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有点反常。他不像平时那样冷漠, 卡奥斯关心他的伤、蒋枭询问95区的细节,他都一一作答,虽然大多仍是一两个字的简单回应。只是不知为何, 安隅却觉得他越是愿意回应,身上的距离感却越强了。仿佛那是一个永远都让人无法真正触碰的人。他的思想难以揣摩,决定不受更改。而他, 也永远无法获得救赎。“你怎么了?”秦知律忽然发问,他看了安隅一眼, “心事重重的, 在想任务,还是担心安全?”在想您。安隅心说。自从进入99区, 他大半的脑子都花在了观察秦知律上。安隅低声问道:“当年在95区, 超畸体获取了您的无限混乱,就变成了混乱反应的内核吗?”秦知律点头,“嗯。”“所以,您觉得在走向热寂之前,那一堆反应物是有意志的——是超畸体的意志,是吗?”秦知律脚下顿了一顿,继续向前走, “向长官询问任务细节,要温顺一点。”安隅一愣, “我怎么了?”“用你那双澄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眨都不眨一下。我如果答是,感觉你要立刻生气。我要答不是,你就会继续逼问。”秦知律轻哂了一下, 似笑非笑地看了安隅一眼, “越来越嚣张的小狼。”安隅茫然了一会儿, 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路,“我没有啊。”秦知律笑了笑,抬手帮他拉了一下摇摇欲坠的风衣领口。安隅半张脸都缩在风衣领口里,顶着霜雪往前走。他想起凌秋从前讲神话时说的——宇宙是仁慈的,总是会撒下面包屑以给人启迪,所以神的降临往往伴随着寓言图腾或器具。也许那具冰棺就是27年前神秘降临的寓言。秦知律忽然开口道:“95区的反应物在向外扩张时,优先吞没了陆地与房屋,然后是低级畸种,再是复杂度更高的畸变者。让我觉得那个反应物是有智慧的东西,至少在走向热寂毁灭前是有思想的。当我试图靠近它,它却刻意躲开我。回来后我一直在思考原因,我想或许是超畸体在害怕——它清楚它的混乱来自我,如果我也进入那团混乱反应中,也许我的意志会凌驾于它。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安隅瞳心微颤,“但这只是您的猜测。”“想要证实也很简单,走入那团反应中去。”秦知律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霜雪淹没,他和安隅的风衣衣襟蹭在一起,像在说悄悄话。他抬眸注视着安隅,“诗人不是说——我是灾厄之源吗?”安隅立即道:“他不值得信任。”“的确,我并没有多么相信他的话。”秦知律漫不经心地挪开了视线,那双黑眸注视着霜雪,“但我相信自己的意志,信仰秩序的意志。”99区进入了诡异的静默模式,街上一路都不见人,一直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可当他们穿越霜雪靠近时,那几个人影也不见了。“至少一半的人被精神控制,剩下的,大概也不敢靠近我们。”蒋枭翻着终端,网络讯号中断,他的社媒还停留在昨晚加载的页面,铺天盖地都是对秦知律被非生物畸变感染的讨论,他深吸一口气,皱眉看向四周,“刚才那几个人哪去了?明明看到了——”“在那里。”西耶那抬手指向前面餐馆。蒋枭顷刻间失声,那些人体正在与餐馆门前的柱子融合,柱子上鼓出几只灰白的眼球,最后一个家伙的两条腿还蹬在外面,但很快便也嵌在了柱子上,石膏漆流淌着攀上他的脚腕,直到把他牢牢焊死,逐渐吞没。“万物如沼泽。”西耶那轻声道:“超畸体让所有人都微笑着步入沼泽。”柱子和几个人融合后很快就发生了形变,它开始不规则地拉伸,触碰到门窗,迅速交融在一起,紧接着,地面的台阶,餐馆里的桌椅,整箱的红酒和咖啡机……混乱反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扩散,安隅看到一只眼球曾在边缘拉伸时闪烁了一下,又迅速被刚吸纳进来的板凳挤跑了。“看到了么。”秦知律低语道:“不管里面的生命能坚持多久,但在混乱反应扩张期间,里面确实有生命,也有智慧。”西耶那突然扭过头来,“要是这样,那事情反而变得容易许多。”安隅被她打断回话的思绪,“什么?”西耶那冷然挑眉,“如果被搅入混乱反应的人能用意志操控反应方向,那让我进去就好了,即使我们的狄斯夫上校已经控制了反应,但他大概率是不如我的——毕竟当年他只是间接接触了唐如夫人和詹雪女士,而我是直接受辐射者,更何况,寓言画上有定义我的一部分。我会在反应物中消灭他,然后带着那坨脏东西终止反应,立即走向自我灭亡。”她的语气太自然了,罔顾周围刹那间的安静,似笑非笑地耸耸肩,“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记事起就是孤儿,在大脑的监控下安稳度过了辐射观察期,又在95区快活了二十年,没什么不知足的。”“不失为一种方法。”秦知律点头,“但超畸体还在暗处,不要轻举妄动。”西耶那一笑,“我会在我觉得适宜的情况下行动——我或许只是您掉落的余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听从您的指令。”她语落突然蹙眉,“小心!”安隅立即被蒋枭猛地往后拽了两步,他低头才见餐馆里的反应物从门里蔓延了出来,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流淌。但从边缘拉伸的形状来看,一行人中,似乎每个人都将比他先被吞没。“走吧。”秦知律终于开口道:“这种小型反应堆应该有自限性,离远点就好。”霜雪淹没了半座城,一脚踏在地上,冰霜迅速攀上裤脚,只几秒的功夫就会把人的半条小腿都冻在地面上,要用刀背敲碎冰壳才能迈出下一步。这些冰霜不仅阻碍行动,更干扰着所有人的精神力。西耶那一边心烦地敲着腿上的冰一边瞟安隅,“超畸体放弃对你施加精神控制,实在太让人嫉妒了。”安隅整个人都缩在秦知律的风衣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但我是血肉躯,我很怕冷,快要冻死了。”“哦?”西耶那挑了下眉,“多谢,这让我心里舒服多了。”安隅抿了抿冻得干裂的唇,忽然觉得肩上一沉,秦知律把自己仅剩的大衣也叠披在他身上,背后钻出两根漆黑光亮的触手,像从前那样,在风雪中缠上了他的腰,一下一下温柔而有力地摩擦着。“往后出任务,必须买相应的装备,你已经够有钱了。”他的语气有些严厉。安隅好像被冻懵了,过了很久才嗡声道:“您的触手比外套更能生热,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他一边说,一边摸索到那条触手的尖端,扯了两下抱在怀里。“别乱动。”秦知律皱眉,瞪了他一眼,“无法无天。”安隅“哦”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松一点好吗?您总是把我缠得很紧。”腰间的缠绕感顿时松缓了些,秦知律干脆将那条触手延长,又多绕了一圈。西耶那挑眉,“看来社媒上的流言是真的,角落名义上是个被监管对象,但地位非凡,连您也要处处考量。”秦知律淡道:“在尖塔,照顾好监管对象,是长官的责任。”*秦知律在黑塔列出的安全地中选择了离冰棺最近的一处,那是一间被驻军弃用的安全屋,很小的木头房子,两块隔板分隔出三块空间,蒋枭和西耶那守在最外面,卡奥斯在中间烧水煮面,秦知律在最里间的地上坐下,把伤重那只胳膊伸给安隅,“交给你了。”他说着就阖上了眼养神,不等安隅回话。安隅只好动手去拆绷带。十几个小时过去,高分子材料本应将伤口对齐,但秦知律之前剜腐肉剜得太深,绷带拆开时,创口又崩开了,鲜血沿着手臂淋淋漓漓地滴了下来。安隅连忙掏出比利的药罐子,刚蘸着在伤口附近抹了一点,就见秦知律的手臂绷了一下,创口内侧鲜红的肉芽不受控地颤抖。“没事。”秦知律闭着眼睛沉道:“你上药就好。”安隅没吭声,手上动作更轻了点。房间里很安静,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给那可怕的创口涂药,耳边只剩下长官的呼吸声,忍痛时,那个沉稳的呼吸也会颤抖。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安隅正要把自己脖子上那条也拆下来,秦知律却忽然睁开了眼。“你留一条。”他说,“脖子是要害,既然绑了护具就别轻易拆掉,不吉利。”安隅第一次从秦知律口中听到吉不吉利的话,愣了一下才道:“可上一条绷带脏了,会感染的。”秦知律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卡奥斯正拿着军用治疗包犹豫地站在门边阴影里,秦知律盯了他一会儿,又闭上眼,“我的人下手没轻没重,你来吧。”安隅皱了皱眉,还是起身让卡奥斯坐在自己刚才的地方。他站在卡奥斯身后看着他给秦知律包扎,普通纱布按在伤口上,转眼便被鲜血浸透了,但卡奥斯显然在部队中见惯了这些,他用止血喷剂一次次打湿干净的纱布用力按压伤口,待到快要止血时,在伤口上贴好手术胶带,对齐拉紧,再迅速用绷带一圈圈缠牢。“处理好了,大人。”他低声说着,拾掇起地上那些染着秦知律鲜血的纱布,握在手里厚厚一沓。秦知律睁眼瞟了一眼,“我的血属于重度畸变污染物,你最好别碰,按照军部处理感染物的流程处置吧。”卡奥斯点头,“请放心。”安隅眼看着他拿着那叠纱布走出去,忽然想起之前在教团活动室,卡奥斯蹲在台子上用一块抹布用力蹭秦知律滴到楼下的血迹,但那时秦知律似乎没有提醒他,那是他的鲜血。安隅走回秦知律身边,轻声道:“长官在怀疑他吗?”秦知律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让他替我包扎。”“您说我下手没轻没重。”安隅不经意地又皱眉,“真的么,我已经很轻了。”从前凌秋锻炼时常有跌打擦伤,他替凌秋换药那么多年,凌秋从来没说过他下手重。秦知律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那双黑眸逐渐柔和下去,似乎有些无奈。他朝安隅招了下手,“过来。”安隅已经离他很近了,只能走过去几乎挨着他坐在地上。“待在我身边,别乱跑。”秦知律仰靠着墙叹息一声,“你动作太轻了,按你那个包法,我会流血流死。”“啊?”安隅发懵,本能般地道:“对不起,我怕弄痛您……”秦知律喉咙里“嗯”了一声,“我知道。”卡奥斯在外面烧起壁炉,屋子很快就被烤暖了,安隅把身上两件沉实的风衣脱了下来,秦知律扫了他一眼,忽然皱眉,“腰怎么回事?”单薄的白衫两边都擦破了豁口,周围洇开星星点点的血迹。“哦。”安隅把衣服下摆掀起来,“在采集厂乱斗里被什么东西擦破了皮,没看清。”两边侧腰上都有大片鲜红的刮擦伤,伤口很浅,但面积很大,还扎了不少木刺,出现在过度白皙纤细的腰上,有些触目惊心。安隅看到秦知律拧紧了眉头,说道:“都没觉得疼,没事的。”他拿终端看了一眼,生存值已经恢复到了90%多,他的身体似乎习惯了总是濒临死线,已经对这种小伤不敏感了。秦知律却低语道:“你很久没在任务里受过伤了。”“您在嫌弃我的能力不足吗?”安隅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运用空间能力的前提是有空间,他们发动人海战术,我也没办法。”秦知律笑了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觉得你该少接点任务。”安隅闻言发愣,“少接?”“嗯。”秦知律伸开十指在面前端详着,忽然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钱?”“啊?什么钱?”安隅懵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惊讶又迟疑道:“您还记得啊,我以为……”他逐渐小声,“我以为您不会找我要了。”秦知律没忍住轻笑,瞥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不怎么睡觉了,但却很爱做梦。”安隅:“……”“回去就还给我吧。”秦知律低声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如果冰棺是神秘降临的残留物,那么99区很可能是引爆世界走向热寂终局的导火线,掐灭了这根线,往后人类就会太平很多。生物畸变或许还会有,毕竟那是已经出现的畸变现象,但超畸体大概不会频繁出现了,尖塔那些守序者足以应对。乐观地想,如果人类和守序者足够强势和坚持,也许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后,现存的畸变基因会逐渐被清洗干净,秩序会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重建。”安隅安静地听着,他看着秦知律的侧脸,长官说起秩序重建时的语气很温柔,带着一丝苍凉的憧憬。他见过眼前这个人为了秩序而冷面杀戮、漠视生命,但这一刻,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虔诚。秦知律话锋一转,“你刚来主城时是为了还债才答应加入尖塔,现在债还清了。等这次任务结束,你就老老实实开你的面包店吧。”安隅一愣,心脏像被什么狠狠钻了一下,让他陷入短暂的失语。许久,他才喃喃道:“那您呢?”“我。”秦知律顿了下,“当然还是在我该在的地方,尽应尽的使命。”他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占卜牌把玩,安隅惊讶道:“您什么时候拿的?”“在占卜屋里无聊时随便玩了几次。”秦知律随意道:“这两张牌好像和我很有缘,无论甩牌几次,摸出来都是它们。”安隅看那两张牌,第一张是龟裂得千疮百孔的大地,牌名“破碎与吸纳”,第二张则是由两根苍白得刺眼的粗木桩拼成的十字架,牌名“清白刑架”。秦知律笑了一声,“这好像不是塔罗,或许是99区人民独创的自娱自乐的产物吧。”安隅总觉得长官的话语别有深意,但他无言以对,只见秦知律轻轻推开小木屋墙壁上那扇狭小的窗子,看着窗外呼啸的霜雪,低声道:“还没有变强么。”安隅回过神,“您在等霜雪变强?”“它也该变强了。”秦知律皱眉道:“他明明已经拿到了一些养料……”安隅愣住,他的视线忽然落在秦知律包扎完美的手臂上,猛地扭头朝外面看去。外面正散发着肉香和面香,卡奥斯用军部的牛肉罐头煮了一大锅面条,蒋枭和西耶那正帮他分盛在几个小碗里。他仍然憎恶着西耶那,木碗递给西耶那时狠狠摔在桌上,差点砸到西耶那的手指,西耶那愠怒呵斥道:“我不和毛没长齐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但你不要太过分!”安隅肩上一沉,坐在他背后的秦知律忽然将下巴压在了他的肩上。从外面屋子的角度看,就像是秦知律伤重太疲惫,拿安隅当作支点一样。安隅微微向后侧过头,低声试探道:“长官?”秦知律周身都散发着虚弱,但说话却毫无倦意。即使声音压得很轻,也依旧透着犀利的冷意。“诗人只寄了一幅画给狄斯夫上校,西耶那门上的那幅是后被挂上去的,是恐吓,也是挑衅,逼她情绪崩溃。挂画的人必然见过完整版,除了狄斯夫上校本人,就只有他发疯后可能接触的人,要么是驻军中的亲信,要么是家人。“我们第一次询问卡奥斯有没有做梦时,他用发怒回避了问题,而当我们发现99区人几乎已经人人中招,他又自己跑到活动室,自言自语地用打电话的方式坦白了已经中招。很高明的伪装,因为那反而会让我们放松警惕。“诺伯特引我们步入采集厂,如果他朝你动手,极大概率会被我们杀死,但即便他不动手,也迟早被我们怀疑。所以这个角色注定是弃子,而在交接之前,这个角色本应是卡奥斯。“西耶那说,躲藏的这几天里,99区的信徒们都在疯狂攻击她。你看,他现在也在做相同的事,准确地说,不是攻击她,而是惹怒她,恨不得让她立刻对自己动手。他知道自己没能力生吞下西耶那和我,所以他想像95区那个东西一样,先获取我们的无限混乱。“他从始至终都只在做两件事,第一,利用你的弱点杀死你,秩序克制混乱,他知道你是巨大的威胁。然后,想办法获取西耶那和我的混乱基因,只有我和西耶那都用自己去感染他,他才有可能变成一个比我和西耶那混乱度更高的东西,然后主导混乱反应。”“他确实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我猜他比95区那个东西更高级,如果以神秘碎片衡量,西耶那是混沌体的碎片,那么他或许同时沾了一点混沌和认知,也或许是羊皮画上沾了眼的认知力,又传递给他。”秦知律吐出的气喷在安隅耳后,刺激得那个陈年的疤痕痒痒的。安隅脊背发凉,“您已经确定……”“差不多,真正让我下决心的是在教团活动室里——他是一个军人,不该忘记自己不久前曾亲手擦干净了温德的血。他来活动室是找我们汇报异常的,采集厂的异象恐怖如此,他却急着先跪地擦干净了那些血迹,又将沾着我鲜血的抹布违规直接揣进口袋。”安隅缓缓转过头,看着窗外呼啸的霜雪,“可他拿到了那么多养料,霜雪却没有变强……”“或许是他很隐忍,也或许是我全部猜错了。”秦知律抵着安隅的肩膀用了用力,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会等到今夜。”安隅道:“如果那时霜雪仍然没有变强……”“如果仍然没有。很遗憾,你会看到我滥杀无辜。”“宁可错杀。”秦知律语气更沉,“因为我们输不起这一步。”窗外的霜雪呼呼地灌进来,泼洒在安隅的侧脸上,他在冰冷中打了个寒战,许久,那双金眸在风霜中凝缩,他轻轻颔首:“好。那么长官,请让我来。”“不需要。”秦知律用苍凉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他耳后那枚旧疤。“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十六岁那年,我先后感知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基因熵变动,第一时间清除了他们。”“我在您的记忆里见过。”安隅说,“后来证实他们确实处于隐匿畸变期,秦铮将军基因熵是25,唐如夫人是20,还有您的妹妹——只有12。”“嗯。”窗外风声呼啸,秦知律落在安隅身后的声音更轻了,像是被风送进安隅的耳朵。“但我那时其实没察觉到知诗的基因熵异常——12,太初期了,没人能察觉到。”“我只是觉得,她极有可能处于隐匿畸变期,我赌她已经畸变。”安隅后背猛地一僵,他倏然扭过头,却见那双眸彻底暗沉下去,像悲伤而难测的黑海。“我了解知诗,变成怪物会让她比死更痛苦,她的精神会为此毁灭,她会痛恨自己,也会痛恨我。”“所以,那也是我输不起的一步。”“我宁可错杀。”作者有话说:【碎雪片】秦知律(2/4)不可清白没有人愿意沾染罪恶。没有人想要杀戮无辜。人人都渴望一生轻松,只是很多时候别无选择。我也曾问过,能否清白行走。可惜命运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