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热。陆臻坐在一间豪华画室里第四次这样想到。他摸了一把脖子,皮肤上已有一层轻薄的汗水。五月的天气,窗外的四照花已开至荼蘼,可他身处的室内竟然还打着暖风。陆臻再一次看表,自那个光头男人将他带进这个画室,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陆先生,请您稍等,老板接通电话,接通后电话就来。”光头男人离开前留下了一句狗屁不通的话,奇怪的口音以及双手合十的姿势,让陆臻可以肯定,那是一个泰国人,毕竟他刚刚从那个国度度假回来。与之一墙之隔的房间弥漫着酒香,樊霄坐在大的夸张的单人沙发中看似无聊地划着火柴。唰,火光跳跃而出,明亮灿然,慢慢燃烧,逐渐熄灭,直至只剩一根扭曲焦黑的木杆。烟灰缸里丢着十几根这样黑木杆,再一次将手中燃烬的火柴丢了进去,樊霄才抬起头看向玻璃后面的年轻男子。那是一面单项玻璃,玻璃后面是独自坐在高脚椅上陆臻。“你确定他是游书朗的……”樊霄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词汇,“恋人?”光头男人点点头,用泰语回了句“确定”。樊霄蓦地就笑了,他拿起置于身旁的红酒干了一大口,然后用拇指慢慢抹去了唇角的湿意。“那么光辉、圣洁、强大的一个人,竟然喜欢男人!”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放下酒杯,他起身缓缓走到玻璃前,正巧那边的陆臻也转过头,向玻璃的方向看过来。樊霄微微蹙眉,自言自语:“男人?恋人?”不过半晌,他眉间的皱褶便逐渐平整,眼中出现了一丝玩味,“游书朗的恋人会是什么味道的?也是野蔷薇味的?”门终于被推开了,一个面带浅笑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陆臻从高脚椅上起身,目光淡淡的送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迷人,可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他眼中故作的冷淡都被惊艳取代了。走进来的男人很帅。他穿的休闲随意,黑色的衬衫衣料轻柔顺滑,紧贴着结实有力的肌肤,勾勒出完美的体态身姿。敞开的领口微微露出锁骨间的性感弧线,胸前的佛像饰品让他的脖颈看起来修长健美。他的头发黑如墨色,发丝柔顺,五官俊朗,眼眸深邃迷人,透着一把子星辉。“抱歉,让你久等了,恰巧进来一个重要的工作电话,只能耽误陆先生的时间了。”男人微微抿着嘴唇,歉意的微笑透出成熟与风度。“没事的,只是等了一小会儿。”长时间等待的不耐因男人亮眼的外貌与温和的笑容逐渐消散,陆臻礼貌的询问:“我接下来要配合……”“樊霄。”男人伸出手,“抱歉没有事先自我介绍。”握上那只手时,陆臻的心中有一丝慌乱,短暂的交握后低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陆臻。接下来我要如何配合樊先生?”“你只要静坐不动就可以。”“我需要换换衣服吗?”“不需要,你本身的美就很纯粹,不需要其他加持。”樊霄正在整理画板,此时他抬起头笑着说,“希望我这样形容没有冒犯到陆先生。”陆臻摇了一下头,有点窘迫的回道:“叫我陆臻吧,大家都这么叫。”“大家吗?”樊霄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画笔,状似无意的问道,“你的恋人也这么叫你?”他抬起头,身后是铺了一窗子的阳光,他就那样自然的在明媚中说道:“虽然有些无礼和奇怪,但我想和我的绘画对象建立起一种异于别人的关系,熟稔的、信赖的甚至是亲密的,就像你和你的……恋人一样。”“但你放心,这种关系只是暂时的,我除了用笔描绘你的样子,并不会和你的身体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样的说法,毕竟在绘画时我曾经爱上过一只杯子还有一朵花,我想我也会暂时的爱上你,希望你对我的爱,一个男人的爱不抵触。”陆臻的手指蓦地勾了一下,面上染上了淡淡的霞色,他轻声说:“我能理解,可我不知道要如何做?”“你静静的坐着就好。”樊霄看向他,“还有告诉我你的恋人叫你什么?”“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有恋人?”樊霄打开聚丙烯颜料挤在调色盘上,头都没抬:“直觉。”“猜对了?那么他叫你什么?”“臻臻。”“臻臻……好吧,臻臻,现在直起身体,侧身坐在椅子上,望向那面镜子。”游书朗将车钥匙递给泊车的侍者,由另一位侍者引着进了餐厅。踩着舒缓的音乐声,他看到了打扮精致的陆臻。侍者拉开椅子,游书朗点头致谢坐了上去,点过餐侍者离开后,他笑着问陆臻:“我是忘记什么重要的日子了吗?怎么来这么贵的餐厅吃饭。”陆臻牵起唇角,故作垮脸:“你要是忘了重要的纪念日,我还会让你吃饭?让你饿肚子还差不多。”游书朗笑着抬了一下眉,给陆臻的杯子里倒了白葡萄酒:“那是因为什么,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我今天赚了一笔钱。”陆臻有些得意,“三个小时顶我给工作室拍半个月的照片。”“什么工作这么好?”“给绘画的人做人体模特。”正在铺餐布的游书朗手下一顿,随即恢复自然:“既然赚了钱高兴,今天就陪我多喝两杯,别只喝一点就醉了。”“醉了不是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游书朗喝了一口酒,笑着点头:“这是个不错的提议。”陆臻将前胸靠在桌子上,探身向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去做粿体模特了?”游书朗的手指在高脚杯的杯壁上摩擦,沉声回道:“我觉得你会有你自己的判断,所做的决定也一定是利于你自己的。”陆臻翻了一个白眼:“你就不能直截了当的问我?放在肚子里猜猜猜,累不累啊?”“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游书朗没有反驳:“所以,你没有那么做?”“当然,我哪能为几个钱脱衣服。”陆臻哼了一声,“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在凳子上坐了三个小时。”游书朗伸手握住陆臻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很累?”“很累到不至于,就是热。”仿佛现在身子里的热气还未消散,陆臻解开了领口下的一颗纽扣,“屋子里一点都不冷,可他偏要开着空调暖风。”牛排已经摆上了餐桌,游书朗优雅的拿起刀叉,将一整块牛肉切成小块。“他?你的雇主?”“嗯。”陆臻又想起了那个在阳光下认真画画的男人,每落一笔之后他都会再次看向自己,目光在自己身上长久的停留,深情款款,迷蒙温柔,像看着自己真实的恋人,眼里都是他美好的样子。有时,男人会忽然叫他“臻臻”,空旷安静的屋子里,富有磁性的声音震动着空气。“臻臻,别调皮,坐好。”“臻臻,累了吗?还有一会儿就好。”“臻臻,你在我的画里很美。”陆臻忙不迭的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游书朗换过来已经切好的牛排,说道:“他好像刚刚从国外回国,并不了解国内模特的时薪,我这次算是捡了个便宜,下次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性子活泼开朗的陆臻举起杯子:“不想了,有一次总比一次都没有强。来,我们干杯,为今夜的美好。”游书朗也举杯,眼中皆是爱意:“为今夜中美好的你。”陆臻咬了一下嘴唇,红着脸轻声说道:“今晚去我那里?”游书朗缓缓翻起眼眸,清冷的声音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声调性感惑人,压迫感尽现:“那我奉劝你还是少喝一点,我可不想C一个不会叫的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