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晚间的时候,笔墨纸砚皆被推开,散乱的折子被丢在地上无人问津。烛火快燃尽的时候,书桌吱呀呀晃动着,记得一年以前,这个书桌还很结实。贺子裕趴在书桌上时,指尖扒着桌沿,衣服都被推到背胛上了。“啪”一声,秦见祀拍了拍他屁股,身子就骤然紧绷。浅浅的腰窝又陷了点,喘息间连着身子颤动着。“陛下觉得如何呢?”狼毫沾了墨,微湿软的笔尖摩挲过瘦削颤动的脊背,勾勒出万里江山图,秦见祀年轻时也擅丹青,山水画作得尤为好。笔尖渐渐往下去,狎昵地在泛红的臀丘上画了个戴斗笠的砍柴人,墨色馋了水浸润开去,看上去更加写意了。而扒着桌沿的手指攥得更紧,桌上的贺子裕被发带蒙了眼,艰难地别过头。“秦见祀……朕要砍了你脑袋……”“陛下又说笑了,”掌心摸了下去,摩挲过膝窝,“臣这画,可只作了一半。”夜色漫长,水击流石,湿了的狼毫最终投入笔洗中,落款应当是臀上的指痕与牙印,江山万里绘在帝王的身上,坐拥天下,真真是最合适不过。墨色可保七日不褪,秦见祀清洗完为他重新穿上了龙袍,书桌前已经是满目狼藉。发带被扯下了,对上微微涣散的眼,唇上在作画时被轻佻地抹了一点胭脂,秦见祀又来吻他,尝尽了胭脂味道,想着明日朝堂上被人跪拜行礼的帝王身上带着他的杰作,心情就甚是愉悦。贺子裕恶狠狠地咬了回去,眼尾还泛着红。“陛下,”秦见祀揽着他的腰,抱他坐在腿上,“还有前面适合题字。明日……”“滚。”屁股还酸涩着发疼,贺子裕恨不得掐死这鬼王,每日怎么就能变着法来折腾他。“今夜你自去暖阁睡。”“陛下不在,臣睡不着。”贺子裕别过头,“只要朕睡得香,哪管你睡不睡得着。”“嗯,”秦见祀低低嗯了声,“臣睡不着,明日便会头疼。但想必陛下心中不会挂念,毕竟陛下从前为了这头疼费心劳力,不过只是为了讨好臣。”“秦见祀,”贺子裕恨得牙咬咬,这说话的口气分明是和他学的,“你又提旧账!”“看来陛下是准臣——”“朕不准,”贺子裕撑着秦见祀递来的手,勉强起身,腿还软着只能半靠在书桌前,他又暗骂一声,“先前你不是画的起劲吗,朕偏是要罚你不准上榻,滚去暖阁。”秦见祀淡淡瞥他一眼,一副明白过来的神情。“那是陛下用完了臣,翻脸不认人。”“朕用你什么了?”秦见祀目光往下一瞥。“……”贺子裕心中顿时憋了口气,上来容易下去难。“出去。”秦见祀闻言,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不存在的灰,沉稳拱手道:“臣去暖阁,陛下多保重。”秦见祀像是也真恼火了,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寝殿的门。贺子裕张望了半天,还得自己去把门重新带上。他脚踢着长巾去,擦干净了书桌下湿漉的一滩痕迹,又慢悠悠解开了身上的龙袍,扶着柱子站在铜镜前,转过头努力打量后背上的万里江山图。墨色晕染,瘦削脊背与窄实的腰身,并着微耸的臀,秦见祀画山是山,画水是水,腰窝处是盈盈一潭清泉。真让秦见祀知道自己想看,那厮又得嘚瑟,所以贺子裕不得不找个理由支开他去。“画得还怪好看。”贺子裕嘟囔了声,看完重新披上寝衣,就上榻睡去。今夜总算无人与他共挤一张大床,管他秦见祀生不生气,明日的事且明日再说。睡到半夜四围静谧,冬夜里头鸟声也无,风声轻推着窗子响,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堂堂摄政王也当了一回花下贼,秦见祀观察了会儿,**的人呼吸平稳绵长,于是他掀开被子,从容地躺了进去。贺子裕还在睡梦中,被人往里推了推。“睡进去点。”迷迷糊糊的,贺子裕倒也真听着往里睡去了,臂弯架上身子,抱得美人归的摄政王心满意足。·第二日起来,贺子裕睡醒看见旁边空了的位置,摸了摸还有余温。他起身来,掀起长发,又朝铜镜照了照身上的水墨画,随后才披上里衣来,唤人洗漱更衣。御膳房上了几样吃食,都是宫外才有的味道,想也知道是谁准备,恐怕秦见祀真以为昨晚做得过火让他生气,如今却是在赔礼道歉。“死要面子活受罪。”贺子裕喝了口豆腐花,筷尖点上小笼包。饭后,他就召来了楚非。.年关将近,宫里宫外要准备许多,俱是热闹,红漆的马车咕噜噜出了宫门,守门的人见是楚统领亲自驾马,便也没有上来盘查。一路上街道熙熙攘攘,鞭炮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孩童的嬉戏声,比起前几次出宫都要来得热闹,赶车的人却不是去摄政王府,而是驾去了城西的宅院。那些个宫里伺候的宦官,攒点钱都会在城西置办宅院,换班后从宫里出来就住在这里,说起来贺子裕一直想来看看王总管,这位大半辈子都在伺候天家的老人,如今却是走到了尽头。但是贺子裕又愧疚,羞于看见王孝继的目光,那双眼中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与看透一切的明晰,让他总觉得对不起王孝继,也对不起小皇帝。“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了,屋里弥漫着独属于老人的腐朽般的气息,和淡淡的草药味道。沧桑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内传出,“卓子,去看看……是谁来啦?”贺子裕缓缓踏入其中,随即是碗勺暂时被搁置的声音,侍疾的小卓子匆匆跑了出来,瞧见贺子裕以后一愣,随即猛然跪下行礼。“陛、陛下!”砰一声,屏风内传来了碗勺被打翻的响声,小卓子顾不得礼数又跑了进去,无人阻拦,贺子裕逐渐走到屏风前,眉头犹豫着迈过了那一步。屏风内,躺在**的王孝继像是一下子沧桑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贺子裕看见他时险些就要认不出,可是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渗着泪,却又像极了在祭坛那天的王总管。唇瓣颤动着努力吐出声来,敲打在心间,恍然间像也有人这般之时,喊了他的名字。“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