,保证可以让307准时断电的那种。”祁究问道。“让307准时断电?你的意思是…让住在307的人触犯晚会上提到的第四条规则?”有玩家小心翼翼询问道。经历过昨晚的玩家们都知道,公寓楼夜里是不能关灯的,一旦灯不甚熄灭,若不能在两分钟内找到多出来的“人”,住在房间里的人就会遭遇不测。昨晚406和407死掉的玩家就是很好的例子。林沛澜疑惑道:“你确定这条规则同样可以约束许太太的家人吗?”祁究点头:“我确定。”从《不存在的朋友》歌词里可以了解到,这栋公寓的长辈和客人都惧怕这位「不存在的朋友」,长辈就包括许太太的家人们。“但这样一来…万一遭遇不测的是何思…那我们的任务不就完蛋了吗?”有玩家发出质疑,毕竟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祁究和祁小年是许太太家人的身份,和作为客人的他们不在同一战线。祁究:“放心,何思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这位质疑的玩家噎了噎,既然祁究如此肯定地作保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接下来祁究又与其他玩家交代了一些具体安排事项,在许太太的催促下,他和祁小年再次朝楼下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会儿从三楼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女孩压抑的啼哭声,以及不能细想的、类似皮鞭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因为老公寓楼实在太安静了,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许太太极其家人也将弥漫在公寓楼内压抑的哭泣声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人讲话,静悄悄的,断断续续的皮鞭和哭声间隙,静得甚至能听到落雪的声音。他们当然知道此刻何思在遭遇什么。这样安静又吵闹的矛盾时刻,在老公寓楼日日夜夜循环上演,所有家人都清楚307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插手,无论是当下的规则还是曾经的现实,他们只能旁观,不置一词,直到扭曲的现实在沉默中彻底崩塌。回到203房间后,祁究按照自己拟定的计划,再次拨通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可这次“嘟——嘟——”的声音响了足足二十秒,最后还是没人接听。祁究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计划中只要有一环出问题,那么就得全盘推翻重新进行计划。祁究又拨打了一次,足足等待了十五秒后,电话那端终于有人拿起听筒:“喂,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我说过别给我们来电话了。”电话那端的秦瑞兰记得这个来电显示的号码,就是刚才打电话过来想要提供失踪儿童线索的陌生人。她本来不打算接听的,因为何想的事已经“画上句号”了,姐姐也说过,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在何思压抑的哭泣中,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的纸做的胸腔里蠢蠢欲动,它甚至错觉这层纸壳之下流淌着血液,属于人类的滚烫的血液。鬼使神差,秦瑞兰拿起了话筒。“抱歉,再次打扰您了,请问可以给我们失踪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吗?”祁究猜测对方已经没有耐心跟自己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秦瑞兰明显愣了一下,反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祁究用一种公正平和的语气回答说:“事实上,我们正在调查何成威先生与何想失踪案的关系,所以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其实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放在现实层面,调查案子的人不可能没有嫌疑人的联系方式,但这个理由足以唬住记忆和认知断片的纸人。“你们…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秦瑞兰咽了口唾沫,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绷,她小心翼翼发问,紧张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期待。祁究:“抱歉,您作为其家人,我们暂时不能与您透露。”“这样啊…”秦瑞兰只是稍微沉默一瞬,而后爽快地给出何成威的电话号码:“0077-0803307,你们拨打这个号码可以联系到他。”说完,秦瑞兰挂断了电话。顺利将何成威的联系方式弄到手,祁究按照对方给出的号码拨了过去,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好在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请问有什么事?”从电话那端传来何成威的声音,以及他身后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看电话顺利接通,祁究立刻朝等在走廊上的林沛澜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对方会意,以最轻的脚步朝公寓三楼走去。祁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何先生你好,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何想失踪的案子,希望你能配合调查。”电话那端的何成威明显一僵:“怎么回事?谁报警了吗?”祁究反问:“您女儿失踪了,报警不是很合理的操作吗?”“是、是…请问是谁和你们报的案呢?”何成威明显慌了神,声音发颤。祁究:“何成威先生,我们没义务回答您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和您这边了解何想的情况。”说话间,祁究看向梳妆台的方向,原本放在台面上镜子消失了。他的视线上移,他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并没有按照许民新的叮嘱遮住那幅诡异的蜡笔画,他一瞬不瞬地看向画面上那团黑影,似乎非常喜欢“游戏之夜”的扮演游戏。与此同时,接到祁究信号的林沛澜趁何成威接电话分散了注意力,将祁究交给她的字条、梳妆台小镜子、被水浸泡过的手帕从307门缝递了进去。老黄历上只说了今日不宜串门,并没有禁止客人偷偷摸摸从门缝里塞东西。躲在屋角瑟瑟发抖的纸人何思揉了揉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从门缝底塞进来的东西,而后趁爸爸接电话不注意,小心翼翼挪到门边,捡起被塞进来的东西和那张字条——「别害怕,待会灯熄灭后在房间里轻哼《不存在的朋友》,记住将镜子对准你父亲的方向,手帕也想办法放在他身上」短短两行字,让展开纸条的何思整个人颤了颤。她用余光悄悄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父亲,而后轻手轻脚将对方塞进来的东西藏好,字条直接被她搓成一团吞进肚子里。*203房间内,收到林沛澜传来的完成信号后,想方设法忽悠何成威的祁究终于可以挂断电话,比起秦瑞兰,何成威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衣冠禽兽并不好忽悠,祁究只能保守行事,防止因为自己的言行导致对方起疑、任务失败。好在林沛澜的动作足够快,成了纸人的何成威反应也没这么迅速。这一边,被莫名其妙挂断电话的何成威立刻变了副嘴脸,一改刚才他和调查人员对话时客客气气的模样,脸色变得阴沉暴戾,嘴上咒骂不断。可就在他对莫名其妙的电话发泄不满时,房间天花板传来电流不稳定的“滋啦”声,他不解地抬头看去,骂骂咧咧道:“住这种老房子真是晦气,大过年的电路也不消停——”何成威还没骂利索,突然“啪”的一声响,房间里所有灯都熄灭了,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怎么回事?我们房间里的灯不可能突然熄灭的……!”何成威当然清楚昨晚晚会上宣布的规则——「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因为这条规则不仅仅适用于那群客人,同样也限制着回归老公寓的他。“谁?是谁在我们的房间里?是不是多了个人?!”何成威虽然是个回家的纸人,但它恐惧的情绪却不比寻常人类少。何思手持镜子站了起来,悄悄将湿手帕塞进何成威的外衣兜:“爸,别害怕,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熟悉的钢琴旋律从二楼弥漫而来,202房间内,祁小年对着琴谱弹奏那曲《不存在的朋友》。老公寓隔音差,203又没关窗,祁小年的弹奏声弥漫在公寓的每个角落,覆盖住原本少女绝望又压抑的抽泣声,只剩下缓慢哀伤的旋律,和雪絮簌簌落下的声音。雪好像越落越大了。何思蹲坐在房间角落,她举着镜子发出轻灵的笑声,而后跟随祁小年弹奏的旋律,轻声哼唱那首《不存在的朋友》——“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需要在两分钟内找到他,否则客人和长辈就要疯啦,疯了的长辈和客人会用血浆污染这个游戏之夜,走廊上是他们干枯的身体和湿漉漉的衣服……”何思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和笑声混在一起。何成威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可他却能听到何思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纸人为什么会有脚步声呢?房间里多了个人吗?——谁?谁?谁!何成威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或者说,他不敢去思考。“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看,我的爸爸就疯掉啦,嘻嘻嘻,疯掉啦!”泪水从何思脸上啪嗒啪嗒落下,作为纸人的她面部被泪水浸湿。但她湿漉漉的脸上,露出了最天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