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农场旁边只有一个陈家寨,背靠着一座小山坡,山坡、陈家寨和宿舍被上百亩田地围着。对于山地地形的长溪市来说,这一片已经算是地势很平的了。暴雨和夜晚一起来临。雨声很大,打在房子周围的树叶上,噼里啪来的响声盖过了一切声音。两个浴室间隔不过两间房子,小贾和雷公在那边,郎洋洋和庄硕在这边。脚踝处的伤口小心清理之后不再流血,本身也是很浅的伤口,只伤到了表面一层皮。郎洋洋也不是多娇气的人,这种伤口平时也不会太在意,回头消毒一下就好,都不用包扎。浴室里蒸腾的水汽熏得人头脑发晕,两个在这方面本来中规中矩的人突然被气氛推了上去。上头到不顾刚刚淋了大雨,不顾身上有伤。淋浴头一直开着,他们下意识地担心发出的声响被人听到,殊不知大雨早已掩埋一切。他们沉浸在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里,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眼泪,又或者别的。郎洋洋一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一手往后轻轻放在庄硕的大腿上,受不了的时候会忍不住轻轻推庄硕。庄硕一开始还能注意一下郎洋洋的反应,后面雷雨声越来越大,镜面上都是蒸汽看不清郎洋洋的表情,只能看到模糊又旖旎的**身影。雷雨夜、密闭的空间、压抑的声音。这些都是兴奋的催化剂,情难自禁的时候会忍不住闭上双眼,只用触觉和听觉去感受这个朦胧的夜晚。……“嗯……”庄硕忍不住出声。郎洋洋松开放在庄硕腿上的手,大脑空空几乎要站不稳,庄硕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滚烫的呼吸喷洒片刻才抬起头来说:“对不起……”郎洋洋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稍稍缓过来之后,抬手擦一擦镜面上的水汽。镜子里的人看的都不是自己。晚上郎洋洋有些发烧,庄硕一直在给他换毛巾敷额头,到凌晨一点左右退了烧才放心躺下。宿舍的床是很老的小木板床,以前庄硕自己睡都觉得小,今晚睡了两个大男人有些拥挤,只能抱在一起睡。半夜郎洋洋迷迷糊糊地喊口渴,庄硕起来给他倒水。喝了半杯水才缓过来,郎洋洋半撑在**:“几点了?”庄硕拿起手机看一眼,说:“快三点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好。”郎洋洋摇摇头。要说哪里特别不舒服的没有,但是发烧了头有点痛,腰也疼,身体也没有力气。这些症状都有迹可循,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庄硕后悔得眉毛都向下,给郎洋洋盖好被子:“都怪我,我真的是……”“没事,清理干净就好了。”“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对不起洋洋……”郎洋洋笑一下,伸手点他的鼻子:“真的没事,快来,睡觉了。”半夜雷雨都停了,只有水滴从树上滴下来的声音,滴答滴答很动听,屋子里两个人挨着睡很暖和。这一觉睡得比往常都好,按着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天刚亮,身体虽有些酸痛,但精神头很足。庄硕非要送郎洋洋去上班。说什么昨晚刚那个,今天不能让郎洋洋自己打车过去。郎洋洋拗不过他,想着今天庄硕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随他了。路上的时候郎洋洋翻看着Brookside店群里的消息,昨晚暴雨,郎洋洋回不去,是小影准备的材料。面团做好之后拍了照片发群里备注。原本心里还有点担心,但是到了店里一看,面团的状态很好。“也是,她可是李老师的学生。”郎洋洋自言自语,把面团端出来。庄硕靠在门框上:“要不要我帮你揉面?”郎洋洋笑:“为什么要你帮我揉面?”“怕你今天没力气。”郎洋洋笑出声来,“哪里至于,弄个两次身体就不行啦,你也没那么厉害吧……”“……”庄硕咬着牙:“我说的是你昨晚发烧了。”郎洋洋:“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庄硕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纸袋子,碎碎念道:“三天后别哭着求我。”郎洋洋还是那句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坏的牛。”庄硕苦笑不得,昨晚哭着说不行了的到底是谁啊?睡一觉起来有力气了就翻脸不认账。又气,又觉得这样性格的郎洋洋还挺可爱的。日子真的是越过越有意思了。“我把昨天剩的都装走吗?”庄硕说。郎洋洋把面粉洒在板子上:“嗯,冰箱里还有几块蛋糕,记得拿。”昨天傍晚就开始下雨,还剩了不少东西没有卖完,庄硕两个袋子装不下,又过来拿了一个袋子,收获满满回农场去了。烘焙室里烤箱一开,温度上升,郎洋洋独自一人在店里忙碌着。反复揉捏、折叠,面团变得越发光滑,混合香草、坚果,再划上简约好看的线条,等待他们在高温下膨胀、上色,变成可口的面包。每天早上的这三个小时,是郎洋洋最放松的时间。他什么都不会想,全身心的投入在制作面包和甜品中,面包和甜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烘焙室,呼吸之间都是香甜的。郎洋洋看着新鲜出炉的坚果欧包,不禁感叹形状和香气都是那么的完美。此刻,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都和欧包内部一样,充满了迷人的不规则气孔。下午的时候出了太阳,店里面都快坐满了,郎洋洋在看小影做饼干。饼干很容易做,但是好吃又好看的饼干不容易做。虽然口感才是食物的根本,但是Brookside的定价在摆在这里,不能拿“平平无奇”的甜点去糊弄顾客。甜品的价格里就包含了给顾客的“情绪价值”,看到漂亮的甜品的喜悦也算。店里面的顾客来外带东西的时候尝尝会带饼干走,喝茶类纯饮的顾客也喜欢饼干。但饼干是郎洋洋的弱项,店里常年就是那几个口味的曲奇饼干。相反,做饼干是小影的强项。郎洋洋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是小影写的“我会做翻糖饼干,少少翻糖,不会太腻”。成品出来的时候郎洋洋很惊讶,怀疑小影以前是不是艺术生。“这也太精致了吧,你是不是能把我爱豆画到饼干上去啊?”悠悠拿着一块椭圆形画着小猫的饼干不断欣赏,饼干边缘有精致的金色的小蝴蝶结装饰,乍一看很像一面古典手持镜。郎洋洋拿的是一块长方形的,上面画了和莫奈的花园一样静谧美好的图案。小影在店里一直坚持戴口罩穿长袖,她写了张纸条:“好看>好吃。”郎洋洋和悠悠都哈哈笑,悠悠说:“根本舍不得吃好吧!”小影还做了一些黄油饼干,郎洋洋装了一些,准备去二姑妈家。和庄硕约好了今晚去二姑妈家里吃饭。郎洋洋和庄硕结婚之后,两边家长家里都没有小孩了,两人就商量着,至少每周都去看一下长辈,一起吃顿饭也好。小城市的生活偶尔忙碌,但大部分时候节奏还是比较慢的。需要长辈的时候,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他们从不吝啬,小辈总不能一直用“忙”来当借口。长辈不主动来打扰这对新婚夫夫的生活,是他们体贴。但他们是喜欢小辈、需要小辈的。说忙,郎洋洋和庄硕确实都有各自的事业,每天都在店里农场里忙着。但想去的话,绝对不是没有时间。只要愿意做,怎么都能做。这是庄硕教会郎洋洋的。庄硕那边会晚一点来,郎洋洋拿着给姑妈的饼干和点心先去。到姑妈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买菜回来。二姑妈用那种小推车装着菜。“姑妈!”郎洋洋跑过去,“我来。”二姑妈把手里的小车给他,松口气说:“哎哟,这天气也不热,走两步出这么多汗,你店里忙完了?”“嗯,买了什么菜这么重?”郎洋洋俯身去看。在里面看到了啤酒。二姑妈笑着,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说:“你们俩不是爱喝什么精酿嘛,我看到有卖,就买了一打回来。”郎洋洋看向二姑妈,说了声谢谢。二姑妈不懂啤酒,可能是在店里问了,人家给推荐的,对郎洋洋来说不是品质很好的品牌,但这不重要,二姑妈的心意能到这份上,比什么都难得。这一车东西要是二姑妈自己搬上楼,肯定很费劲。郎洋洋扛着小车走在前头,二姑妈在身后碎碎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上班了反倒觉得身体没那么硬朗了,估计啊就是闲的。”郎洋洋笑,说:“可能是还没有适应过来。”二姑妈:“是啊,我这两天开始早上起来去打太极了,不然起来都没有事情做。”“在哪里啊?”“就附近一个小区,跟你邹阿姨一起。”二姑妈说完,补充说:“打完太挤去买点菜,回来做中午饭,时间也刚好。”说着就到了四楼,郎洋洋也有点喘,点点头没说话,等着二姑妈开门。想着等吃完饭了再问问投资的事情。家里还是干干净净的,阳台的花草也养得好。二姑妈拿了盘子去滕饼干泡茶,郎洋洋在厨房里把买回来的食材规整一下。买了牛肉和一条黑鱼,还有豆腐和几样蔬菜,水果有半个西瓜和本地品种的艳红桃,都很新鲜。上次来二姑妈这里吃饭的时候,二姑妈做了一道香菜炒牛肉,郎洋洋和庄硕都说喜欢。于是今天又买了牛肉和香菜。二姑妈进来,“西瓜放冰箱里冻一下。”“好。”郎洋洋把西瓜放进去,转身的时候发现二姑妈盯着自己的脚看。“怎么了?”二姑妈:“你这腿怎么了?”郎洋洋说:“昨天去庄硕那里,不小心被划了一下,小伤口,过两天就好了。”“你看你胳膊还有脖子,这么多划痕,脖子怎么还有淤青呢?”二姑妈说着,上手把郎洋洋拽过来看。淤青……郎洋洋对着玻璃反光看一眼,干咳一声说:“被那个玉米叶子划的,那个不是淤青,是感冒了掐的。”二姑妈皱眉,有点不信,她发烧感冒也掐脖子,感觉不太一样。说话间庄硕也到了,拎了半麻袋的菜。“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啊?”二姑妈一边埋怨一边笑着,扒拉麻袋看里面的东西。庄硕帮着一起往外拿:“给邻居什么的分一点,有糯玉米、黄瓜豆角,还有上次您说喜欢吃地萝卜,正好今年种了一点,我挖过来了。”郎洋洋也过来看:“这玉米是我昨天掰的吗?”庄硕:“你掰的在地里泡水了,拿去喂猪了。”“……”“昨晚放地里了都没拿回来,真的喂猪了。”郎洋洋无奈地笑,拉着庄硕准备去厨房做饭。“等等。”二姑妈叫住。两人转身,看着姑妈。姑妈表情不悦,皱着眉头看庄硕。“怎么了姑妈?”庄硕被看得不自在。二姑妈看了又看,说:“你胳膊上这个伤口怎么回事?”庄硕:“昨天在地里摔了一跤。”“这个不像啊,这是不是被挠的?你脖子也是,怎么也有淤青?”二姑妈看了又看:“你看看,这就是被挠的!”郎洋洋和庄硕对视一眼,正想着怎么解释。刚刚还怀疑是不是小两口亲热留的痕迹,现在看这些什么擦伤刮伤的。二姑妈双手叉腰:“你们是不是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