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呢?”夜深时分,楚沅从书房回到扶雎院,发现屋内没人。乐书走过去取下灯罩,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弦雨站在门口说道:“王爷还没有回府,弦风倒是回来过一趟,说是王爷口谕,让您早些歇息。”楚沅眉间微蹙了下,很快又松开。这几日陆容淮经常很早出门,深更半夜回来,也不知究竟在忙什么,他也问不出个结果,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楚沅望着屋外漆黑的夜色,睡意所剩无几。等到后半夜,陆容淮披着一身倦色回来,踏入扶雎院那一刻,眸色微沉。院中竟然没有守卫。他推开门进去,很快又出来。“人呢?”他冷声开口,黑暗中立刻飞身而出一名暗卫。“属下见过王爷,王妃在小世子屋里。”陆容淮二话没说,转身朝外走去。翌日,楚沅醒来时,睡意朦胧,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有几缕乌发垂落胸前,他刚想翻个身,发现自己动不了。一只手臂横在他腰际,牢牢地将他禁锢在怀里,背后贴着温热的胸膛,有呼吸洒落在他颈侧,轻轻地泛起痒意。楚沅目光渐渐变得清明,他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握住腰间的大手,努力的翻过身,看向还在沉睡的陆容淮。男人睡颜沉静,五官俊逸,楚沅的指尖落到男人的眉眼处,沿着凌厉飞扬的眉形一路向下,指尖刚触碰到眼尾,就被人捉住。“让我看看是谁一大早在干坏事。”陆容淮睁开眼,声音里含着笑意,将楚沅的手指抓过去亲了一口。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楚沅撑起身,“王爷今日不忙吗?”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已不在府中。“都忙好了,再陪我躺一会儿。”陆容淮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低头轻咬怀中人的耳垂。“唔……小、小鱼呢?”楚沅气息不稳的问道。“大清早的要去杏苑喂王八,弦雨带他过去了。”陆容淮其实醒的比楚沅早,小家伙醒的也早,他怕小家伙吵着楚沅,便哄着人出去玩。楚沅趴在陆容淮怀里,半阖着眼犯困,陆容淮在揉捏他的耳朵,楚沅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王爷这些天在忙什么啊?”“过两天你就知道了。”陆容淮打算把这个惊喜留到那日,床尾纱帘随风而动,他捧过楚沅的脸,“怎么不在扶雎院睡?”楚沅睁开眼,手指戳了戳陆容淮的喉结,“王爷不在,我不想在那边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陆容淮保证道。楚沅很好奇,“真的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嗯,暂时不行。”楚沅看着他,见他一脸坚定,看样子是决意要先斩后奏。他忽而话锋一转,美眸半眯,“王爷不会是背着我在选妃吧。”陆容淮:“???”陆容淮:“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陆容淮:“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真的?”陆容淮对天发誓,“真的。”楚沅:“哼,花言巧语,我才不信。”楚沅说完,推开他翻身下床,唤乐书进来。陆容淮紧跟其后,他一边哄着,一边伺候他洗漱,漂亮话说了半箩筐,以往很好哄的人,今儿就是不买账。用过早膳后,楚沅带陆多余去了书房,教他习字读书,陆容淮陪同他们俩,没过多久被弦风叫走。“爹爹,父亲去哪?”陆多余握着细竹毛笔,仰起头去看楚沅。楚沅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目光温柔:“聂思然舅舅找他有事。”“喔,父亲忙,小鱼在家陪、陪爹爹。”小家伙柔软的手心抓住楚沅的手,嫩白脸蛋上绽放出灿烂又可爱的笑容。楚沅被小家伙的笑容治愈,抱着奶香的小团子亲了好几口,心底里那点说不上来的闷气也随之消散。“爹爹是不是不开心?”小家伙坐在他怀里,伸手捧住楚沅的脸,认真的问道。楚沅怔住,轻声问道:“宝宝觉得我不开心?”“爹爹这几天很少会笑,总是发呆。”小家伙搂住楚沅的脖子,脑袋靠在他心口。这几日几乎都是他在带陆多余,小孩子天真无邪,却也是对大人的情绪感知最敏感。楚沅眼里划过一丝心疼,“爹爹没有不开心,这两天爹爹在想事情,想的太专注忽略了宝宝,爹爹跟宝宝道歉。”小家伙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儿,大眼睛活泼的转来转去,“爹爹,什么是太子啊?”“宝宝问这个做什么?”楚沅眉梢有笑意泻出。陆多余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乖巧说道:“我跟皇叔粗去玩,店里的人说、说等父亲当了皇帝,就会让别的小宝宝当太子。”“爹爹,太子是什么,小鱼不可以当太子吗?”两岁的孩子根本不清楚太子意味着什么,趁着大人没有防备的空隙,那些人将恶意对准一个懵懂稚子,这些话根本不是说给陆多余听的,而是想借助孩子的口传到他耳里。另一边。陆容淮丢掉手里沾血的帕子,眼眸似冰,“再有此等情况发生,格杀勿论。”“是!”一众暗卫齐声应答。等陆容淮回到院中,聂思然转过头,“那些言论王爷打算怎么处理?”陆容淮:“已经派人肃清。”陆容深:“真是气死我了,竟敢在小鱼面前说那些话,三哥,是不是背后有人唆使啊?”陆容淮瞳眸一片冷意,“是太后残余的势力,弦风他们已经将人抓住,以后不会再发生。”白清俞跟苏如鹤各自手捧一个名册走进来,两人将名册交给陆容淮。“这是大典流程,请王爷过目。”陆容淮坐下,仔细又认真的核对每一个流程,有需要增改的地方会立即告诉苏如鹤他们,就这样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终于到了大典这一天。寅时刚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一群人就呼啦涌进扶雎院。楚沅被按坐在妆台前时,眼神还带着迷茫。叶太妃笑着吩咐身后的人,“你们都仔细些,动作轻点儿,开始吧。”身后宫女们应声,每人捧着锦盒上前,一一放到妆台上,随后,开始给楚沅梳发洁面。楚沅:“?”他艰难的扭过头,看向叶太妃,“娘娘,还是让王爷先来吧。”陆容淮端着小盅踏入内殿,宫女们见到他赶紧低下头,神色明显紧张许多,手下动作也变得滞涩。叶太妃:“王爷你先出去吧,你在这儿她们都不敢动了。”陆容淮一身锦白寝衣,披着墨金披风直接坐到楚沅旁边,他将小盅放到妆台上,揭开盖子,“厨房用高汤熬了一夜的鸡丝粥,先吃点垫垫肚子?”时辰太早,楚沅不想吃,他摇了摇头,拉住陆容淮的衣袖,扭头问叶太妃,“娘娘,王爷是不是也要梳发了?”登基大典不可有半点疏忽,他们要在卯时前出发,经过邺京大道,先去祭台祭祖,再坐在御辇上回宫,举行仪式。叶太妃点头,“是的,王爷也坐着吧,茗珠,你去给王爷梳发。”茗珠是叶太妃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大宫女,她可以说是看在陆容淮长大的,自然没那么怕他,笑呵呵的走过去,拿起梳篦要给他挽发。陆容淮本想拒绝,他没那么多讲究,打算等楚沅弄好了再随便应付一下,岂料楚沅拉着他不放手,势必要他留在这儿。陆容淮轻笑,他握住楚沅的手,“好好好,陪你一起。”宫女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梳好头发,随后两人前去洗漱,又共用了一盅粥,被叶太妃喊回去上妆。“上妆就不必了吧?”楚沅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饰品,有些抗拒道。“那不行,你们俩待会去祭祖,可是要被全京城的百姓围观的,虽说你俩长得好,但上了妆后效果会更好。”陆容淮靠在妆台旁,他低头,手指伸入瓷白小碟中抹了抹。“阿沅。”他喊道。楚沅回头看他。一根手指落到他唇上,温热的指腹轻柔的从唇上滑过,在楚沅愣神之际,陆容淮收回手。“嗯?”楚沅疑惑看他。陆容淮盯着面前人儿看了又看,眼里闪过惊艳和赞叹,他低低笑起来,嗓音愉悦又沉缓,宫女们哪里见过黎王这副模样,一个个都看呆了。陆容淮走到楚沅面前,他扶住楚沅的肩膀,让他看向面前的铜镜,凑到他耳畔低声说道:“阿沅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让别人看。”楚沅看向镜中的自己,唇上抹了一层薄薄唇脂,水润艳丽,又多添了几分娇俏妩媚。他抿了抿唇,作势要去拿瓶子给他也抹上。陆容淮大笑着躲开,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要不是叶太妃出面制止,这两人怕是要忘了今日是登基大典。叶太妃最终还是没能说服两人上妆,都是大男人,往脸上抹东西太过奇怪,加上两人天生俊俏,尤其是楚沅,肤白细腻,给他梳发的宫女近距离看着楚沅的脸别提多羡慕。“王爷王妃,换衣服吧。”叶太妃说着,两名宫女手持托盘来到他们面前。“嗯,你们先出去。”陆容淮接过托盘,其他人立刻退出内殿,关紧了房门。陆容淮掀开托盘上的锦盖。“我帮阿沅换上。”陆容淮亲自帮楚沅穿上繁复华丽的衣裳。宫廷御制的黑色衮金礼服穿起来十分麻烦,好在陆容淮对这些衣裳很熟悉,一件件穿起来毫不费力。只是这衣裳……看上去更像是……楚沅低头盯着衣裳上精致如画的飞龙,眼里闪过错愕,伸手抓住陆容淮的胳膊,“王爷,你弄错了。”“嗯?”陆容淮笑着问他,“哪里错了?”“这是……龙袍。”他说着,伸手掀开另一个锦盖,“我应该穿这……”楚沅望着托盘里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大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他抬头去看陆容淮,但见男人笑容飞扬,温柔又专注的看着他。“没有弄错,阿沅,”陆容淮抬手抚上楚沅的鬓边,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从今往后,你我携手共治天下。”陆容淮的话无异于一颗惊雷,楚沅半晌没回过神,呆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王爷……”楚沅嘴唇动了下,声音轻如飘絮,“你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陆容淮扯掉披风,将另一套龙袍利落穿好,他握住楚沅的手,带着人回到妆台前。“阿沅坐下。”陆容淮站在他背后,俯下身望向铜镜,透过镜子,能看到里面龙章凤姿的两人。两套龙袍大小合身,尺寸把握的很精准,更妙的是在细节上遥相呼应,楚沅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前些时日一直在外忙碌的陆容淮。“王爷先前早出晚归,是在准备这件衣裳?”“嗯,想给你一个惊喜,阿沅喜不喜欢?”陆容淮侧过头,薄唇划过他耳际,语气亲昵。其实他做的远不止这些,整个典礼他都几乎亲力亲为,就是想给楚沅一个难忘又灿烂的回忆,这是他们未来的新起点,更是他们的新生。楚沅垂眸,心潮澎湃之下,还是想到了更深刻的现实问题。“喜欢,可是这不合适,望黎。”“没有什么合不合适,只要你喜欢就行。”陆容淮握住他的手,两人双手叠在一块,缓缓移动到楚沅腰封下平坦的腹部。“你生陆多余那天,我站在院子里就在想,我的阿沅为我受了这么大的苦,我要将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后之位亲手捧到他面前。”“我欠阿沅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楚沅安静听着。“但是后来,我又不满足于这个想法。”“我的阿沅有经天纬地之才,皇后之位还是委屈了你,想来想去,只有帝位勉强还行。”楚沅回握他的手,心底泛起了潮意,“我知你心疼我,可是望黎,如今的江山是你亲手打下来的,这功劳我不能抢,也不能让他们在史书上记你一笔。”“功劳有你一半。”陆容淮说的是真心话,他前期在外征战时,支撑他的信念就是楚沅,后面两人汇合后,楚沅更是为他出谋划策费了很大心力,若不是楚沅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破除陆容洛留下来的守城难关,他回京之路只会更加艰难。“阿沅或许不知道,祖父曾是朝堂上最反对我当皇帝的人。”楚沅讶异,“为什么?”“他觉得我不会是一位好皇帝,会毁了陆国。”楚沅:“王爷并没有毁掉陆国,相反,王爷做的很好。”陆容淮笑笑,“我很认同祖父的话。”没有楚沅的柔和善,如今的黎王会是什么样?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想。他们一刚一柔,刚柔并济,恰到好处。“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成为心怀天下的好皇帝,我甚至对帝位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这江山,你要对它负责。”是楚沅让他对这世间重新有了期待。“没有我,王爷一定也会成为好皇帝。”楚沅听他否定自己,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陆容淮笑了下,没说话。上一世他后来也登基为帝,但那时他已经失去了楚沅,每一天都是在无尽思念痛苦中折磨自己。他都快忘了最后活着那几个月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后来的自己,已经很久不再过问朝政,只想着结束这黑暗漫长的孤独岁月。陆容淮抱紧怀中的人,带着重来一世的喜悦和感激,郑重地落下一吻。“阿沅,此生有你,足矣。”楚沅搂住他的脖子,含笑递上自己的吻。“我也是。”在陆容淮的软磨硬泡下,楚沅最终还是答应了他。陆容淮亲手给他戴上那顶鎏金帝冕,一样的衣裳,却穿出骄阳皎月两种不同的气势。两人隔着摇晃的玉帘看着对方,继而相视一笑,携手走出院门。院中站满了人,所有人在看见他们时,面带笑容跪下高呼。“恭迎吾皇,吾皇万岁。”这一日,锣鼓鞭炮震天欢呼,历史的笔触写下崭新一页。*史书记载,十月廿八,举国欢庆。红绸十里,百乐齐鸣,路人夹道,群芳争艳,场面之宏,见所未见。双帝携手登台,祭祖合礼,昭示天下,一国两帝。创古今之变,辟王朝之新,始有异议,然三年未至,时人心口皆服,淮帝骁猛,杀伐果决,沅帝善柔,深见远虑,二人合治,天下归一,海内昌平,春满人间。后世称之为元平盛世。作者有话说:陆狗:情侣装,哎嘿感谢在2023-07-10 23:18:56~2023-07-17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丶curtain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