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刻舒适的阳光变得格外灼人, 无数话卡在二哥的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片刻后,他露出一个凶巴巴恶狠狠的表情, 把弟弟的帽子往上拨, 直视弟弟的眼睛。“路那么远,你钱够吗, 我都问清楚了,你在宠物店里花了一百多块给狗子和格铃买了吃的。”“说吧, 你中午是不是什么都没吃?”“吃了红豆面包。”森芒回答。“多少钱?”狄远恒继续问。“五块钱。”森芒实事求是地说。“五块钱。”狄远恒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弟,忍耐住要敲打对方脑瓜的冲动, “才五块钱?!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里面的红豆特别特别甜。”森芒试图解释。二哥面无表情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肚子。“扁的。”他说。森芒恼火地拍开了他哥的手。*警察叔叔刚正不阿,一视同仁。他毫不留情地教育了狄爸爸一顿,最后给森芒安排了抄写二十遍《中小学生行为守则》的作业。森芒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前, 闷闷不乐地看着面前的抄写纸。他闷闷不乐了一天。“别这么不高兴。”二哥试图鼓舞他,“笑一笑嘛。”森芒抬起头,眼神看向门口,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家里僵持的气息,“爸爸又和妈妈吵架了吗?”“别在意, 他们总是这样。”二哥耸肩, “我今天已经狠狠替你说过爸爸了。”“他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了。”森芒撑着下巴,“哥哥, 他们是因为我离婚的吗?”“问题从来不在你身上, 没有你,他们也会离婚。”狄远恒说, “想太多白费脑子。”“来, 给哥哥笑一个。”他扯了扯弟弟两边的脸蛋,“如果你想家想葡泸的话, 我们可以寒假回去,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冬天太冷,不好玩。”森芒沮丧地说。“当然好玩。”他哥说,“据我观察咱葡泸的别墅,够三狗子跑酷。”“这不好笑。”森芒不高兴地评价道。“很好笑。”狄远恒挑起眉头,“它们押韵了。”森芒面无表情地把头扭了回去,继续进行他的无感情机械抄写运动。“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等下。”二哥拿出手机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走到窗边往外瞅了一眼,“十分钟之后去客厅。”弟弟不含一点期待,甚至没有抬头,“我不喜欢乐高。”“不是乐高。”二哥翻了个白眼,“在独自拼完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买它。”他再次在手机上确认了些什么,回头叮嘱弟弟,“记得,十分钟之后。”森芒趴在书桌上,把脸贴到抄写纸上,“哦。”时间过得很快,十分钟到了。作为弟弟的职责,他义务性地走出了门。一棵枝叶茂盛但没长橘子的橘子树出现在眼前。它被放在了客厅边侧,既保证了阳光的充足,又方便这棵树能享受空调的凉快。二哥坐在小板凳上气喘吁吁。“这就是礼物,喜欢吗。”他向森芒招了招手,“我老是觉得格铃困在笼子里不太好,身为一只鸟,它没有自己的树太可怜了。”“你等等,土干得快结块了,我先给它浇点水。”“幸好是送货上门,不然搬回来要累死人。”狄远恒庆幸道,他瞅了一眼树的陶盆,顺道拿铁铲子松了松土,最后满意地拍了拍树干。橘子叶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二哥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很快。他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弟弟,硬撑着露出一个[一切皆在掌握中]的表情,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瓢浇了点水。水立刻不受控制流了出来,它流过底下的架子,流到辅助清洁的报纸和茶几的小地毯上,就是没流进花盆里。“土太干、底盘倾斜,不怕,都是些小问题。”二哥强行解释道。然后拿着抹布清理了二十分钟。这过程中又有一些橘子叶不幸掉落。狄远恒不敢碰了,生怕再碰的话橘子树会先变成秃子树。他站起身长舒一口气,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阿芒过来,把格铃也带过来。”“看看它喜不喜欢这棵树。”森芒打量了一番。整理好的橘子树融入到客厅金色和原木色之中,显得格外和谐。格铃的豆豆眼一直在看着狄远恒清理现场,它歪着脑袋盯着这棵不会动的绿色庞然大物。森芒在后面推了格铃一把,它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棵一米三的橘子树。小鹦鹉试着啄了一口树叶,给橘子树带来了微小但有潜力的伤害。绝望的是,它发现味道很不错。二哥只希望橘子树长叶的速度能快过格铃品尝的速度。森芒皱着眉头盯着这棵可怜的橘子树,沉默转身往书房走去。“没那么差劲吧。”二哥不满地噘嘴抱怨,“欸,你去哪里啊。”“找书。”森芒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什么书?”狄远恒只能追上了弟弟的步伐。“《常见园林草木移植与栽培养护大全》。”“咱们家有这本书吗?”刚说完就收到了弟弟不赞同的目光,狄远恒只能举起双手,“你懂得多,我听你的。”“那我当作你喜欢我的这份礼物了啊。”“我没说不喜欢。”森芒把书本从书架上抽了出来,翻开。二哥终于得到了满足,心情大好,“对了,你们年级下星期去动物园游玩,需要我帮你去超市里买零食吗?”*年级动物园游玩的日子终于到了。天空中布满了一层层的云,云后面的蓝天比以往更加宽广深沉,风从东南边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草被吹得伏在地面。“哇呼!今天不用上课!”三五成群的学生走在校道上,相互击掌,有几位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幸好今天没那么热。”“热不热我都要带个小风扇备用。”其他同学咧嘴一笑。导游拿着红色的旅游旗在大巴车前,腰侧还挂着一个小蜜蜂扩音器,“同学们,没上车的快上车!很快我们就要出发了!”“不要磨磨蹭蹭,想和朋友聊天的,到车上再聊!”“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动物园!”大巴车上吵吵闹闹的笑声从开始发车时就没停过。动物园门口装修得很豪华,铺着大块石砖的广场两旁摆满了摊位,爆米花热狗棉花糖还有各种义乌批发的纪念品。导游摇着旗子拉着嗓子喊着自己带队班级的名字,“全班同学,排队拿好刚才我们发下去的门票,现在我们要入场了!”“跟紧我,不要脱离大部队行动!”“再说一遍!不要脱离大部队行动!”这段话只得到了寥寥几人的应和。旅行游玩并不少见,难得的是和同窗同学一起出来玩。几乎每个人都很兴奋。“需要涂点防晒霜吗?”同桌把防晒霜抹到手背和手臂上,侧过脸问森芒,“虽然今天的阳光不算大。”“不用。”森芒背着自己的炫酷书包,摇头。“我也怕晒黑。”坐后座的池立凯凑了过来,“为什么不问我?”“我以为你脸皮厚,不怕晒。”同桌故作惊讶地说,但还是把防晒霜递了过去,“要多少,你自己拿。”队伍缓慢地前进,森芒扫票后跨过闸机,迎面便是一面巨大的分区展示墙,动物园被整体分成了四个区域,食草苑、猛兽谷、水族馆、表演区和餐饮购物区。道路两旁每隔十几二十米就立着安全指示牌和友好参观注意事项。“同学们!”导游拿着小蜜蜂扩音器贴近嘴巴,大声说道,“我们先参观食草苑,里面有长颈鹿,白犀,亚洲象、梅花鹿……”森芒从展示墙的一边取走一张地图。这个季节几乎已经临近夏天的尾声了,蝉喧闹呱噪的声音仍在继续,它们永远都不分气氛不分场合,只管自己的嗓门够不够大。这种喧哗声除了心烦,不会带来任何危险,在野外独立生存的动物不会害怕这种喧哗声,真正让它们害怕的是安静躲藏在暗处的捕猎者。树影婆娑,光影斑驳,孔雀站在绿色的树冠上,对栏杆外的游客熟视无睹。年幼梅花鹿蹦跳地越过用作景观摆放的大石头,蹄子轻盈优雅地踏在泥土上,栗红色的毛色上印着梅花状的白斑,它的毛色会在冬季变成像枯茅草一样的烟褐色。森芒看向地面,为数不多的嫩草差不多都被吃掉了,上面满是鹿蹄印,无须辨认踪迹都能知道鹿群在这儿饲养居住已久。在长时间的注视下,小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耳朵竖起,森芒知道那是警惕或者害怕的信号。“小芒,你要掉队了!”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的同桌大声提醒班里年纪最小的小朋友。“马上来。”森芒加快了脚步走过鹿区。“刚才在发什么呆呢。”王珺问。“没什么。”森芒说,“我想起了我家里的山。”“你家里的山?”王珺回忆了一下,“差点忘了,你说过你是葡泸人,那边的山出了名的多。”“他还会爬树。”池立凯搭腔,“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住在葡泸的时候我经常带着我的狗狗上山里玩。”森芒翻开地图仔细察看着上面犬科动物的区域,“山里的风景很好。”“说起葡泸,我倒是想起之前的新闻。”池立凯说,“上面说有人去游山野宿被野狼攻击,幸好紧急出警,叫上住附近的土著做向导,全员平安无事。”森芒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狼山的位置,回话慢了一拍,“……我外公就是那个土著向导。”实属是吃瓜吃到当事人头上。池立凯卡了半秒,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个信念追问,“那时候很危险吧,三更半夜大晚上的,啥东西都看不着。”“你们那时不怕野狼把你们咬死吗?”“怕。”森芒说,“不过它们也怕,怕我们记仇,回头把它们赶尽杀绝。”“人和动物之间的矛盾真复杂。”池立凯叹了口气说,脑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么详细,你外公去了,不会你也去了吧?”说着他想起了森芒体育课展现出来旺盛的精力。越想越觉得很合理,荒谬的合理。“我会爬树。”森芒重复刚才的话,“我很安全。”“我以为已经够高估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池立凯感叹道,然后顺手揉乱了森芒的头发,“你刚才一直在找什么?”“狼山。”森芒说,“我喜欢犬科动物,它们很可爱。”“应该在猛兽谷那边。”王珺说。“我以为你会害怕它们。”池立凯看向旁边的人,“毕竟经历过些不友好的事。”“没有。”森芒露出了微笑,脸上展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它们很好,我喜欢它们,我甚至拥有它们的其中一只。”“你在葡泸拥有一只狼?”池立凯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扯起嘴角,“一只野生的狼?”森芒皱眉,觉得自己表述不当,“不能说我拥有它,好吧,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它也拥有我。”“我给它起了名字,也许它也给我起了名字,它喊我都是用同一种奇怪的音调。”池立凯直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朋友,双手拍了拍对方的双肩,确定道,“很好,身体健全,就是胆子太大了。”“狼和狗都是群居动物,我知道它们的弱点,只要掌握一点小技巧。”森芒战略性地嘟起嘴,“只要仔细观察。”“不过它们也有很大不同,野外群居的狼一般都是认识的,遇到不认识的同类会很警惕,群居的狗狗就很不一样,无论认不认识,它们都可以一起追逐打闹一起玩。”周围满是游客聊天吵闹的声音,森芒在这一片声音里想起了麦克白。不知道它现在生活地怎么样了,小朋友仰着头想。他背后树上粗壮的树干像无数手臂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阴影下的绿叶被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面纱,背后云朵的边缘破碎如同挂着的脏棉絮一般。*动物园里几乎已经没有用关押动物的铁笼了,而是换了一种能给动物更自然化的生活环境,让它显得不像牢狱更像生态公园。“后面的同学不要离队伍太远了!”导游挥着旗子喊道,“前面就到猛兽谷了!第一个参观点是狼山!”“想听动物讲解的往前面来,我们专门请了讲解员姐姐来为大家讲解!”狼群被搁在防护网内侧的小山中,游客可以站在高处走道上看到它们,它们的外形长得并不光鲜亮丽,甚至有些略显晦暗。穿着黄白色小马甲的讲解员走在前面,“狼在中国的分布很广,体型和家犬相近但更为强壮,国内西北方的毛色偏浅灰色,南方的毛色就偏深暗色,棕褐色和灰褐色的毛色也很常见。”“它们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和严格的纪律,头狼是领导群体的灵魂核心,很多动物学家和社会学家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森芒走在了队伍的后列,和队伍隔了有一段距离,他的目光看向狼山之中。大多数狼躺在狼洞休息,时不时站起来伸个懒腰梳理毛发,它们的眼神很平静,在有风的天气中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它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森芒沉默地看着它们,试图努力去感受这群山野精灵的情绪。人类搜集动物的历史源远流长,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不过以往是为了博得王孙贵戚的喜好,而如今是面向群众的科普教育基地。很多时候,动物园都会把自己描绘成保护濒危物种的机构,可是物种个体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很难是强烈有力,明明有一种更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保护环境。森芒的手搭在栏杆上,看着狼群,其中藏在阴影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些灰突突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两个没什么精神。”一个让人不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一点看头都没有,真无聊。”森芒翻了个白眼,离他们远了几步。“不如组队四排开黑。”范崇以拿起自己的手机,后背靠在栏杆上,“谁和我一起?”“我来!”“我也一起!”“那我们就在这儿玩,不跟导游他们了啊。”其中一个同学说。“跟什么,又不是跟屁虫。”范崇以哼了一声,“搞得跟谁没来过这地方似的。”“走了大半天了休息一下,导游他们不会介意的。”同学撞了撞他的肩,“好了,我开了啊。”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人流量不算多。他们几个围成一圈,专注于屏幕里的游戏。“辅助,你人呢!”范崇以紧盯着手机,“我血条快空了!快来帮我补个血!”“喂别演了啊,来个人掩护我!”两秒钟过后,朋友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一顿操作,咱们都没走掉。”“敌方丝血,你们跑什么,找机会弄死他啊!”范崇以又往身后靠了一靠,“他补血了,人头没了,算了算了稳一点。”“不怕我给他上了个减速buff。”另一个朋友说,“他还在追你吗?”“还在。”范崇以说,“我得往另一边走,那边没人守吗?”他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后面的靠背一松,脚下重心不稳,直直地摔了下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脚骨和膝盖传来明显的疼痛感,范崇以看向自己的手臂,肘部处一片红色的擦伤的痕迹,他抬头看向对面,狼山之中一群肌肉发达浑身长毛的野兽正用幽蓝色眼睛盯着他。范崇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种目光下,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无法动弹。“快叫工作人员!快啊!”和他一起打游戏的同学也慌了神,“要出人命了!”“老范!离远点!别惹它们!”同学的喊话一句也没传进范崇以的耳朵里,在这令人恐惧的寂静中,他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咚咚如同巨雷般敲击着耳鼓。范崇以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他脚软到几乎无法站立起来。几只狼从狼洞里站起来僵站着不动,鬃毛林立,耳朵竖直向前,用警惕和怀疑的目光看向这位闯入它们领地的陌生人。它们灵敏的鼻子动了动,风把这个外来者的气味送进它们的鼻子。“老范!你没事吧!”上面的同学惊慌大声喊道。范崇以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原本翠绿的草地和植被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如此危机四伏。这里的主宰者们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就是一个死物,或是未来的食物。渺小、无力、甚至无法呼吸。范崇以终于意识到他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困境。同学的躁动让周围的人群都围观了过来,站在观景区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围着?狼山有什么好看的?”“有人掉进狼山去了!还是个高中生!”“那还不快点叫人!”有人眼尖看到了范崇以的状况,“那高中生手破皮流血了,连脚都骨折了!现在没法动了!”“那血味不是会更加刺激那些狼?!快喊人!”森芒正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水杯,听到人群不断的议论,挤着身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了观景区的最前面。狼山的外围是铁网,防止它们逃跑伤人,而观景区在上方。范崇以是倒霉到一定程度才恰好从铁网的上方掉下来来到狼山内部。狼群还在打量着这个外来的入侵者,评估着他的危险性。狼的嗅觉最是灵敏的。范崇以拖着自己骨折的脚想要远离狼群,但血腥味却因为他的移动而更加浓郁。“这个愚蠢的笨蛋。”森芒用力踩了两下脚伸展开自己的肌肉,做了个深呼吸,他果断迈过栏杆从观景区上一跃而下,穿过铁丝网挡住范崇以面前。他可比范崇以专业得多,森芒甚至会在地上翻两圈以卸掉力。除了衣服脏了一点,完美落地。“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卧槽!有个小孩跟着跳进去了!”围观的人群甚至没来得及拉住森芒,眼睁睁地看着森芒跳进了狼山内。“现在有两个人掉进狼山了,小的那个还是主动跳下去的!”“动物园的安保呢?还没到吗?!现在事件升级了!”范崇以人早就吓傻了,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森芒,脑子嗡嗡的,“你他妈疯了吧,你跳下来干什么……找死吗?”但一瞬间保护比他小的人的心态忽然占据的上风,他猛地一扯森芒的衣服,企图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哭着大声说,“你读书读傻了吗?!赶快滚到老子身后!”“你不要哭了,哭声只会更加刺激它们。”森芒按住范崇以的手,示意他不要太害怕,“你刚刚老是嫌弃这些灰扑扑的家伙,其实它们都很聪明的,比你会看眼色。”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范崇以竟然被他这种诡异的低情商安慰到了,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哭声,“谁能近距离看它们的眼睛不被吓哭啊……”“你他妈赶紧走,趁着你的腿还没断。”“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森芒说出了长辈教导他的话,“如果你不想衣服被扯烂,连身上被咬伤的话就闭嘴。”范崇以强忍住哭声。观景台上的人越聚越多,班主任和导游都围在上面,他们的神情焦虑。他们全班的同学几乎都聚在了上方,氛围如千斤般沉重,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极致,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这些议论声都没传到范崇以的耳朵里,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微不可闻的狼群脚步上。它们虽然很轻,但却像死神挥舞着镰刀迈向他一般沉重。夺命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望向猎物的眼神,无一不展现着它们刻在DNA里的野性与危险。而森芒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只狼身上。它站在狼群的后方,并没有看向流血的范崇以,反而将它的目光落在森芒身上。灰黄混杂的皮毛仍然像往日那般美丽,如同黄昏入侵的天空。它的眼神是如此澄澈而复杂,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让人难以忘怀。森芒和那只狼四目相对,冥冥之中有一条线连在他们之间。这条线坚固又脆弱。向前一步可能是友谊,也可能是危险的利爪。“你他妈快走。”范崇以体型比森芒大了一圈,却害怕瑟瑟发抖。他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哭腔,“妈、妈的,这里的保安还没来吗?”恐惧已经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的大脑几乎停转。范崇以的视线停留在狼裂开的锋利牙齿上,他似乎看见有口水顺着牙齿流了下来。他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野性猛兽!死亡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而现在没有人能帮他。站在狼群后徘徊的那只狼犹豫地在原地徘徊,似乎在等待,等待那位它熟悉的人,它的朋友,曾经的伙伴。一阵清风吹去片刻的阴霾,让森芒从头到尾都在发冷,他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这种感觉又像是温水一样在他的心中弥漫开。森芒觉得自己被吞没了,几乎无法呼吸。一直是它们紧紧牵绊着自己。那是一份特殊的情谊。他永远不能放弃的情谊。森芒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模仿着记忆中的狼嗥,“呜、呜……”那只狼的眼神变了,眼皮之下似乎能看到其中的泪花,它耳朵竖直扑过来,一头扎进了森芒的怀抱里,耳朵直蹭着森芒的手心,发出委屈的呜呜声。“桃乐丝。”森芒喃喃地说出了朋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