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可了不得了,扫把星还想讨媳妇儿呢?!也不怕害了人家性命遭雷劈!”继承了原身记忆的陆政安,自然是认得坡上说话的人是谁。听那婆子恶语伤人,陆政安心中虽然气愤,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是仰头看着站在坡上的葛婆子一脸微笑。“葛婆婆还是一如既往的良善,为了劝我不要娶妻,竟然不惜拿自己开涮。不过,倒是对不起葛婆婆一片‘爱护之心’。姻缘这东西都是天注定,真的来了拦是拦不住的。您说是吧?”葛婆子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有那等刻薄的也曾在背后说葛婆子此人命硬,专克身边亲近之人。哪知,欺软怕硬的葛婆子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偏生盯上了陆政安。非说陆政安是扫把星转世,只要遇到陆政安都要冷嘲热讽几句。先前的陆政安因着家人都不在了,心中不免有些郁结,并不想同她过多理论。然而,现在的陆政安非彼陆政安,自小睚眦必报不肯吃亏。哪能任由她对自己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葛婆子没想到陆政安会还嘴,愣了一下这才像被人戳了肺管子一般跳了起来。“你这个小王八蛋,你说谁扫把星呢?!别以为我老婆子年纪大,你就可以随意欺负我。告诉你,老婆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什么委屈!”“葛婆婆,你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我哪句话提你是扫把星了?是你非得拉着扫把星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扣,你还转过头还来骂我,到底是谁欺负谁?”陆政安昂着头看坡上撸着袖子,怒视着自己恨不得一跃而下的葛婆子,见刚从自家茅厕里走出来的陆长根,继续说道:“而且村长也还在这儿呢,不行就让他评评理。”葛婆子在村里虽然是滚刀肉一样的人物,但对于村长这个人,打心眼儿里还是有几分畏惧的。况且本身这次也是葛婆子自己挑事儿在先,看到已经走上前的陆长根,葛婆子眼神闪烁了几下,缩回了原本想要下坡的脚,不敢再继续谩骂。“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走着瞧,以后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一旁的陆长根见葛婆子如此跋扈,早已经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正待要说她几句,哪知葛婆子话音落下,就挎着篮子转身一溜小跑儿离开了。“这个葛婆子嘴巴臭的很,你下次莫要再搭理她。”陆长根心里也诧异向来与人为善的陆政安会还嘴,但眼下陆政安相亲在即,要是被那个葛婆子给搅和了,实在是得不偿失。陆政安:“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也不想搭理她。”陆长根听陆政安这么说,倒也没有多想。毕竟兔子急了也咬人,那葛婆子找陆政安的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陆政安好性儿不同她计较,如今按捺不住回嘴也是正常。只是想起方才被他们送走的蒋媒婆,陆长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几句。“蒋媒婆这人虽然有些贪心,但她也是县里的官媒,你以后对她客气一些没有坏处。不过这种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子,你可得留心一些。”陆长根是陆政安同族叔叔,曾经也是陆老爷子的学生。小时候因家中贫困,没少受老爷子的照拂。如今老爷子驾鹤西游,只留下他家一根独苗苗支撑门户,陆长根自然不会撒手不管。见陆政安一脸虚心受教,陆长根又嘱咐了几句,这才一个人下山。陆政安自是明白村长的意思,不过,陆政安却是也有自己的打算。等到过了端午,他就要年满二十了。按照大雍律例,男子凡年满二十岁尚未婚配,轻则要缴纳罚金,重则连坐家人。现在的陆政安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家人可连累了,但若是他今年之内没有找到适合成家的人,要交多少钱可就不是他说了算了。眼下陆家虽然有些家底儿,可官府却也没有明文规定要交多少罚金,到时候交多交少全看官府是否良心。陆政安自是不敢拿家当去赌官府是否良心与否,所以他才会大方的给蒋媒婆提供便利。有这等阎王座下的小鬼儿在,真要是有什么事,还是能有几分转圜的机会的。想起几日后的‘相亲大会’,陆政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在现代还是个未出校园的大学僧,到了这边竟然要被逼娶妻成家了,这心里多少有些转不过来。好在自己身强力壮,干活也不马虎,想要找个媳妇儿也不是个难事。只是,这里大都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儿都没见一次就成了婚,对这等婚事,陆政安心里是真接受不来。毕竟这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找媳妇儿还得找自己合心意的才行。这样一想,陆政安觉得这官府举办的仲春会倒也可以去看看,万一有合适的也是说不准的。……化龙镇,青花巷满脸笑容的宋希仁将媒婆送出家门后,回头看了眼院子里脸色苍白的儿子,内心虽然也愁,可仍是带着一脸微笑。“不是让你在厨房帮你娘煎药么?可是已经煎好了?”“父亲,今日那张婆婆登门可是有事?”宋淮书问罢,心中默算了一下日子,发现距离今年的仲春会只剩几天了。如今自己年龄已过二十,再找不到合适的人成家,怕就不是缴纳罚金这么简单了。宋淮书看了眼对面两鬓斑白的父亲,心中不禁愧疚万分。若不是他身有残缺,何至于如此拖累双亲……许是看出儿子心中所想,宋希仁走到宋淮书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事,你不要多想,凡事都有父亲在呢。”宋淮书点头不语,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着衣摆,沉默片刻后,终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父亲,我去参加今年的仲春会吧。”看着父亲惊诧的表情,宋淮书不由苦笑一声。“我也已经长大了,自是不能躲在父亲羽翼之下过一辈子。我去参加仲春会,万一遇上不嫌弃我的呢。”宋淮书说完,似是给自己打了气一般对宋希仁露出一抹大大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太过刻意,反倒看的宋希仁心里针扎一般。“今天风还是挺大的,庭院里有些凉的,父亲先进屋吧,我去厨房先看看火。”看着宋淮书单薄的背影,宋希仁心中不由暗自责骂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竟然要报应到他孩子身上。淮书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若非身有残缺,哪至于被耽搁到现在。正当宋希仁感慨之际,忽听得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宋希仁挂念房中的妻子,忙抹了把脸疾步向房内走去。宋兰氏见父子二人久去未归,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于是便强撑着身体从**起了身,只是刚等她挪到窗边,一阵冷风吹过,激的宋兰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你怎么下床来了,有事叫我和淮书就行了。”宋希仁小心搀扶着宋兰氏回到床边坐下,弯腰替她将鞋子脱掉,随后才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如此体贴入微的夫君,宋兰氏笑着‘抱怨’道:“我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你不用这么担心。”“呸!别胡说。你身子本身就弱,小心一些总是没害处的。淮书马上就把药煎好了,你且耐心等一等。”宋兰氏听到自家儿子在为自己忙活,心中欣慰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心疼。“都是我没用,害得你们父子要为我操心忙碌。”宋希仁听到妻子的话,不由得拧眉。“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你专心把身体养好,莫要胡思乱想。”宋兰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想到方才自家夫君与媒婆对话,宋兰氏犹豫了一下,最终握着对方的手,开口说道:“淮书的婚事艰难……实在不行,就帮他找个男人,结为契兄弟吧。”宋希仁以宋淮书的情况,想要找个女子成家很是困难。可若是找个男的,自己心里多少又有些迈不过去那道坎儿。所以,面对妻子的提议宋希仁并没有明确答应下来。只是仔细帮妻子掖了掖被角,回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关键还得淮书自己看得上才行。”宋兰氏知道这种事也不宜操之过急,点点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宋希仁:“淮书方才说要参加今年的仲春会。”“去年三月三的时候,张媒婆便就登门了。这孩子怕是猜到了张媒婆的来意,不想让我们两个为难,所以才说要参加的。”宋兰氏拧眉有些忧心。宋希仁:“淮书这孩子自小便比人家懂事,是我们做父母的福气。听张媒婆说,这次仲春会最后一天会在镇外的化龙山。他说想去仲春会,我觉得让他去看看也行。不管成与不成的,权当出去看看风景了。”既然宋希仁已经决定,宋兰氏即便是担心自家孩子,也不会跟他唱反调。恰时,门口脚步声响起,宋兰氏抬头看向门口,正是宋淮书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待到宋淮书走到近前,看到托盘上除了一盏药汤之外,竟然还有一碟果脯。宋兰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吃个药还把我当成孩子哄了不是。”宋淮书闻言笑而不语,直到看着母亲把药汤一饮而尽后,这才拿了一颗果脯递到了她的面前。“这药喝完嘴巴里都是苦的,娘你用上一些这果脯,好歹能去去嘴巴里的苦味儿。”“仲春会的事,你心里不要有负担,便是不成也没关系的。”宋淮书闻言展颜一笑应了一声,想到几日后便是仲春会,心里抗拒的同时,也莫名的多了一些紧张。……仲春会在即,蒋媒婆也不是那等磨叽的人。在借得陆政安的果园之后的第三日,便带着人手和一堆彩绸来了化龙山。陆政安有心想要拉拢蒋媒婆,看到她带着人手过来,便也主动上前帮忙。蒋媒婆看陆政安为人还算机灵,心中对他更加满意。只可惜没有自己和亲戚都没有适龄的姑娘,不然,定要将这陆家小子套入自己家中。陆政安自然不知道蒋媒婆心里的小九九,但是他自己却结结实实从蒋媒婆嘴巴里套了不少话出来。知道这里除了正常男女婚配之外,两个男子结契竟然也能躲避官府‘逼婚’,心思顿时活泛起来。看着眼前繁花似锦的园子,陆政安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心中只盼,三月三那天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