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暗暗叹息,他太知道鱼崽儿对俞寂有多么重要,他愿意用命换他的崽崽安稳无忧。这间老旧的出租房远离市中,不在叶清的控制的范围内,貌似暂时住在这里对俞寂和崽崽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从傅家搬出来独居,要为生计发愁,俞寂几乎把所有的积蓄砸到湖景别墅,当务之急是要找份工作。俞寂谨慎地看着梁漱的脸色,蚊子似的从嗓子眼里嗡嗡说道:“你说我能回翰城吗......”“什么?!”攻中好道文笔四梁漱一口气没上来,不慎呛得咳嗽起来,俞寂歉意地抿着唇瓣连忙给他拍背顺气。好半晌梁漱平复好呼吸,惊得他瞪着眼:“俞寂你别开玩笑了,要是让你家傅少知道,不得抄起八十米大刀连夜追杀你。”“而且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前,以前咱的人设是背景神秘没人敢招惹的清纯男大学生,现在他们只会觉得你是被傅家赶出来的。”“那些动辄豪掷千金就为排着队跟你喝杯牛奶的京圈阔少,还能像以前那样供着你吗,你现在要是回翰城就跟掉进狼窝没区别。”俞寂心虚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回翰城不会再做陪酒的,在后厨帮忙也能赚很多。”翰城壹号就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东家对员工更是从来不吝啬,就算是普通的服务员,也比大多数朝九晚五的白领赚得多。而且俞寂跟东家关系还不错,时间方面也相对自由,可以随时调换班,还能照顾崽崽。俞寂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他体会过没钱的日子,不想鱼崽儿以后也过得那么艰难。梁漱听完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提议道:“既然湖景别墅不能退,咱可以转手卖出去,至少四分之三的款项都能顺利捞回来。”俞寂眨巴眨巴眼睛,脸蛋逐渐憋得通红:“可是少爷他很喜欢那套别墅......”梁漱翻了个白眼,这家伙顾着小鱼崽儿,顾着傅朝闻,就他妈不顾自己的死活。见梁漱面色不善,俞寂讨好地抱住他的手臂解释道:“翰城壹号后厨的空间相对封闭,不会跟前厅和包厢打交道。”“这样就不会碰到以前的同事,戴着口罩也不用担心有人认识,以前东家就很照顾我,要是我跟他提他肯定会同意的。”看着俞寂亮晶晶的大眼睛,梁漱也不好再多加阻拦,无奈道:“这几天我先去翰城壹号后厨那块踩踩点,要是真的安全你才能去。”得到口头允许后,俞寂抱着梁漱的手臂晃来晃去撒娇,听话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的天光逐渐亮起来,鱼崽儿揉揉自己的小脸,哼唧着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以前梁漱每周都来看鱼崽儿,小家伙有段时间没看着他干爹,睁眼看见梁漱就开始乐。梁漱把鱼崽儿拎起来,黏糊糊抱在怀里,“哎哟小宝贝,快让我稀罕稀罕我儿子。”俞寂看着鱼崽儿抱着梁漱的脸揉来揉去,笑笑道:“你帮他起床,我去做饭。”梁漱随口应了声,在床头拿起鱼崽儿的保暖衣服给他穿。衣服都是崭新的,但是已经细心地洗过,带着股淡淡的奶香肥皂味儿。给鱼崽儿穿衣洗脸冲奶粉的过程中,梁漱不免在心里感叹——傅朝闻究竟是瞎还是怎么地,成天守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崽崽,是怎么做到毫无察觉的......他以前还担心鱼崽儿跟傅朝闻越长越像,到时候事情会瞒不住,但现在看他完全多虑,人家傅少硬是半点都没看出来。不光没看出来,天天还惦记着俞寂那该死的渣男前男友......“啊!崽!”鱼崽儿的惊叫唤梁漱回神,他这才注意到居然把婴儿润肤露给他干儿子涂得满头都是。他赶紧拿纸巾擦干净,悄声警告鱼崽儿:“别跟你爸告状啊。”受到威胁的鱼崽儿抿着小嘴巴乖乖点头,梁漱给他把头发梳成两股小辫儿,才领着他走出卫生间。俞寂的早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鱼崽儿抱着奶瓶被放在小板凳上,俞寂先喂他吃饱。梁漱唉声叹气道:“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认亲爹?”俞寂垂眸道:“我给少爷和崽崽在医院做过亲子鉴定,想等少爷回国就把报告给他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就......”“等再过段时间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少爷的,少爷也会很喜欢崽崽的。”梁漱看着俞寂纯粹羞涩的笑脸,丝毫不怀疑傅朝闻会高兴的话,傅朝闻有多爱俞寂他都看在眼里。但是替俞寂感到高兴的同时,也难免觉得心里酸酸的。跟俞寂和傅朝闻相反,他梁漱守身如玉快三十年,他妈的刚开荤就碰上个该死的人渣。逼他上床,玩各种花样,把他当做发泄欲望的玩物,跟真心和爱俩词儿没半分沾边。昨晚傅朝闻还是揍得轻,对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就该直接拉出去给他阉了。梁漱垂着脑袋干饭,化悲愤为食欲,吃完近半月来最安稳的早餐以后,钻进卧室闷头睡到中午,又吃过午饭才离开俞寂的出租屋。他重新买了两部手机,自己的手机被傅玄弄得不能使用,俞寂的老年机也得换换。下午他按时按点去报社上班,然后跟老板负荆请罪,哭天抹泪地说了早就编好的回老家给表叔守灵的感人故事,老板才没让他滚蛋。鬼鬼祟祟回到工位,梁漱才得空打开了自己随身的包,拿出从傅玄那里顺的纸质资料,以及几张貌似废弃的电话卡。不过梁漱刚想翻翻那些资料,他挨千刀的秃头主编就来问候他,只好匆匆塞进了抽屉。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梁漱还想着傅家车祸的报道,现在傅玄那贱人被揍断了肋骨,至少得躺个俩月,这就是他的机会。梁漱打车去了医院,他总觉得在司机老刘嘴里能撬出线索。但是很不幸,到医院问过护士站才知道,老刘在三天前已经去世了。老刘一辈子没有儿女,去世的时候只有傅家的保镖在场,他生前还签了遗体捐献协议,死后把尸体捐给医院做医学研究。曾有过短短十几分钟交谈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留下些老旧东西没人认领,护士让老刘的冒牌表侄梁漱领回去。白色布袋里装着部没电关机的手机,几件干净换洗衣服,两根圆珠笔以及厚厚的日记。日记本封面是泛着土味的风景画,封胶和纸页被磨得破损,瞧着就跟珍藏的古董似的,距离现在应该有些年头了。梁漱眼底酸涩,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翻看起老刘的日记。大多记得都是流水账,甚至洗车修车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再就是讲述主家傅承天对他这孤家寡人有多么的信任,非他开得车不坐。这也正好侧面印证了陈松的话,傅承天的确是只坐老刘开的车,那么当晚他为什么又会坐傅承烨的司机小李开的车。这本日记很厚,字迹又潦草,梁漱看得眼睛酸疼。就在想带回家再看时,他忽然注意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这篇日记记录的是八年前的中秋节,老刘跟司机小李相约喝酒,老刘在字里行间抱怨,连小李在老家都有媳妇和孩子......据梁漱所知,司机小李跟老刘相同,都是孤家寡人,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牵挂,傅家才会把他们聘为司机。小李有没有妻小这件事儿,是梁漱到目前为止找到的跟他了解的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如果有,那他的妻儿在什么地方,当初小李发生车祸时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些答案只有亲自找到他妻儿才能得到,但是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以梁漱的本事根本做不到。梁漱起身缓缓地往回走,边思考着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走着走着,梁漱跟两个小护士擦肩而过,其中比较瘦的显得很兴奋:“你确定是傅家的小少爷?!”“没错,好像摔断了左侧两根肋骨,手臂也是骨裂正挂着固定带呢,但真人还是巨帅,我带你去看看!”梁漱脚步微顿,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默默跟到身后,随着护士来到安静的病房区。那俩护士悄悄扒着玻璃,兴奋又激动地窃窃私语好一阵。等她们恋恋不舍地离开,梁漱才走过去,透过玻璃窗,看见傅玄独自躺在病**。他比平时犯贱的模样要安静得多,偏头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病床对于傅玄高大的身材有些逼仄,他还穿着VIP病房区的患者特殊的绿色的病号服。梁漱嗤笑,怎么现在住院还分三六九等,住VIP病房的不是该死还是死。傅玄似有所察觉,忽然转头看梁漱这边,发现是梁漱后,他脸上浮现出个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