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傅朝闻是被赶出去的,俞寂随手丢给他一把破旧的雨伞,无情关紧了出租屋的门。回身鱼崽儿扬着短胳膊朝他扑过来,撒着娇用脸蛋儿去蹭俞寂,跟他爸爸好阵子亲热。小孩是能够感知情绪的,鱼崽儿似乎知道爸爸怎么不高兴,便搂着爸爸脖子亲来亲去,把俞寂哄得闷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蹲下身给鱼崽儿重新调整了裤子,这是条有点复杂的连体衣服,傅朝闻完全分不清正反,俞寂跟他说过还是没穿对。今天是周一,俞寂也要去翰城上班,徐姨来家照顾鱼崽儿他便换衣服出门。对门那家里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似乎热火朝天地在装修,这栋老楼租户比住户还多,新租客来了装修也不足为奇。到了楼下,俞寂刚想步行去班车的车站,就有个笑意盈盈的男人走过来给他撑伞。以前俞寂在傅家时跟这人经常见面,他是傅景明的专用司机,现在应该还在傅氏集团,继续为他老板的弟弟傅朝闻工作。他笑得灿烂:“俞先生,今天天气不好,傅总让我在这儿等着送您去上班。”俞寂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他跟这司机本来就认识不说,而且人家应该在这儿等得挺久。见俞寂点点头,司机喜出望外,连忙打开停在旁边的轿车接俞寂上去。车开得很平稳,司机笑笑跟俞寂搭话道:“我还以为俞先生不愿意坐这辆车呢,您要是坐班车傅总说他就开了我。”俞寂配合地笑笑,望着窗外没说话,他有点困倦想睡觉,但那司机的嘴基本就没停过。“傅总本来要亲自等俞先生的,但公司临时有事儿得去忙,这才临时让我来接您......”傅朝闻被赶出来后就躲进了车里,仰头看着四楼左户的窗帘拉开,俞寂伸了伸懒腰。他本来是想亲自接俞寂上班,但是齐司封打来电话,说针对叶良民的证据基本坐实了。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不速之客正在等着傅朝闻,叶清见到他立刻面色不善地问道:“朝闻哥你昨晚在哪儿住的?”傅朝闻打开电脑接收齐司封发来的文件,看都没看她一眼,“知道还问?”看对方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叶清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还是咬牙尽力保持风度。坐在对面叹息道:“朝闻哥我倒没有别的意思,要是被媒体拍到你出入那种破烂地方,对我们两家都不好。”“你也知道傅家和叶家联姻,无形中击退了很多挑战集团的势力,这种档口当然不能出任何问题。”“朝闻哥,其实我挺想不明白的,俞寂就那么好让你到现在都不肯放,公司的事务你最近都推给陈松,以这种状态能不能领导集团再上台阶,我挺担心的......”叶清满面愁容,自顾自地说着,而傅朝闻全神贯注于齐司封收集的关于叶良民的罪证。足足有十几页,来龙去脉写得很清楚,要是用这份材料举报叶良民,甚至不用到中午就会有人找上门。但是傅朝闻还没探清叶良民的水有多深,这份举证材料能不能治他于死地,如果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对集团和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这件事急不得,得仔细斟酌着来,必须一招就打得对方再也无法翻盘。他掐了掐眉心,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叶清在他耳边儿说话就没停过。“朝闻哥,我爸的意思是我们尽快结婚,这样对集团的股份也有保障——”傅朝闻烦得不行,紧皱着眉头看着叶清,“说完了吗?”叶清一愣,傅朝闻又道:“说完就走,齐司封送客。”叶清急忙站起身,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齐司封听到傅朝闻的话已经进来。他从容不迫地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动作,“叶小姐,您慢走。”叶清狠狠瞪了齐司封一眼,不甘愿地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住脚步。她回过头朝傅朝闻笑笑:“朝闻哥,你这样随便破坏婚约,真的不怕我对付俞寂吗?”傅朝闻舔了舔后牙:“你可以试试。”既然跟手段阴险的叶清说这样的话,傅朝闻就做了十足的准备。无论是俞寂还是鱼崽儿,全方位保护他们的保镖有近百,没有人能靠近那栋老楼。送走叶清,齐司封又回到办公室,把傅朝闻的办公手机递给他。“老板,查那件事儿的保镖早晨刚回信,傅承烨的司机小李确实有媳妇儿和小孩。”傅朝闻眼皮一跳,被这事儿震惊得不轻,接过来的手机上是张模糊的照片,泛黄陈旧,明显是照了很多年的。应该是农村谁结婚时留下的照片,不起眼的背景里抱着小孩的女人被红圈特意圈出来。“那个姓梁的编辑挺厉害的,凭老刘的日记就能把这事儿挖出来。”“这就是小李的媳妇儿和小孩,他给傅承烨当司机前就已经结婚,媳妇儿是他当村的,叫李红秀,结婚的当年就有了这个孩子。”“听邻居说,小李出事儿以后,李红秀就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们村,有人说去了大城市,也有人说是出国了。”“那天李红秀挺风光的,来了两辆豪车接她跟孩子,听邻居那意思好像真出国了。”傅朝闻皱眉:“出国?”小李在傅家当司机待遇虽说不错,但家底也不至于那么厚,她哪来的钱去大城市生活,又哪来的钱那么夸张地出国。这事儿挺蹊跷的,傅朝闻思索道:“不管她带着孩子出国或去别的城市,应该都有当时的乘车记录,查清楚。”齐司封嗓子一堵,只能苦着脸应下,离现在八年多的乘车记录不是相当于大海捞针嘛。汇报完司机小李的事儿,齐司封又说道:“老板,那姓梁的编辑刚给您打过电话,说他有重要的事当面说,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傅朝闻应了声:“让他上来。”很快傅朝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梁漱被齐司封带进来。“坐。”傅朝闻起身走到咖啡机旁边儿,亲自给梁漱倒了杯咖啡,他对梁漱的态度有很大转变。以前傅朝闻觉得这人没心没肺头脑简单,除了聒噪没特别的,但事实证明梁漱很聪明,做事儿也很周密挑不出漏洞。更重要的是,在傅朝闻作为伴侣和父亲该有的角色和责任缺失时,梁漱肯定没少照顾俞寂和鱼崽儿......梁漱接过咖啡喝了口,挑眉看着傅朝闻:“听说我们家鱼崽儿小宝贝找着他亲爹了。”傅朝闻扯扯嘴角,无奈道:“俞寂还真什么都跟你说。”还是第一时间。“他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梁漱懒懒散散地靠着沙发,“我还知道只有你把跟叶清的那些破事儿处理好,俞寂才可能愿意跟你重归于好。”“否则以俞寂那股犟劲儿,他就是宁愿住那破出租屋,也不跟你回去住豪华大别墅。”话是说得半点没错的,这事儿傅朝闻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他还没有把握能彻底扳倒叶清。看傅朝闻沉默不语,梁漱咬了咬牙,从裤兜里掏出只黑色的微型录音笔,紧接着丢给傅朝闻。“你不就是想摆脱叶清但没路子吗,这里边儿的东西就是你的路子。”傅朝闻狐疑地看了梁漱一眼,随即摁下录音笔的启动键。对话持续了两分多钟,短短两分钟足以唤起傅朝闻的记忆,他听完已经是脸色铁青。婶婶对傅朝闻还挺好的,当年去世的时候傅朝闻还难受了一阵,原来她当年登山时的意外竟然是傅玄和叶清的阴谋。傅朝闻嗓子发涩,“这是哪来的?”“傅玄那儿偷来的。”梁漱平静道:“我把我这里所有的备份文件都删了,就保留这份,觉得交给你最合适,以后这东西跟我没任何关系。”傅朝闻攥紧了录音笔,“谢谢。”“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俞寂值得最好的,宝贝鱼崽儿也得有俩爸爸的爱。”他笑得没心没肺:“用这玩意儿去弄死叶清那贱女人吧,带俞寂和你儿子回家。”傅朝闻站起来,又郑重地对梁漱道:“谢谢你。”梁漱摆摆手,把杯子里的咖啡仰头喝完,起身离开傅朝闻的办公室。他看着梁漱挺得笔直的背影走到门口,笃定地开口道:“这件事情干净之前,会有保镖全程全方位地保护你。”梁漱无谓道:“没事儿,老子烂命一条。”傅朝闻其实挺担心梁漱的,他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相当于豁出去自己的半条命......以傅玄的心机不可能不知道东西被偷走,而傅朝闻要用这份录音跟叶清和叶良民谈判。到时候若是录音曝光,那傅玄和叶清会顺藤摸瓜,很快找到梁漱头上且不会轻饶他。傅朝闻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保证梁漱的安全,不然他没法跟俞寂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