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泸山风景如画, 没有公园或是城市里刻意修剪出来的干净整齐,只有满地的落叶和蓊郁的森林,暴雨和强风把盘踞在岩壁上的高松塑造成震撼的姿态。今天的风比往日的大, 吹走了夏日的炽热。狄远恒抓了抓头发, 余光瞥着他大哥,直到对方离开去找森芒, 他才开口对胡老师说,“胡老师, 我最近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写点东西,想让你帮我看看。”“哦?我之前夸过你文笔不错, 这次让我瞧瞧。”胡谷添来兴致了,“有给你外婆看过吗?”“没有,没好意思。”狄远恒翻出本子递给了他。“有啥不好意思的。”胡谷添哈哈大笑, 他很喜欢这样大笑,“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突然想创作的时刻,我以前不是也不是搞这行的, 就是有天趴在窗户上,觉得自己活得不得劲。”“才突然醒悟, 觉得过往的一切不算数, 历史可以从现在开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说要有光, 就有了光。”“这话不是上帝说的吗?”狄远恒语塞。“谁拿起笔和相机, 谁就是上帝。”胡谷添边说边翻着稿子,他看的速度不慢, 很快看完了, 他沉默了一会。狄远恒越等越紧张,对方不说话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还是之前的问题。”胡谷添终于开口说, “但比之前好多了,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一遍。”“我们要让观众的注意力停留在写作或拍摄对象上,而不是创作者身上,你想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传递给观众,下笔时却让自己的感情占了上风,通篇抒情或是描写是很难引起读者共鸣的。”“抛弃空泛的语句和无意义的镜头,抛弃无谓的思考和感受,开始观察身边的每一个细节,同时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在文字和镜头来表达它们拥有的力量,而不是你赋予它们的力量。”“自然描写和自然拍摄本身非常难,对比起其他很容易显得索然无味。”狄远恒叹气,“写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观察到的或是了解的东西几乎没有展现出来,变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又抓了两把头发,“我重新再试一次吧。”“我就喜欢你这种不甘心不放弃的态度!”胡谷添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肩,鼓励道,“永远不会丧失信心,无论是文字还是摄影,都属于那种入行简单但想搞出点名头难的行业,特别残酷,必须摸爬滚打不怕挂彩,才会赢。”“自从换了个相机参与了老师你的项目。”狄远恒有些难为情,“虽然每天跑上跑下很累,但每天都很开心,我甚至想过开学向学校申请转专业……”“等等你是金融专业的……”胡谷添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你爸有自己的公司?”“对……”“对啥对。”胡谷添扶额,“我只建议你把摄影当成是兴趣,要当正职不容易,竞争太激烈,NG杂志听过吧,名气响彻全球。”“但在NG很少专职摄影师,也就是说拿NG编制工资,专门为NG拍报道的,人少得可怜,有个摄影师在世界各地疯狂为NG拍了十几年的野生动物专题才被列入编制,这样编内的摄影师只有不到10个!”*“说不定我可以……”狄远恒试图挣扎。“不,你不可以。”胡谷添说,“NG和摄影师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你擅长拍哪类题材,他就有可能请你来接这类的项目,合作可能是短期的,也可能是长期的。”“再夸张点说,编辑们各有喜欢的合作对象,如果这个编辑不在编辑部了,和他合作的摄影师可能就会在NG消失了,这是很正常的事。”*“家里有矿的,没必要靠这行为生,当成兴趣就好了。”胡谷添拍打了下这个笨小子的后脑勺,“许多伟大的摄影师其实都是业余了,不靠这个挣钱。”“真喜欢的话多报几个班,学学理论多做实践就行。”“听到没有?”“哎呀听到了听到了。”狄远恒摸着自己的脑袋,“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有多少人羡慕眼红。”胡谷添瞪了对方一眼。他接着道,“如果你依靠创作赚钱,就免不了迎合他人,一个优秀杰出的作品要的是迎合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迎合他人。”“如果你有钱有家业,主动权就在你手上。”“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钱我想要还没有呢。”“臭小子不懂得珍惜。”狄远恒:……*预言来得很快,下午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天气在大变。森芒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云,原本美丽光彩的堡状云变厚下降转化成积雨云,挡住了太阳,整个天空变得昏昏暗暗,阳光消失了。大气变得潮湿,大雨将至,森芒呼唤着狗狗们的名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最终赶在下雨的前一分钟把狗狗们带进了哨所里。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水打在森林的无数叶片上奏响了动听的乐章。可是森芒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抱着亚历山大忧愁地看向窗外,找了大半天,他还是没能找到麦克白。哨所里只有狄远赫一人,他走过去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低头清点了狗子的数量,立刻知道弟弟不高兴的原因了,“没找到麦克白?”“嗯。”森芒闷闷不乐地应道。“如果它和狼群在一起,狼群会带它找到躲雨的地方的。”狄远赫安慰道。“不需要狼群带领,它也能找到躲雨的地方。”森芒努力给狗狗证明实力,“麦克白很聪明,它是家里最会找路的狗狗。”过了一会,雨势越来越大。森芒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两人,“胡老师和二哥去哪了?”“没下雨前他们出门了,想去把放在户外的摄影机拿回来。”狄远赫回答道。“距离哨所有多远?”森芒追问。“两公里左右。”狄远赫说。乌云在灰色的天空中翻滚,大雨滂沱而下。一道闪电飞光掠过,照亮了半边哨所,几秒后轰隆的雷声响彻山野,狗子们的耳朵竖得笔直,低吼声从它们喉咙里发出来。哗啦啦的雨声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窗户,其中又混杂着尖锐的呼啸声,是风的声音,很多自然灾害发生在夏季的暴雨中,久旱不雨导致的情况可能会更糟。森芒观察着窗外的闪电和雨势,巨大的积雨云覆盖着整个天空,它的降水量大且猛,会带来打雷和闪电。“具体去哪里知道吗?”森芒转头问他哥哥,“他们画在了地图上。”狄远赫把放在**的地图拿给了森芒,“大致就是这块地方,具体去哪里我没问清楚。”“没关系。”森芒把地图放在膝盖上,地图上画着一个圈,在其中一个小点上被写上了一个英文C,应该是表示相机camera的意思。好消息,知道他们大概在哪了。坏消息,他们在地势较低的峡谷,如果大雨按照这个量再下久一点,肯定会形成小山洪。森芒撑着下巴很发愁,“一般来说雷雨是阵雨,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葡泸山有些不同,雷雨持续的时间要比其他地方要更久些。”狄远赫往窗外望了眼,暴雨击打在葡子江上。昨晚上任由他们洗澡玩闹的葡子江,今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河,温柔清澈的景象**然无存,水流变得汹涌浑浊,以令人眩晕的速度速度飞快向前奔去。“下久一点会怎样?”狄远赫问道。森芒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忧虑,“水多了,会有山洪。”山洪两字一出,狄远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阿恒他们好像在峡谷?”森芒点头,忧愁地叹了口气,“他们不能待在那里,大水会顺着峡谷冲下来,很危险的。”狄远赫按住自己抽抽直跳的太阳穴,起身,“我现在给他们打电话。”说着,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还没等他拨通,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喂——阿赫吗?”外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里传来,“现在大【咔】雨,你【哔哔】们那边没事吧【咔】……”“我和阿芒没事,很安全,可是阿恒和胡老师外出了,到现在没回来。”狄远赫说。电话杂音不断,让人根本无法听清对面那头到底说了些什么。“喂【咔——】阿赫你说【哔哔】刚才没听清……”“没什么,等一切安全之后我再给你复电话。”狄远赫说,“外公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喂听得到吗【咔咔——】安全第一【哔】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信号好点的时候我再复电话,别担心。”狄远赫反复说了几次,挂断了电话。狄远赫蹲下身摸了摸杉莫毛茸茸的长毛,拨通了阿恒的电话。“嘟嘟嘟——”电话没接通发出冰冷的声音,十几秒后一个机械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狄远赫不死心,又重新拨打了四五次,都没拨通。暴雨还在接着下,远处森林的轮廓被雨幕挡住,只能勉勉强强看到影子,碎石和断裂大树枝被湍急的河水被冲走,外面所有的一切都湿透了。“你了解峡谷的地形吗,下雨的时候有安全的路可以走吗?”狄远赫侧头问森芒。“有。”森芒说,“我知道一条地势较高的路,走那里不怕水淹。”“安全吗?”狄远赫问。“山里没有哪条路是绝对安全的,特别是下雨天。”森芒目光直视自己的哥哥,“晴天走可能会碰到野兽毒虫,雨天走地上泥多容易摔倒。”不用他多想便能猜到对面的人在担心些什么,“不用担心我,这里我很熟。”“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如果你倒了,我没有力气抬你走。”“看起来很有信心?”狄远赫被他弟弟傲气的小表情逗乐了,紧张担忧的心情松懈了几分,“如果雨停了,还没等到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去找他们。”“嗯。”森芒应了一声,转头回去继续看大雨。“现在雨太大,我收拾一下需要带的东西。”狄远赫拿出放在角落里的防水包和雨衣,把必备的药箱拿了出来。这个药箱相当于简易的行军药箱,酒精、医用剪刀、剃刀、镊子、手术刀,消炎药、针和缝线,当然还少不了感冒药退烧药和葡萄糖。几乎能自己解决的带上了。狄远赫以防万一在医药箱上套上了一层防水罩,说的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森芒,“有胡老师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用太担心。”森芒的语气很肯定,“胡老师经验很足,他知道下暴雨的时候该往哪里走,我能想象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们被困住了。”“那为什么你支持和我一起去找他们?”狄远赫不懂。“因为我怕他的经验没有我足。”森芒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地图,“只有笨蛋才会忘记带地图。”狄远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和杉莫对视一眼,杉莫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凑过去舔了舔他的下巴。忽然,一个重要的问题闪过脑海,狄远赫问,“要带狗子们去吗?”接下来,狄远赫觉得森芒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另一个笨蛋。“不带。”森芒从简易的木板**跳下来,低头亲了亲在场每一只狗狗的大耳朵,帮他们把夹在身上的灰尘小碎屑弄掉,“外面雨太大,你们出去太危险,会感冒的。”“待会要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汪呜……”狗狗们把森芒团团围住,亚历山大的爪爪甚至踩在了森芒的脚上,用半个身体挡住了小主人的路。“不行,你们不能去。”“汪呜汪呜……”“你们的毛弄湿了我很难帮你们,看看外面几天内可能都没有太阳。”森芒的决定不容狗狗们反驳,“这里不是家里,我没有带电吹风。”“呜呜……”“你们是成熟的狗狗了。”森芒捏捏亚历山大毛茸茸的脸,“不准在这里撒娇。”“阿芒。”一旁的狄远赫收拾好了东西,穿好了雨衣,“穿衣服穿鞋了。”森芒穿鞋的每一个动作都被狗狗注视着,亚历山大时不时用自己的鼻子拱他的脸,逼得森芒板起脸,重复了自己的话,“在家里可以撒娇,在外面不行。”狄远赫笑了两声,走过去拍了拍他雨衣上的褶皱,帮他把帽檐整理好。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但毛毛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已经比刚才好多了,至少能出门了。狄远赫开了哨所的门,铁门的另一面已经被完全打湿了,他蹲下身最后向森芒确认。“这样的雨,能认清楚路吗?”“能认清。”“你的哨子带了吗?到地方后你就吹响它,知道吗?”“带了,知道。”“好,咱们现在出发,走得太累了就和我说一声,不要勉强。”“嗯。”阴阴沉沉的天空一片蒙蒙灰色,群山也一样,狄远赫拿起一把工兵锹,牵着弟弟的手走入了雨幕中。*雨刚开始下的时候,胡老师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幸好他们早就有了一个避风避雨的好港湾,那是他们之前搭建摄影专用树上帐篷。当初讨论搭个简易的树上摄影棚的时候,关于在哪棵树这个问题大家讨论了很久,几乎把能考虑到的因素都考虑到了。这棵树很高且树围大,枝杈不疏不密,抓地力和支撑力都很出色,在上面拍摄,视野广,看得远,附近没有很多遮挡物。忽视掉蚊子多虫子多这两个无解的问题外,没有其他大毛病。今天的运气算是幸运,狼群并没有去间谍摄影机的点,周围也没有大型的野兽,他们没有花费很大力气,成功在一堆小乱石中找到了最突兀最不合群的那个。胡老师上下检查了一番,电池电量勉勉强强,外表没有损坏,机子正常运行,胡老师顾不上大石头在滩上摆了这么久,高兴地连蹭好几下。之前好几次看到有小狼崽对这块突兀的大石头很感兴趣,把它连撞了好几次,估计小狼崽心中也在疑惑为什么这块石头看着吓人,却拥有着不符合体型大小的诡异体重。有几次惊心动魄,间谍大石头离落入葡子江只有一步之遥,差点就死无全尸,幸好小狼崽兴致来的快去得快,没一会就玩腻了,跑去玩其他东西,间谍大石头才躲过一劫。过后连续好几天,狄远恒每天早晨都能看到胡谷添在拜神感谢苍天。除去这事不提,虽然有了一个躲风避雨的临时港湾,但因为雨来的太急,两个人身上被淋湿了一些。暴雨在哗哗倾泻而下,雷云压在天空中,落下的闪电中能看到无数雨影,狄远恒拿着望远镜察看着周围的状况,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水中,空中有水,地下有水,地下的水往低洼处流,形成一个个水坑,地势再矮些的地方,要不是有树木露出水面,真可以当成是一个浅池塘了。狄远恒摇头,在他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他仔细一瞧,是麦克白。它身上柔顺的毛全被淋湿了,结成一条条,在它身边的其他狼也是一样的,暴雨让它们变得很狼狈,它们没有办法,只能往安全能够躲雨的地方前进。它们移动得速度不快,因为小狼的脚步小,跟不上,它们停停走走,雨水浸没了它们的小腿,每一步都要很小心,要时刻注意脚下的碎石和毒刺。这个一个值得拍摄的故事,关于生存的故事。狄远恒给相机套上防水罩,再次抬起了相机对准了远处的狼群和其中的麦克白,他们这个位置狼群很难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上不来。头狼仰起头在雨中嗥叫,暴雨打在它的脸上,它呼唤着自己的同族,让它们不要在暴雨中迷失了方向。它们之前躲雨的地方被小型山洪冲垮,只能重新找一个新的地方避雨,它们要迎着雨而上来到山的高处,找一棵稳固的大树,好让它们能够躲风避雨。路途十分艰难,几个小狼崽在雨水里摔倒了好几次,全身上下都是泥。*“走这里。”森芒一边笼着自己的雨衣,一边指挥着路,“这里地势高,雨水要流也是流到峡谷靠近葡子江的位置,这条路是安全的。”“沿着这个方向往直走,前面有个岩洞,不大,可以暂时休息……”一路上下着小雨,原本短短两公里的路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下雨阻碍了他的前行,地上全是水和泥,鞋子踩下去再抬起来要比晴天费不少劲。森芒小声喘着气,停下了脚步,低着头想要休息一会,他有些累了,没空管周围的事物了,“我们很快就到了,等一等我要歇会儿。”“别倔了,我背你……”还没等狄远赫说完,位于上方的树枝抖动了一下,发出的咔擦折裂的声音隐藏在暴雨声中,直直地从森芒上方砸下来。狄远赫大脑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把弟弟拉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比小臂还粗的树枝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尖锐的枝梢瞬间在他的脸上刮出了几道细长的伤痕,速度太快,狄远赫甚至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他愣了两三秒,把枝叶从自己身上拍掉,雨水很快把它们冲到了一边。“吓人一大跳。”狄远赫深吸两口气平复下心情,低头问自己弟弟,“没受伤吧?”“没有。”森芒说。“那就好。”这里没有镜子,狄远赫没察觉到自己的脸受伤了,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他随手抹了把脸,手指上的鲜血没看清就很快被雨水冲掉。“但是你受伤了。”森芒说。“没事,小伤口不算什么。” 几滴雨水溅到脸上,狄远赫觉得有些痒,用手抹掉脸上的水,在脸上抹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我们走吧。”“待会我可以帮你处理。”森芒仰头告诉他,“每个伤口都需要注意,因为它随时都有可能致命,再小的伤口也有概率。”“行行。”狄远赫上下打量了自己弟弟一遍,一路上走过来,雨把地上变成了泥地,一步一个泥脚印,“你走得太费劲了,我来背你。”他没等森芒拒绝,就把人捞起来背到背上,“你负责看路,留意周围有没有你二哥和胡老师的动静。”“知道了。”森芒趴在他的背上应道。“抓稳点。”沉沉的重量压在狄远赫的背上,“不用担心,不会让你摔倒的。”兄弟两之间沉默前进着,森芒靠在哥哥的肩上,隔着雨衣看着自己这位才认识一个多月的哥哥,森芒伸手接到了天空落下的无根之水,回想着刚才哥哥保护自己的动作。过了一会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开口了,“我保护我的狗狗,因为我是它们的主人,那么你为什么会保护我?”“一定要回答你吗?”狄远赫不太想回答。森芒没有听懂他委婉的暗示,认真点头,“嗯。”狄远赫沉默三两秒,“因为你是我弟弟,你比我小,所以我有责任保护你。”“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森芒反问他。“没有如果。”狄远赫说,“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弟弟,这已经成了事实,如果真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受伤,所以我保护你。”森芒继续追问,“为什么不想我受伤?”雨渐渐落得有些大了,树枝树叶在雨中来回摇晃,偶尔有两只敢于在阴雨天飞翔鸟儿在空中扑腾。狄远赫没有回答他弟弟的问题。森芒以为是雨声挡住了自己的声音,让哥哥没听到自己的问题,他不得不把问题又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想我受伤?”这种问题还需要人回答吗,答案不是很明显吗。狄远赫被弟弟直白的话逼问到了角落,“因为我喜欢你这个弟弟,我很爱你,这个回答满意了吗?”“满意了。”“那就别问了。”小朋友非得要听到肉麻的话才会罢休,狄远赫边走边想起外公外婆实行的“爱要大声说出来”教育方式,一有机会就要表达爱,拒绝口是心非,推崇直接热烈的表达。事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是挺支持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森芒逼问。这个话题还没结束,森芒在他耳边小声抱怨他,“如果一开始表达清楚点,我不会问那么多呀,你看我喜欢外公外婆亚历山大杉莫麦克白和诺亚,我就会直接说出来。”“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快到了,吹吹你的哨子。”狄远赫生硬地转移话题,“看看胡老师他们会不会回应。”“哦。”森芒应了声,继续把刚才自己没说完的说完,“现在我喜欢你,我也直接说出来,你是一个好哥哥。”狄远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他分神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阿恒的相处,整人吵架打架一件不落,那句话叫什么爱到深处自然坑,这是他们兄弟两的相处之道。但要说有没有和对方说过爱,可别想了,除非是示弱或者想有把柄落到对方手里,这两种状况发生哪种都不好。时代变了,现在的小孩子真让人吃不消。雨衣挡住了哥哥脸上的表情和有些发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