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二旺的话, 陆政安和宋淮书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李二旺和李大旺已经分家好几年了,当初分家的时候,李大旺的媳妇儿王秀梅不光把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全占了不说, 还把老两口并李二旺一起赶到了四面透风的老房子里。就这件事李大旺和王秀梅两口子没少被村里人说闲话,两口子自己也知道做事不地道, 刚开始被人说的时候还觉得害臊。后来说的人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倒也无所谓了。不过, 李二旺爹娘虽说身体不好,但却都是勤快人, 家里地里收拾的爽爽利利不说, 每次陆政安家桃园下果的时候都会去帮忙,虽说拿到手里的工钱跟别人没法比, 但日子比以前要好上了不少。加上李二旺这几年跟着曹师傅东奔西跑,曹师傅也待他不薄,这几年也着实攒下不少银钱。眼瞅着李二旺年岁渐渐大了, 二旺爹娘为了孩子娶媳妇子有面子,就考虑着把家里的老房子推倒重建。然而, 也不知这话怎么就传到了李大旺和王秀梅的耳朵里了。两口子知道村子外的作坊里杀年猪,于是就趁着村子里没什么人,将老两口和李二旺堵在家里同他们闹将起来。李家两位长辈是个没脾气的,对上滚刀肉一般的大儿子个儿媳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倒是这几天一直在外的李二旺脾气硬气了写,拿了扫把才将人赶出去。只是夫妻二人临走放下话来, 要么老两口给银子,要么之后建的新房要让给他们, 否则的话, 绝不会善罢甘休。分家以后的李大旺和王秀梅靠着分家得的东西和娘家的补贴,日子过的也不差。但是随着娘家兄弟成家生子, 娘家给的补贴的就有限了。加上家中的孩子慢慢长大,吃用花销也比以前多了不少,所以便开始入不敷出了。而这几年,李二旺带着父母一家三口勤勤恳恳的干活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两口子心里便开始心里不平衡。在听村里人闲话说起李二旺家要起新房的事儿,于是,王秀梅便逼迫着李大旺去李二旺家同父母闹将起来。听完李二旺的复述,陆政安和宋淮书不由得对视一眼,倒是意外李大旺和王秀梅夫妻两人脸皮这般的厚。看着李二旺一脸为难的模样,宋淮书想起他对陆迎春的心思,想了想便开口问道:“那,你兄长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还打算像以前那般让步么?”宋淮书话音落下,李二旺立时梗起脖子,反驳道:“自是不行,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银钱,哪能他们张口就给?还有我爹娘,要是再像之前那般一味地纵容他们,那也别怪我也要分家出去!”听李二旺把话说得这般决绝,陆政安和宋淮书属实有些意外。“你这话也说的太早了些,总得问问你爹娘的意思才是。”李二旺点了点头,红着脸瞄了两人一眼,而后低声说道:“小安哥,我既然跟你说了要对她好,便不会让她跟着受一丝委屈。我爹娘要是还跟以前那般,我真的是要搬出来的。大不了以后,多给些银钱就是了。”李二旺这话倒是让陆政安真的惊讶了,看着红着脸一脸坚毅的李二旺,心里对他倒多了几分认可。“这话你同我说真是没什么用,不过,这事儿该怎么办,还是得同你爹娘商量过再说。”陆政安实在不好掺和人家这等家务事,听着外面猪叫声停止,忙牵着宋淮书的手对李二旺说道:“行了,年猪估计都已经杀好了,咱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躲清闲,出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没有。”说着,陆政安牵着宋淮书,和李二旺一起走出了作坊。杀猪不光是个体力活儿,还是个埋汰活儿,众人心中对陆政安感念颇深,这等活计自然不会让他插手。接连被拒绝之后,陆政安和宋淮书索性也不掺和了,两人牵手来到后面的仓房,看里面剩余的果干和果脯了。今年桃干虽然不多,可从秣陵那边收了不少品种的果子回来。被几位老师傅没事时也琢磨出了新品种,陆政安随手捏了一片梨干递给宋淮书让他尝尝味道。“今年咱们三个山头的果树应该能结果子了吧?到时咱们铺子里,桃干估计应该能占大头。”闻言,陆政安点了点头,回答道:“咱们本身就是做桃干起家的,主打的自然还是桃干。而且秣陵那边,铁栓哥他们已经和何忠林谈好了。以后他们村儿的杏儿,李子,梅子,这类的果子都会卖给咱们作坊,而且还已经立好了字据。”宋淮书一听陆政安这话,顿时有些惊讶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都不知道。”看宋淮书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陆政安轻笑着帮他把棉袄的衣襟拉好。“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咱们这边种水果水土不如秣陵那边,不如直接同他们签下契书同他们合作。如此一来,不光咱们作坊解决了果子的问题,也能解决他们村子滞销的问题,此举也算得上是合作双赢吧。”“合作双赢?”宋淮书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就在陆政安心里咯噔一下,考虑自己用词有些不妥当的时候,便见宋淮书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个词以前倒是没听说过,不过用在这里还是挺合适的。”陆政安看宋淮书并没有多想,便也放心下来。两人在仓房里转了一圈儿,又说了些琐事后,这才慢慢走出了仓房。此时,三头大肥猪已经杀好卸好了,旁边两口直径一米五的铁锅已经烧上了热水,另外一口大锅里白色的油膘已经下锅,准备熬煮荤油开始炸肉和丸子。另外,考虑到村子里还有不少小孩子,众人又兑了半袋子的地蛋,削皮之后准备过油炸了给孩子们当零嘴儿。随着白色的油膘慢慢的变黄缩小,香味儿飘满了整个作坊。旁边的酸菜白肉锅一直咕咕嘟嘟冒着热气,馋的人口水直往下滴。见陆政安被人叫走说话,宋淮书和陆星沂父女二人被村里的婶子大娘留在锅后的案板后,面前放着一个大号的茶盘,里面酥肉,丸子,地蛋条装的恨不得冒出尖儿来。待陆政安回来的时候,父女二人正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茶盘前吃的极是开心。父女二人那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表情,看的陆政安一颗心都忍不住融化了。就在烩菜准备出锅的时候,只见远处两辆马车朝这边走来。还没等陆政安看清来人是谁,便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看陆政安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季月桥咧着嘴,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见来人是季月桥,那后面一辆马车不消说陆政安也猜到对方是谁了。忙丢下手里的猪棒骨,用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赶忙迎了过去。当陆政安来到马车前,后面一辆马车的车厢里不意外露出了季老夫人那张脸。看到陆政安后,季老夫人立时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夫人,你们这是从江安镇过来的?”季老夫人扶着陆政安和季月桥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回答道:“哪儿啊,我们从江南回来。正好途经此地,想着你和淮书应该已经回来了,所以就转弯过来看看。”听完季老夫人的话,陆政安不禁有些无语。虽然他之前劝过季老夫人多出去走走看看,可没想到对方想开了之后,竟然玩儿的这么开,这要是再晚个几天,怕是连年都要在路上过了。正待陆政安想要劝她几句时,宋淮书牵着陆星沂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季老夫人后,陆星沂的眼眸顿时一亮,将手里拿着的猪尾巴立时塞到自家爹爹手里,顾不得擦掉手上的油渍,立时朝季老夫人跑了过去。“祖祖,你怎么来了?是闻到我们煮肉肉的香味了么?”陆星沂抓着季老夫人的衣摆,仰头看着季老夫人脸上满是开心。虽然季老夫人不知道陆星沂说得是什么事,但仍顺着她的话应和道:“是啊,祖祖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已经饿得不行了。你们煮肉了吗?能不能让祖祖吃一口?”“嗯嗯,祖祖吃多少都行。”说着,陆星沂拉着季老夫人的手往作坊里走去。陆政安和宋淮书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一旁的季月桥和张嬷嬷,忙开口问道:“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个点儿才从江南回来?”听到陆政安的话,张嬷嬷顿时一脸无奈。“倒是早就准备开始往回走了,哪知道途中下了场雪,老夫人看雪景甚是漂亮,便耽搁了几日。这不,一直给耽搁到现在还没到家……”“可不,我二哥都等急了,一连都来了好几封信。本来要过来接我们的,奈何祖母不愿意,加上她老人家和张嬷嬷年岁也大了,我也不敢行太快。哎,我心里都要急的冒火了。还好能赶得上过年,否则的话,我们回去我二哥非拆了我不可。”想到守在江安镇家中的季月贤,陆政安不禁有些想笑。抬头见自家女儿拖着季老夫人已经进了作坊,忙疾步也跟了上去。季老夫人虽说也是苦难中走过来的,但这等大锅烩菜却是第一次吃。原本陆政安怕她吃不习惯,想要给她和张嬷嬷另做几个小菜。但老夫人看着锅里咕嘟的酸菜锅,拿着小碗儿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是不错。也学着陆星沂的模样,让陆政安帮着盛了一小碗,跟陆星沂坐在作坊内的小桌旁吃了起来。而村内的众人被季老夫人突然的到来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在问过陆政安后,晓得季老夫人是出门游玩刚从外面回来,便都放心下来。心直口快的陆铁牛呼了口气,开口说道:“还当是这老夫人同家里闹了别扭离家出走了呢。”陆铁牛话音刚落,就被他爹陆青山给一脚从凳子上踹了下来。黑着脸,骂道:“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夯货,大过年的放什么屁话。”陆铁牛也知道这话说的不合适,所以挨了自家父亲这一觉倒也没有生气。挠着头憨憨的笑了一声,往旁边躲了开去。众人见他如此模样,顿时一阵哄堂大笑。陆政安也跟着笑了笑,抬头见天色慢慢暗下来,忙叫了李二旺和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嘱咐道:“我回来时还买了不少的呲花放在作坊里,你们去搬出来,趁着今儿大家高兴,咱们也都乐呵乐呵。”一听陆政安这话,众人顿时欢呼一声。毕竟呲花价格昂贵,寻常人家并不舍得买,只能远远的看上两眼。如今听陆政安说他们也能放,众人心里哪能不开心。五六个青壮年当即一窝蜂的涌入了作坊,将陆政安提前买好的呲花给搬了出来。一旁的宋淮书看着众人如此高兴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见状,陆政安伸手握着他的手掌,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