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简翊安察觉宫晏又没了身影,他便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很忙碌。在皇宫里的时候对方整日无所事事,可谁想到回了这江湖,这位剑客竟是个大忙人。简翊安独自待在屋子里,手中的锁链长了些,但也只能让他在屋内走动。今日来给他送饭的是韶梅,那日对方冲进火中救他,简翊安也才知晓对方的名。这名字很是耳熟,简翊安竟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寒竹。再者寒竹说过他之前也是给宫晏做事的。“寒竹你认识吗?”简翊安明知故问了一句。韶梅也没有隐瞒,只是淡淡应道:“认得。”“你这名也是宫晏取的?”简翊安其实猜得出这个问题的回答,宫晏对于风雅一事也算喜欢,只是喜欢的并不是大家所偏向的,更多的是旁支末流野巷的东西。这些简翊安早些年也很喜欢,可喜欢这些在宫里不会受人夸赞。“是,我与寒竹都是主上赐名。”韶梅对待简翊安还算礼貌,对比风灵那丫头动不动的两句骂声,她反倒是对简翊安没什么偏见。她甚至能体谅这位三皇子对宫晏的杀机。宫晏在江湖自在惯了,所有人都惧他畏他,只要他想要,一切都是手到擒来。甚至韶梅清楚对方对这位三皇子的最初也不过是玩弄。替嫁一事,对男人而言不过一件帮了他人的小事,可一旦他按照原先计划的离开,这位三皇子的处境便会天翻地覆。“三殿下,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韶梅将桌上的茶壶起灌满水,随后说道,“只是你需得改头换面,永远不再回来。”此话一出,简翊安的神情滞了片刻,并未作答。“放心,我不是被派来试探你的,当初寒竹给你的摄魂香也是我给他的。”韶梅说出当时她与寒竹的目的,“主上是个固执的人,三殿下若错过此次,只怕以后再无机会了。”这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条件。简翊安也不会不同意。他不能拒绝,正如他早就该和对方分开。生于庙堂,终于山野,改头换面,无人再识。这夜,简翊安坐在梳妆台前许久,直到宫晏回来,看到这一幕。“已经不早了,怎么不休息?”宫晏走近,耐心开口。简翊安嗅到了对方身上刚沐浴过的味道,很是好闻。这些日子对方每回来见他都会先行沐浴,他便再闻不到那日对方身上的血味。“你不是天下第一吗?为何还要每日这般忙碌?”简翊安一直以为对方是天下第一,自由自在的天下第一,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至少对方没有自己想的那般自由。“正如皇宫需要有个皇帝,江湖自然也需要一个天下第一。”平日里若是旁人这般询问宫晏定是不屑于回答,可既是简翊安问的,宫晏反倒是自其身后环抱住了对方,答道,“江湖没有拘束,这是天下对江湖的误解,若是没有拘束,那便只会是尸横遍野。殿下以为天下第一是何等的殊荣?其实也不过是一把横在江湖所有人头顶的利刃罢了。”若想随心所欲,便得成为江湖第一。可一旦成为江湖第一,他也会被所有人制衡。“那你就不能不做?”简翊安也听明白了。就好比怀璧其罪,只要宫晏还是江湖第一,他便是众人眼中的一粒沙子。不论是敬畏还是恐惧,这都不会减少他人的嫉妒。“我若不是天下第一,我还能是什么?”简翊安没想到的是,对方竟是反问了他一句。“你可以是任何人。”简翊安低着头,沉声开口。这话似乎是取悦了对方,男人俯下身子,将简翊安的脸侧过,作势就要亲吻。可这一回简翊安却是抬手挡住。“我想看东西。”简翊安忽然这般说道,“我不想做个瞎子了。”“你这是在求我?殿下。”宫晏垂眸盯着简翊安的脸,卷密的睫羽低敛,眸中倒映出简翊安脸上每一抹神情。不知过去多久,简翊安的手才缓缓放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伸手攀扶住男人的肩膀,主动扬起脸吻了上去。求人的事,他如今早就做得很好了。心稍稍痛了些许,宫晏扶着简翊安的腰,将其整个抱坐在了梳妆台前。“殿下,你总要和我在一起的。”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位三皇子,虽不知为何喜欢,更不知他怎么喜欢上的。“殿下,你记得在江州的时候吗?你怎么敢挡在我面前的?”回想起江州被人堵在院中的时候,这位三皇子是真真的蠢到他了。明明武功不济,却偏要逞强。这也是宫晏一直心安理得的原因。因为简翊安这条命,就是他捡回来的。既是如此,又怎么可能放开。“你那时骗我,若我......唔早知道你身份,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简翊安垂着脑袋,艰难开口。可这一回,宫晏却并未生气。他已经习惯了。这位性情阴鸷的三皇子,他就是愿意捧着他,虽然这样看上去很犯贱。“好好好,我知道你没良心了。”宫晏轻咬对方的唇瓣,又调笑道,“那这回求我,又是为何?”手缓缓从对方颈椎处往下抚摸,动作轻柔,却叫简翊安浑身不自在。“骨头太硬,脊柱太直,可惜殿下,你总要向我服软的,我不急。”听到耳边的一记轻吟,宫晏歪着头,继续问道,“殿下,你喜欢什么?皇位吗?若是真的喜欢,我可以再给你去夺来......”“你住嘴。”简翊安骂了一句,他伸手揪着对方的领口,道,“你太狂妄了,你将皇位放在何处?又将我皇族威严搁置在何处?。”“我知道自己地位低下,可三殿下呢?如今在我身下承欢又是如何?”说罢,他甚至还往里推进了些,这叫简翊安咬着牙,许久才挤出一句“流氓”来。谁料此话却惹得宫晏更高兴。“殿下,你说对了,我从小就想做个流氓来着,只可惜我爹娘不让。不过后来我发现,只要所有人都畏惧于我,那和流氓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男人稍稍用了些力,听到了想听的声音,他怜惜地抚摸对方散落的青丝,明明已经抱在怀中了,也明明已经要过很多回,可为什么他还是听不到对方所想。“我很喜欢殿下的眼睛,殿下知道吗?在宫里的时候殿下总是会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可其实呢,只要一看殿下这双眼,便能瞧出殿下在想什么。”宫晏伸手抬起简翊安的脸,看着简翊安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突然懊悔。为何要将对方变成个瞎子。其实不想让对方知道这是何处只是次要,宫晏更担心的是这双眼里的恨。多可笑啊,明明是对方想杀的他,他却还要害怕对方恨他。“翊安,我会帮你治好眼睛,只是到那时候,你切记要乖乖的。我这处宅邸很大,若是翊安不喜欢我也能再在别处寻一间。”就好像又入了梦一般,他又在细细讲着往后的事,可这一切得到的依旧是怀中人的沉默。“殿下,你明明可以做皇帝的,明明只要容得下我就可以了,为什么?”宫晏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肯让我在你身侧呢?”简翊安嗤笑一声。“又是这般,你定是觉得我所说太过荒唐了。”宫晏看向一旁的铜镜,镜中的他衣衫完好,可那双眼中竟是再看不到当年的意气。他没曾想过自己也会撞到南墙。人人都惧怕这张脸,以前,他不喜欢,可如今他却做梦都想着。要是简翊安也如此就好了。可当初在宫里的一切就好比黄粱一梦。身下人不语,他便只有无奈。他其实什么都不怨,他只是恨对方不喜欢他。“殿下,我其实什么都可以不要的。”男人说的这话很是小心,这是他久违的心声,可对方听到这话身子却僵硬了一瞬,随即挣扎着就要离开。这一举动将宫晏惹怒,他将其狠狠嵌入自己身下,不再心软。不过他很快便也释怀了。不喜也好,恨他也罢,至少他是在自己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