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阴森的牢房,逼仄的过道上不时有黑毛发亮的老鼠蹿出,吱吱乱叫着钻进腐烂潮湿的稻草,消失不见。看守大牢的狱卒打着灯笼,殷勤的在前面领路,“王爷您慢点走,小心这腌臜秽地脏了您的鞋面。”陆容淮低眉,火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他那张冷漠到没有表情的脸。“别磨蹭。”狱卒被这冰冷的嗓音一激,赔着笑加快步子,直到把人送到最里面的牢房时,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钥匙拿来,你先退下。”陆容淮高大身躯站在门前,瞬间挡住了一大半的烛光。狱卒哪敢不从,从怀中掏出钥匙,毕恭毕敬的递到陆容淮手上。陆容淮转身,用钥匙打开了牢房房门。房门发出粗粝响亮的摩擦声,靠在墙角的人听见动静,慢慢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平静无波。陆容淮缓步走到他面前。他瞥了眼地上已经凉掉冷透的饭菜,“听说二哥在牢里不肯吃饭?”陆容洛靠着墙壁,他抬手捡去衣袖上的草屑,“孤要见父皇。”陆容淮直接说道:“父皇没答应。”陆容洛愣住,他摇了摇头,“不可能,父皇不会对孤这么绝情,孤的母后也定会想办法救孤。”“母后如今被父皇幽禁在凤栖宫,恐怕没法帮你。”“你说什么?”陆容洛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她除了是你母后,还是柳家人,二哥忘记了?”陆容淮好笑的看着他。“如今柳家所有家眷奴仆全部下狱,柳家被抄,在家中搜出大量赃款和证据,最后处决结果,也就一两日的事情罢了。”“不可能,外祖父心思缜密,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你们找到破绽,那些证据一定是假的。”陆容洛矢口否认。“老狐狸确实藏的够深,但是没办法,本王放鱼饵的时间更早。”陆容淮一步一步走到陆容洛面前,他微微俯身,眼眸戏谑又深沉,“本王精心布局了大半年才收网,怎会让大鱼有机会翻身呢。”陆容洛猛地仰起头,后槽牙咬的发狠,“陆、容、淮,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陆容淮挑眉,“二哥跟柳国公算计本王时,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会输?”“孤不会输!孤要见父皇!让孤见父皇!”陆容洛发狠似的朝陆容淮扑过去。陆容淮嘴角一扯,抬起脚轻飘飘的给了他一脚,太子饿了两顿没吃,这一脚直接给他踹到地上爬不起来,头发散乱。陆容淮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父皇不会见你,陆容洛,你在北郊行宫的深山里藏了什么,父皇很快就会知道。”陆容洛眼眸震**,瞳孔骤缩,他胸腔摔的巨疼,张着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本王很好奇,父皇看到那些东西后,会是什么反应。”陆容淮勾唇一笑,笑容凉薄邪性,“届时,你会是他的好儿子,还是阻碍他的一颗棋子,本王拭目以待。”“不、不是……孤不是……”陆容洛此刻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他像是被捏踩住了七寸,眼里都是惊慌害怕。“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陆容淮,孤身边有你的人?”“本王曾经奉行光明磊落,还是二哥教会本王,要未雨绸缪。”陆容淮掸去肩上灰尘,墙上天窗透过一丝月光,照进他渊海般的沉寂眼眸。他低眸自语,“本王以前,怎么会败给你呢。”陆容洛没听清,他想去抓陆容淮的衣摆,陆容淮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三弟,三弟,孤是你二哥啊,你小时候没人管,都是孤帮你,你念在往日情分上,帮帮二哥吧,”情分?陆容淮舌尖抵住上颚,玩味似的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他幼年时期,若非太子和皇后两人,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背地里对他用尽了手段,表面上还虚情假意的过来问候他,当真是令他恶心。“放心,每一笔账,本王都会跟你们清算。”陆容洛僵住,他看清了陆容淮眼中的冷戾,更是心惊于他此时露出的威势。“你……你……”一刹那间,陆容洛想通了一切,“这都是你算计好的,还有大哥,大哥的腿也是你弄残的吧!”陆容淮蹲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他胆敢肖想本王的阿沅,本王没有挖掉他的眼睛,他该感谢本王才对。”陆容洛浑身一颤。“本王的阿沅,是不是很美?”陆容淮抬起左手,指尖冷冰冰的落到陆容洛的眼角处。他的声音好似鬼魅,如同这暗夜里来索命的无常,吓得陆容洛不住地哆嗦。“你、你发什么疯,孤听不明白。”“你最好是不明白。”陆容淮冷笑着起身,在陆容洛惊颤的目光中,无情离去。他走出天牢,月色披了一身。“王爷。”一道略微陌生的声音在旁侧响起。陆容淮扭过去,看见手提着食盒走过来的宁玉羌。他视线扫了眼食盒,眼神漠然,朝弦风打了个响指。弦风会意,将拴在树下的马儿牵过来。“王爷刚刚是去探望太子殿下?”宁玉羌见他不理自己,他笑了下,早已褪去了年前的稚嫩,眉眼里藏了一抹精明。“与你何干。”陆容淮翻身上马。宁玉羌仰起头,听到这番冷漠言辞,他如今竟也丝毫不见波动,“确实与我无关,王爷慢走。”他说着,掉头就朝天牢走去。他给狱卒塞了一个银元宝,得以顺利进去。脚步刚刚跨进牢门,就听见他身后响起马蹄疾驰的声音。陆容淮走了。宁玉羌捏紧食盒的把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前方幽暗的长廊。别着急,慢慢来,他会让他后悔的。楚沅一觉醒来,发现身侧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他抻了抻腿,柔声朝外喊,“乐书。”乐书很快走进来,笑着打开纱帘,“王妃醒啦,今儿天气很好呢,早上还有一只黄莺飞进了院子,叫声可真好听。”楚沅扭头朝窗外看去,关注的却不是黄莺。“王爷昨晚一夜未归?”“凌晨时回来过,进屋后看王妃睡得香,嘿嘿,亲了王妃一口,而后拿了套衣裳就走了。”乐书扶他起来。楚沅脸上一红,又忙问:“他去哪?”“王爷说陛下派他去北郊行宫走一趟,他快马加鞭来回,也需要四五日。”楚沅鼓了鼓腮帮子,对陆容淮这次突如其来的短暂出门有点不开心。但他心里明白,皇命难为,眼下齐王和太子接连出事,弘嘉帝几乎把所有的任务都落到陆容淮头上,他不仅会比以前忙,面对的危险也会更多。楚沅悠悠叹息,将心底的担忧尽数压回去。他一个人安静的吃完早膳,又去小书房看了会儿书,但总有些静不下心。弦雨看出楚沅的不对劲,朝乐书招招手。乐书看了眼在发呆的楚沅,轻脚走过去,“怎么啦?”“咱们陪主子出去转转吧,王爷在时一直黏着主子,主子都习惯了,现在人不在,主子心里一定很失落。”“咱不能让王妃一个人待家里。”乐书觉得有道理,跑回楚沅身边,笑嘻嘻说道:“王妃,咱们去看看店铺吧,月底就要开业了呢。”楚沅回过神,他看了眼外面湛蓝晴空,点头应允,“好,左右闲着无事,你把那个箱子带上,里面都是已经画好的画作。”“好嘞。”一行人很快出门,弦雨驾车,弦霜坐在另一边,乐书坐在马车里陪楚沅说话。不羡仙已经彻底完工,楚沅进去走了一圈,该添的都已经添置齐全,风格雅致,墙上挂上了好几幅画,他看着眼前这家店铺,眼里笑意点点。“掌柜和画童招到了吗?”“掌柜找好了,是邺京一位资历很老的掌柜,属下已经调查过他,没有问题。”弦雨说道。“哦,那画童的话慢慢找吧,不急。”眼下离开店还有十天左右,楚沅倒是不担心招不到人。他们在画坊里待了半日,眼看着日头高悬,午时越来越热,乐书怕楚沅中了暑气,便问他要不要回府。楚沅将画放好,他略一歪头,忽而说道:“我不回去了。”正在帮忙打扫店铺的众人:“啊?”弦雨拿着笤帚,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主子、主子,你不会是要离家出走吧。”楚沅抿了下嘴,脸颊鼓起小小的酒窝,他眼型偏圆,眼瞳又黑又大,鼻梁秀气俏丽,歪头朝人看过来时,有种幼态的可爱。“离家出走?好吧,那就离家出走吧。”他拍了拍手,愉快决定。“弦雨,劳烦你回家给我拿两套衣裳,王爷可以走,我也可以。”‘啪嗒’一声,笤帚落到地上。弦雨抱头哀嚎,“完犊子了,这下子王爷回来,属下可怎么跟他交差啊。”“主子,主子你要去哪啊,你可千万不能离家出走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弦雨吸了吸鼻子,赶紧追了出去。然后,马车就一路行驶到了聂府门口。楚沅下车,神清气爽的伸了伸腰,对着一旁石化的弦雨说:“好了,这就是我离家出走的地方,快回去拿衣裳吧。”作者有话说:陆狗:出个差回家,老婆没了~感谢在2022-12-06 21:04:48~2022-12-07 22: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间沙10瓶;茶食、悠尤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