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梁漱面无表情,淡淡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如黑曜石般纯粹透澈,狡黠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稚气,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很难想象这样有不羁少年气息的人,居然对自己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见梁漱就那么望着自己不走也不进,傅玄艰难地抬起手朝他打招呼,眉眼带笑用口型喊了声梁哥。梁漱表情僵住,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傅玄那副纯净无辜的笑容刺中心脏,他迅速转身,驱逐不妙的感觉,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你是患者家属吗?”回过头穿白大褂的医生就站在梁漱身后,低头翻看着诊单:“患者整天没有正常进食,他自己不能动也不让护士喂。”“家属既然到医院就自己想办法吧,长期不进食也影响伤口的愈合,还没见过这么自己糟践自己的......”白大褂说完就扬长而去,导致梁漱压根没机会解释,他跟里面的贱人半点关系都没有。梁漱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医院,他心道人就是不能惯着,越惯就会越蹬鼻子上脸,不吃就不吃,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转念一想,以傅玄那倔驴似的疯子性格,傅朝闻揍他都连躲也不躲,还真有可能把自己活生生饿死......梁漱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外面的餐厅买好病号餐,站在了刚才那间病房的门口。他简直想当场扇自己个大嘴巴,竭力劝说着自己放下东西就走,然后狠狠掐了把大腿,推门而入。傅玄静静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腰侧和小臂都缠着骨折用的固定带,脸色和嘴唇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梁漱踢得床发出咣的一声,傅玄立刻皱皱眉心醒过来,看见居然是梁漱出现在他面前。“我没做梦吧......”傅玄笑得眼睛亮亮的,费劲儿地撑起身去牵梁漱的手:“我就知道我的梁哥心地善良,不可能放心我独自在医院。”梁漱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翻了个白眼闪身躲开他的手,直接把带来的饭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想离开病房。见梁漱要走傅玄顿时着急起来,不顾扯得腰部的伤口疼,竟然想靠自己肩膀撑着下床。他疼得闷哼:“梁哥你别走,我不能动,也没劲儿,要怎么吃饭。”背着身的梁漱满脸黑线,已经在心里检讨自己刚刚为什么他妈的手贱偏要进这间病房。只能板着脸生硬道:“滚回去躺好,我去给你找护工。”傅玄仍保持半起身的动作,咧着嘴笑道:“我不想要护工照顾,梁哥喂得饭更好吃。”“不可能。”梁漱接近爆发边缘,吼他道:“你他妈的少给我得寸进尺!”这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刚才的白大褂医生黑着脸走过来,“我说你们闹别扭也该有个限度,等患者好了再接着吵不行吗。”“伤筋动骨不是闹着玩儿的,患者断的肋骨差点就扎进脾脏,现在再乱动也不排除肋骨移位的可能,赶紧让他好好躺着。”“你这当家属的现在不好好伺候着患者,又是饿着他还跟他吵架,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他妈的——”梁漱被训得莫名其妙,心里腾腾冒着火,刚想跟医生解释,就被傅玄截胡道:“不好意思医生,给您添麻烦了。”“我男朋友脾气不好,但还是很爱我的,还要喂我吃饭,是不是老公?”梁漱:“......”梁漱被这句再自然不过的老公给喊懵了,老公你个大头鬼啊,要不是在医院,梁漱真想当场给傅玄这贱人把其他好使的肋骨也卸了。白大褂不耐烦地瞥了梁漱一眼,催促道:“快喂他吃饭吧,整天没吃了,给饿出好歹有你后悔的。”梁漱扯起嘴角露出个假笑,想等医生离开再跟傅玄算账,结果这医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要盯着梁漱给患者喂饭。被逼无奈的梁漱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打开还热乎的白粥,倒进医院准备的小瓷碗里喂傅玄。然而傅玄还嫌白粥清淡没味儿,用眼神示意豆浆带的糖包,“梁哥,往粥里放点糖。”那白大褂盯着,梁漱也不能把粥扣到傅玄的脑袋上,拌糖后一勺一勺舀着喂给他。小半碗下去,白大褂也离开了病房,梁漱的哀怨也在喂饭这种细致活儿里磨得差不多。傅玄身上的伤远不止肋骨和小臂的骨裂,肩膀胸口包括脸上全是淤青和擦伤,甚至嘴里都有不慎咬破的伤口。梁漱边喂他边问道:“傅朝闻那通打你,你怎么不躲,性命攸关的时候装什么孙子?”傅玄笑笑,无谓道:“还好,不疼。”“以前我爸揍我,比这狠得多,每回都得断胳膊断腿,有时候躺好几个月都不能下床,我中学基本就没怎么正经去过学校。”梁漱有点心惊,正常父母谁能忍心这样揍自己的小孩,但他面上还是端得异常的冷硬:“那怪你小时候淘气吧。”傅玄摇头:“也不是淘气,他就为讨我后妈高兴,我后妈因为自己身体问题不能生育,每天对谁都阴沉沉的。”“但我后妈家里是京城顶尖的娱乐公司,我爸只能每天供着她,她怎么开心就怎么来,我后妈最喜欢的就是看我挨揍。”梁漱着眼睛撇撇嘴,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点幸灾乐祸,还是同病相怜更多些。这时候傅玄忽然面色带笑问道:“梁哥,昨晚你在我卧室的抽屉里拿走了什么东西?”梁漱淡定地把小瓷碗放下,慢悠悠地用湿纸巾擦手,完全不心虚:“就几沓材料而已,其中有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吗?”“那倒没有。”昨晚傅玄受伤躺在外面,只听见卧室里有抽屉开关的声音,梁漱究竟翻出些什么东西,又拿走些什么他也不清楚。他看了眼梁漱毫无波澜的脸色,严肃道:“你自己看就看,不要往外传,那都是集团的机密,不然以后我在股东的位置会很难做。”梁漱毫不在意地轻嗤:“大哥你都傅朝闻揍成这样,还想着回傅氏集团呢?”傅玄也笑笑:“集团又不是我哥自己的,不然他也不用和叶清联姻不是吗?”说得好像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梁漱没心情跟他掰扯这些,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包,傅玄饭也吃过了他自己也该离开医院了。那万恶的秃头主编给梁漱发消息,催他回公司加班赶稿,他正好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见梁漱要走,傅玄的表情无辜又可怜:“梁哥你别走,陪陪我,好不好?”梁漱没搭理他,兀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而傅玄将自己的手机费劲儿地推到梁漱面前。他兴奋笑道:“梁哥,你看看我的手机,里面应该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梁漱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打眼差点直接把手机给扔出去,手机页面内容全是情.色。是两人在做i爱的过程中拍的视频,梁漱不知道傅玄啥时候拍的。视频里的梁漱浑身**,双腿被抬到对方的肩膀,以几乎折叠到底的姿势露出隐秘处,还有下半身的镜头特写。看见这东西梁漱的火蹭得就上来了,拿起枕头狠狠砸到傅玄脸上,“你他妈想拿这破玩意儿威胁我?”傅玄躲闪不及,痛得闷哼:“不是梁哥,你误会了,我只是让你看看自己有多好看。”“我可去你妈的。”梁漱背上包,看着傅玄冷冷笑道:“随便你放到网上或发布到黄.片网站,老子还真就不在乎!”“梁哥,我没有!”傅玄急得又撑起半边身子,朝梁漱喊道:“梁哥,我等你,我等你下次再来看我!”梁漱的背影消失后,傅玄的笑容消褪逐渐回归冷淡,此时卫生间的门忽然响动,从里面出来个身材好高挑的女人。是叶清。叶清瞥了瞥傅玄的手机,凉凉道:“你比朝闻哥强不到哪儿去,也被男人给迷得死死的,你这副样子真的特别没出息。”傅玄正色道:“少废话,那几张电话卡他应该没注意,赶紧趁他发现之前拿回来,否则里头的东西被听到,全都得完。”叶清忿忿道:“当初让你销毁你偏他妈的偷留备份,这回不但搬起石头砸你自己的脚,还他妈的拉我下水。”“医院里有傅朝闻安插好的眼线,所以我不能随便出面,这件事儿只能你暗地里去做,电话卡弄到手相安无事,不成就同归于尽。”“那东西梁漱不可能随身携带,大概率就在他的公司或家里,我不管你采取任何手段,都要想办法查探清楚电话卡的位置,然后顺利偷出来。”“就一点,别让他发现,更不能伤到他半根头发,听见没有?”叶清冷冷笑道:“我只能尽量,要是你的小宝贝发现,我不得不让他永远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