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书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多上了一层台阶。他转身返回,走到自家门口,刚想掏钥匙开门,才想起来房门已经换上了指纹锁,老旧的门锁连同自己和陆臻还回来的钥匙都被樊霄扔进了垃圾桶。樊霄醋劲儿太大。思及此,游书朗露出了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笑容,破开了周身层层的阴云。用指纹解了锁,游书朗拉开门,迎接他的不是一室寂寂,而是浓郁的咖喱味道。厨房的烟机在响,锅铲交错的声音中,间或蹦出一句泰语,鸡飞狗跳的。游书朗换了鞋,拎着公文包走到客厅的壁角,这里能看到厨房的全貌。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卷起袖口,露出健康有力的小臂。他扎着深咖色围裙,额发用简单的波浪发箍向后拢着,侧脸的线条刚毅,轮廓深邃,挥动锅铲时,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催得人欲念横生。游书朗靠在墙壁上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样的“尤物”放在厨房不如放在**。忽然,灶台爆出了一串火苗,大有沿着锅底烧到锅里去的架势,樊霄快速后退一步,骂了一句,虽然是泰语,也听得出不爽。“我来。”游书朗放下公文包,快步走进厨房,在樊霄诧异的目光中,将炒锅端离灶台,关了灶上的火。“油溅到火上了。”他转头看身后的樊霄,“吓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有半个小时吗?”压灭了火舌,游书朗再次将锅放回灶台,打开了燃气。“过来。”他笑着命令。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樊霄自然将“过来”理解为相拥。他刚刚从后面圈住游书朗的腰,就得到了男人的吻。游书朗在他唇角亲了亲:“想你了,车子就开得快了一点。”樊霄的心里像被塞满了五彩缤纷的糖块,甜得齁人。他将游书朗用力压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游书朗在他手臂上轻拍,笑着问:“这菜我不会做,需要怎么弄?”樊霄含着他的耳尖:“收汤就可以。”旁边煨汤的砂锅正冒着热气,驱走了游书朗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寒气。“没想到你还真会做菜。”“不太会,打电话和泰国家里的厨师请教的。”樊霄从口袋中翻出一张皱巴巴写满泰文的菜单,“为了这个周末研究好几天了。”锅中的汤汁翻涌着泡泡,浓郁的咖喱香弥漫在空气中,游书朗疲累了一天的心在此时变得酸酸软软。放松脊背,身体靠进身后坚实的怀抱:“对不起,是我扫兴了。”樊霄隔着他关了火,坚硬的下颌角蹭过游书朗的脸颊,与此同时温柔的话也轻轻划过,像江南三月的春雨一样细密无踪:“哪里扫兴了?现在不是周日的晚上吗?周末还没过呢我的游主任。”三菜一汤,虽然味道一般,却让游书朗添了两次饭。电视机里放着老电影,东南亚深目削颊的俊男美女的确养眼。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星光,一方斗室中只有黑白的光影和食物的浓香。深疲之后的放松,让游书朗倍加珍视樊霄的付出,而游主任若是存了哄人的心思,会让人从皮肉酥到骨缝里,酥了骨头的樊霄晚餐中途就给自家厨师发了几次信息,连续三周的菜谱都已敲定妥当。可是,什么也挡不住醋王的随时上线。樊霄舀了一匙冬阴功汤送到游书朗嘴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前男友的厨艺怎么样?”面对醋王,游书朗总是无奈的,他不愿诋毁前任,又知樊霄敏感,只好避重就轻:“他工作忙,不怎么进厨房。”“所以都是你做给他吃?”樊霄半笑不笑的阴阳怪气,“游主任的工作是挺闲的。”游书朗就着樊霄的手喝了汤,长臂一勾便吻上了男人的唇,一口汤两人喝,唇齿勾缠间游书朗笑道:“宝贝儿,下回煲汤少放醋,我吃不消。”他起身主动坐到樊霄的腿上,垂头吻上了那双惊喜的眼:“今晚我不想任何人打扰我们,这是我们的周末。”此时的樊霄自然是游书朗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将手伸入男人的衬衫,在光洁的背上游走,目光已如围猎的野兽:“这么美好的周末,接下来做点什么啊游主任?”游书朗覆上樊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目光瞄了一眼放着皮质手套的抽屉。樊霄听到了自己血液逆涌的声音,他伸长手臂打开抽屉,取出黑色的军用手套,嗓音暗哑地问道:“还想要?”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容得下彼此的呼吸,游书朗接过手套,慢慢地戴在樊霄的手上,近似虔诚。皮革隔绝了温度,反射着幽光,看起来禁欲又冷酷。游书朗拉着那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颈项上,眸光清冷,杂糅着支离的破碎。“你不想要吗?”黑与白,强硬与脆弱,权利与卑微。哪个男人可以承受这样的引诱?樊霄敛了一切神情,如同掌握权柄的军阀,看着面前自己可以予取予求的男人,嗜血的疯狂在体内无限膨胀,他猛然收紧手掌,扼住游书朗的颈子,平静又阴冷的问道:“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氧气被截断,游书朗脸色有些苍白,他将手轻轻搭在樊霄的手腕上,有些吃力的回答:“你要什么?”游书朗说出了刚刚电影里的台词,“我最珍贵的爱,已经给你了。”樊霄的手一抖,蓦地松了力道,心上不知为何划过一抹酸楚,未等泛滥成灾,他便猛然沉身,将游书朗抗在肩头,快步走向卧室,摔在大**。翻涌的被衾间,两个人进入了遇望的夹缝。包裹着黑色软皮的手指深深探入口腔,搅碎了一声声**人心魄的难耐;冰冷无情的皮革握着脚踝深压,一遍遍探索着人体最极致的柔韧;黑色的刽子手按在浮凸的蝴蝶骨上,用尽一切力量撕毁它的温柔、梦想以及振翅的遇望……“游书朗。”樊霄唤他。微微挑起眼睑,游书朗的神情已经有些迷离,他轻轻应了一声“嗯?樊霄?”。嗓音又低又哑,可能因为疲倦,听来有种深沉的温柔。樊霄爱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尤其在床笫之间,超乎任何普通的情意,是明晃晃的“爱情”。许许多多的情绪在樊霄的眸子中涌动,热而冷,狂又缓,入骨的心动与残忍的冷酷,明明灭灭,疯狂拉扯。“คุณไม่คิดว่าคุณใจร้ายเหรอ? ากที่จะตกหลุมรักฉัน…ใจฉัน(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这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说给游书朗听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避开了那双温柔的眼,樊霄垂下眼睑,俯身吻了下去。带着浓重侵略意味的吻,似乎是一种宣泄,是一种宣誓,他主宰着游书朗的世界,主宰者这个大善人的可笑情感。可,樊霄,你为什么不快乐?疯到很晚,散尽了力气。洗过澡,鲜少的两个人没有相拥而眠,而是各占了一个床边。卧室已经换了窗帘,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樊霄睁着眼睛望着无垠的黑暗,感受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过了很久,身边人忽然动了,游书朗小心翼翼的起身,动作轻缓的出了卧室,再次关上的房门。五分钟后,樊霄也走了出去,在狭窄的阳台找到了男人的身影。游书朗在抽烟,他只穿着丝薄的睡衣,站在没有供暖设施的封闭阳台中,像缠在指间的烟雾一样,缥缈又孤独。樊霄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去,从后面为游书朗披上了衣服。男人显然有些诧异,摘了烟问道:“我出来的时候吵到你了?”“没有。”樊霄拥着游书朗,将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流里流气,“看来我还是没有榨干游主任,让你还有力气爬起来抽烟。”“草”游书朗笑着低骂,他拍拍樊霄的手,“这里冷,你回去,我抽完烟就去睡。”“有心事?”樊霄问。游书朗怔了一下,随即摇了下头:“没有,只是想抽根烟。”“我是你的男朋友,有事你要瞒着我吗?”游书朗偏头看了他一眼,略作沉吟,才说:“进屋,我和你说。”灭了烟两人进了房间,樊霄冷得打寒战,游书朗将他带上床,搂在怀里。“我要把这间房子卖了。”“为什么?”游书朗的这间房子老旧,虽然地处市中心,却不是学区房,所以值一点钱,又不值什么大钱。游书朗对物欲要求不高,以他的性格,若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他是不会考虑卖房的。樊霄点亮了一盏床头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这个周末我去见了我弟弟。”游书朗将樊霄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睡衣里,“他急需用钱,我手上的存款不够,所以打算把这房子卖了。”樊霄想到了被自己私藏的那张照片中的另一张年轻的脸:“用多少,我可以…”“樊霄。”游书朗截断了樊霄的话,“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我不希望你参与到这件事中。可是,明天就会有中介带人来看房子,不告诉你也确实不妥。”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帅气逼人的樊霄,这样的照片在这个只有八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随处可见。摆的时候游书朗看着醋劲上头的樊霄有点无奈,如今要收起来,他心中又不免酸涩。“我们是恋人,但前提,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这件事情还在我能应付的范畴内,真的处理不了了,再请樊总帮忙。”游书朗是什么性格,樊霄自然最清楚,他的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樊霄再无可说,他的眸光沉了沉,有些不虞:“明天就搬到我那里去,这小破房子不要也罢,以后再买好的。”游书朗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我已经和公司申请了宿舍,就………”樊霄摸了支烟叼在嘴里,凉凉道:“游主任,就怎样啊?”游书朗伸手摘了那烟,撸狗似的在樊霄头上摸了一把:“很累了,别闹,同居的事没的商量,现在睡觉。”关了灯,樊霄在黑暗中独自…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