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瑶身上发生的事, 很快传到了季淮耳边。助理汇报完,低下头,耳边是一声又一声有规律的桌面敲击声。半晌, 季淮停下轻叩的拇指关节,意味不明地笑了:”是他的风格。“即便走到了这一步,依旧愿意去见许秋瑶, 给她一个机会。看似冷心冷清,实际上总有莫名其妙的柔软善良。跟自己认识中的沈舟然分毫不差。但, 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他的善良。“弃子扔了就扔了,怎么能再给个翻身的机会呢?”他低低重复一遍, 末了笑了,桃花眼染上凉薄的冷光。生在他们这种权贵世家, 哪里有这么单纯的心性呢, 凡事都有目的有手段。不过是说出来糊弄自己而已。沈舟然的柔软,于他就像米饭里吃出的砂砾,心下本能的排斥。”律师那边怎么说?“助理道:”对方要五千万的赔偿, 我们不同意,双方还在商议。“”五千万……“季淮说, ”这钱真给出去,我大概也要被父亲打断腿了。“他声音带笑,助理却不敢跟着一起笑。因为以季家的情况,这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传媒巨鳄的掌权人季父,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几个儿子是不是斗得你死我活, 他只在意自己的利益有没有损失。孩子对他来说,只是巩固事业的工具。一步错步步错, 季淮只是没想到, 最放心的一步棋, 到头来爆了雷。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季淮看了眼联系人,挥挥手让助理出去。助理关门前听到他在喊:“父亲。”季父那头不冷不热道:“听老五说,你最近公司出了点状况?”又是老五。季淮眼神暗下来,语气恭敬:“只是一点小事,父亲放心,我会处理好。”季父冷哼:“不管你怎么处理,不能伤了沈家的颜面,明白吗?”“明白。”没有任何关心的话,季父聊完工作就挂了。季淮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子,半晌,卸力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说不出的嘲讽。不能伤了沈家颜面,也不能动他老人家的东西,那这个坑只能自己补上了。他给律师打了个电话:“按对面的要求处理。”“但季总,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现在的都……”“我来补,”季淮一字一顿,压下眼底的汹涌情绪,“缺多少,我来补。”五千万。他的钱几乎都流转在各个项目上,没有那么多资金周转,这迫使他不得不忍痛放弃几个项目,抛售股票才能把钱凑齐。五千万里有多少溢价,他们双方都清楚。但此时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季淮,没有还价的权利。秦律师收到这条消息时还不相信,反复确认后给沈舟然发了消息。【沈先生,那边明确全额接受我们提出的赔偿,包括后续的一应条件。】【沈舟然:好的,知道了,辛苦秦律。】让季淮大出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看他跟许秋瑶的官司。季淮想要名利双收,又不想跟他撕破脸。那他就让季淮什么都得不到。手机屏上映出的黑眸掠过一丝跟沈骆洲相似的冰冷。大哥说的对,环境能逼人成长。看,他就学会了怎么反击。看着那条反应平淡的回复,秦律师怀疑沈舟然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如果是真的,那他该说不愧是沈总的弟弟,也见不得简单。这种念头只是一掠而过,秦律师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但其实他猜的没错,沈舟然确实早就猜到季淮会接受。他的判断是基于季淮复杂的家庭背景,如果不尽快把这个官司处理掉,他不但会在季父那里失宠,还会引其他兄弟借此发挥,群起攻之。但时间比自己想得要快,看来这两年中季淮的日子也不好过,才会投鼠忌器。秦律师那边也很快有了新的进度,来找他问有没有更详细的证明材料。他想了下,跟律师说自己在外网上曾经发过一小部分片段,但注销账号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相关资料。秦律师也觉得有些大海捞针,但劝他试一试,说不定会有发现。沈舟然翻墙登上了外网,换着花样开始搜自己当时发的关键词。当初没用这个方式,而是选择行车记录仪的录音,就是因为这个太费时间了,沈舟然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谁会没事去保存一个小透明的音频,还发在网上呢。这概率还不如中五千万彩票来得实际。但沈舟然没想到的是,他真的找到了。是一个头像全黑的博主,连名字都改成了句号,最新发博时间在两年以前,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最后一条内容就是关于他曾经发过的所有音频结合,有些甚至沈舟然自己都忘记了。原来还有人曾经关注过自己吗?他好奇翻了翻这个人的主页,发现他大部分信息都隐藏了,就连最后一条也只是发了音频,文案也只是个简单的“。”,像是个结束。不管怎么样,对方帮了自己大忙,沈舟然重新注册了个账号,留了句谢谢后,把东西交给了律师。律师那边有了更充分的材料,流程走起来更快。开庭时,沈舟然去了。结果自然是不出意外,许秋瑶败诉。按照合约,除了她本人之外,星光娱乐作为知情方也要承担相应赔偿,并开发布会当众道歉。许秋瑶早就预知了这个结果,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可能知道已经无望,反倒是更平静了,麻木地接受一切。只有在看到台下的季淮时才露出一丝恨意。却也痛快。“季淮,五千万的赔偿,开心吗?”季淮笑得很冷:“彼此彼此。”为了不让沈舟然彻底对他灰心,五千万不但必须一丝不少地拿,不能让律师讨价还价,还要尽快拿出。这些钱,是他们公司一年纯利润的四分之一。许秋瑶的神情有些疯狂:“你猜猜,你那些好兄弟会不会放过你?其他娱乐公司会不会放过你?季淮,我就在这等着,等着看你怎么狼狈收场!”季淮眼神阴冷:“那要让你失望了。”沈舟然从他们旁边走过。许秋瑶看到他的一瞬像被烫到一样,连忙转过脸去。她不想看到他。沈舟然的存在,简直就像一遍遍凌迟自己的自尊,告诉她自己有多卑劣。有多愚蠢。亲手放弃了唯一的生路。沈舟然显然并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在秦律师的陪同下径直走过去。季淮喊他:“然然。”回头的是秦律师,他带着官方的微笑:“季先生有什么想传达的,可以告诉我。”季淮看着沈舟然片刻不停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心情一点点下沉。他讨厌被无视的感觉,可偏偏无视他的人还是沈舟然。秦律师说:“看来季先生没事。”“还请不要忘记后天的发布会,那句道歉,我的负责人可是想亲耳听到。”季淮要笑不笑:“放心,我肯定亲、自、道、歉。”“那就好。”秦律师微笑。沈舟然正要走向大门,被赶上来的秦律师拦住:“外面有很多记者,跟我来这边。”他被领着到了另一个地方,换了身衣服。“今天开庭的有不少人,记者们知道你进去时穿的什么,现在换一身他们就不会注意到了。”秦律师给他拿了一套运动休闲衣。沈舟然带上鸭舌帽,压了压遮住半张脸:“嗯。”“走吧。”他被带出去,果然没有引起记者们的围堵,顺利上了车。但许秋瑶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被堵在了那里。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往人身上戳刀子这种事,他们最会了。许秋瑶已经彻底无所谓了,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直接抢过一个记者的话筒对着镜头笑了,那笑容寒瘆瘮的,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我的前公司领导,季淮,利用资源压迫新人跟他发生关系,欺骗新人歌手签下霸王条款,解约的违约金更是天价,压迫我们的劳动价值,让我们给他工作到死都摆脱不了!”但就这么走了,怎么可能甘心。她就是拼了命也得在季淮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冤有头债有主,季淮才是导致她目前处境的罪魁祸首。众人哗然。“请问你说的是真的吗?”“许秋瑶,你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这属于报复行为吗?”许秋瑶目露凄惨,十分可怜:“我不就是个例子吗?”这件事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有人骂季淮不是东西,就该被挂路灯上吊死,有人说这是狗咬狗的一出好戏。真正把这件事情推上顶峰的,是后天的发布会。季淮当着全部记者的面,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愿意赔偿,接受沈舟然提出的一切条款。“对不起,我很抱歉伤害了你,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深深弯下腰,面对镜头鞠躬,再没了高高在上的傲气。“骗子!皮条客!去死!”有人突然冲出来,对他泼了一身汽油。这一幕被摄像头忠实记录下来,发到网上。大家都在喊干得好。手机被反扣在的桌面上。季父看向下首的四儿子季淮,冷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现在网上都这么说的吗?”二儿子季霖听了,火上浇油:“许秋瑶就是老四之前被爆出侵权抄袭的歌手吧,这件事人尽皆知,连公司的股份都受到了影响。”季父的目光更冷了。季母在旁边干着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给季父倒了杯茶让他消消气。递过去季父却不接,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季淮将一切尽收眼底,眸色深了些:“我没做过这些事。是我疏忽让她狗急跳墙了,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父亲您别生气。”季父不在乎真假,只在乎结果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冷哼道:“你最好赶紧解决。”最近老四做事真是越来越不得他心,季父目光审视着季淮,暗道自己是不是该考虑扶持下老五了?“是。”季淮垂眼应下,遮住眸中幽光。季骁笑着开口,有意无意道:“这事是不是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哥的小竹马怎么想的。”季淮也笑:“不劳五弟操心了,我跟然然的关系很好,他不会因这些事情误会我。”季父显然也想到了沈舟然,面色缓了许多:“沈家的小儿子也成年了,他跟你一起长大,你们也年纪相仿,多接触下没坏处。”言下之意众人都懂。季霖听了这话还好。他已经结婚了,妻子的娘家地位只比自己略差一点,算是不错的助力。季骁却坐不住了。父亲还是偏心季淮这个婚生子。季骁听了忍不住眼红。沈家近几年换了掌权人后生意越做越大,如果季淮真的跟沈舟然联姻,有了沈家的筹码,他可就真的坐稳季家继承人的位置了。反观自己,刚从国外回来,连公司权利边都没摸到。到时候,自己什么都分不到。得想想办法……对了,沈舟然是不是还有个情人,叫梁思砚?季骁心头一动,看向季淮的目光带上了算计。如果让沈舟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他的四哥又该怎么办呢?一定像落水狗一样可怜又好笑吧。“到了。”前面的司机说。沈舟然上次从那家咖啡馆买的榛果咖啡带给了沈骆洲,得到了不错的评价,他这次又来买了。从咖啡馆出来后,让司机送他到了沈氏集团楼下。沈氏集团是生物科技公司,早先沈爸爸凭借自己的专利技术发家,经营了三十多年已经成了跨各个领域的综合性公司,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运作起来不可谓不麻烦,沈爸爸是在当了董事长之后再学的运营管理,而沈骆洲是数学和金融学双学位。集团总部在城市CBD拥有一整栋高楼,最上面沈氏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主要集中了管理层、市场部、人力资源部、财务部等部门,项目开发部和生产间则为了节约成本建在郊外。沈舟然进了公司,前台认出他来,惊讶道:“小沈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来找大哥,”他给前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现在能上去吗?”前台微笑:“当然可以,您直接上去就好。”上次前台把他拦下让他稍等,结果沈总表示以后都不用通报,可以直接让人上去。前台还怕出事,结果上次好像兄弟俩相处的挺愉快,下班都是一起走的。沈舟然走向专用电梯,一路上被各色目光洗礼。“小沈先生。”“小沈先生好,今天来看沈总吗?”他一一点头回应,忽略大家好奇的视线,走入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合拢,有人说:“这是又来跟沈总吵架吗?”“看着不像啊,前台说还给沈总带了下午茶。”“千万别吵起来,沈总一生气整个公司冰封千里,从上到下战战兢兢。上次吵完过了一周,我都会做梦梦到沈总冷着脸质问我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要把我开除。”“不会吵架吧,上次来两人就没吵,沈总心情还挺好。”听了一耳朵的沈舟然:“……”电梯还没开始运行,他还在一楼呢。或许发现了这件事,外面突然没声了。他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下午茶,眼神无奈。上次来时他就已经回忆起上次公司发生了什么,让大哥一怒之下不让恋爱脑再来。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沈骆洲的办公室紧挨着沈爸爸的。一墙之隔,那边是红木风,这边是简约风。整个空间以白色为主色调,布局留白很多,看起来干净整洁。办公室里有股淡淡的油墨味,打印机刚刚工作完。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沈骆洲抬头,又很快低下:“稍等,我批完这份文件。”“好。”沈舟然在沙发上自己找了个座位。沈骆洲一目十行看完,签字,合上文件夹递给秘书,这才看向他:“听说你给我送下午茶来了?”是沈舟然出门前,沈妈妈听说他要去金晶大道,正好离得沈氏近,让他送自己做的瑞士卷过来。沈舟然提了提手上的东西给他看:“在这里。我还给你买了杯咖啡。”沈骆洲很喜欢榛果美式的风味,但现在外面的咖啡店为了顾客需求都会放糖浆,自己手工做的话周末还好,平日里就很费时间。生活助理倒是会做,只是咖啡这种东西个人做出来口味各异,并不太符合沈骆洲的口味。沈舟然选的那家咖啡店就很符合。秘书走后,邓磊进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出去,一会再进来,沈妈妈做的瑞士卷已经被摆在了精美的小盘子上。沈妈妈做的伯爵红茶口味闻起来就带着清雅的茶香,里面还有黑糖珍珠,沈舟然忍不住吃了一小口,没敢多吃,这里面也有□□。好在沈妈妈做了很多其他口味。邓磊给他一杯牛奶,沈舟然道谢,看着被自己吃了一口的瑞士卷,唇角上扬。“笑什么?”沈骆洲刚好停下来休息会,就看他笑着看看蛋糕,又看了眼自己。“只是突然想到,伯爵红茶都是用佛手柑提香,妈妈做的蛋糕卷是佛手柑味的,大哥也是佛手柑味的。”所以沈骆洲=伯爵红茶味的蛋糕卷。沈舟然脑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等式。沈骆洲:“……”沈骆洲:“谢谢,我回去就换香水。”“不要,我喜欢这个香型。”沈舟然浅笑着摇头。他闻不了太浓郁的香水,沈骆洲选的这个刚刚好,而且他在家的时候基本不会用,只有上班才会很正式。“你最近怎么总是加班?”他坐在沙发上捧着牛奶杯问。“最近新签了个客户,事情很多。”他们这种体量的公司一签就是大单子,忙一点沈舟然也理解,点点头:“好,大哥一会就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去吧。”“好。”沈骆洲喝了口咖啡,应声后开始工作。他默默看了会,不知道干点什么,就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平板,开始玩消消乐。间隙沈骆洲抬头看他,见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平板横放在膝盖上拿着笔戳戳戳,轻蹙着眉,电容笔一下两下轻点脸颊,似在思考,想累了就拿叉子戳一点蛋糕,再喝一口牛奶。好像真的在认真做事一样,但沈骆洲眼尖的看到了游戏界面。他沉默了下,当没看见,默默收回视线。沈舟然玩着玩着卡关了,又开始没事干,打量着这个房子,目光不期然落在空间里另一个活体生物上。沈骆洲坐在落地窗前办公。夏日阳光好不吝啬地大肆挤进来,他坐在那里,侧脸轮廓深刻锋锐,眉骨高挺,光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不少,但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黑眸却透着深深浅浅的沉冷。衬衫半卷,露出肌肉匀称的小臂。最顶上的纽扣却没有解开,恰到好处扣在喉结往下一点的位置,仿佛含而不露的**。大哥认真工作赚钱养他的样子果然很帅。电容笔在修长手指间转来转去,即便笨重的重量在沈舟然指间也格外轻盈。他收回看向沈骆洲的目光,停下转笔动作,打开绘画软件。很快,空白面上出现了沈骆洲此时办公的模样,被沈舟然用笔定格下来。沈舟然画得很快,几乎不费什么时间,他甚至没打草稿。等成品出来,他仔细端详片刻,修改了一点小细节后,满意导出,家庭群里发了一份,又上传到微|博一份。他的微|博经常被自己用来记录各种生活日常,虽然发得不勤就是了。现在微|博上突然多了很多关注自己的人,沈舟然也没改变这个习惯。反正只是些分享的小事,不会暴露自己的隐私。这是他距上次事件后首次发微博,刚一发出去就收到回复。【这个帅哥好帅!这是哪位太太的稿?博主快放联系方式!】【这个色彩搭配好明媚呀,好喜欢这个风格】【这是他自己画的吧,我看他之前的微|博有发过类似画风的画,应该是同一人】沈舟然之前发在微|博上的画也被人追问过是哪位画手太太,他也由此知道了一点绘圈用语。但一个男生被被喊太太什么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习惯。被人夸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沈舟然摸鱼的手速达到了巅峰,又迅速画了两张,简单上色后发出来。是很简单的小条漫,讲的他刚才跟大哥之间发生的佛手柑蛋糕卷事件。人物是超级可爱的Q版,沈骆洲在他的笔下变成了二头身小人,跟刚才颀长清俊的身形截然不同。地下的人迅速开始说可爱。【啊啊啊啊啊好萌好Q!怎么能这么可爱】【小可爱拯救世界!太太这是什么手速,跪拜】【所以这位博主是音画双修?】【看这抓型能力肯定是练过的,少说也得有五年的素描功底】【搞到宝藏了!船宝赛高!】船宝?新的称呼让沈舟然不解,忍不住戳戳这位头像是粉猪猪的女生问她为什么喊这个。【momo:当然是因为你的微|博名叫Boat啦!船宝真可爱,还会问这个,抓住亲一口】沈舟然:“……”他摸摸耳尖,怎么网上的女生都喜欢养崽啊。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沈舟然是个很温柔的人,平时也会有人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趣事,今天就有一个。【楚楚涵子:船宝跟你讲,我今天吃饭时遇到两男的吸烟,熏死了,我闺蜜当时就上前说我朋友怀孕了让他们把烟掐掉,他们立马给掐了哈哈哈哈哈】底下的评论也都是哈哈哈哈。沈舟然回她:【怀孕了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最好让你老公陪着。】【楚楚涵子:哈哈哈哈哈哈宝宝你好可爱,这是最近流行的胡说八道文学啦,用这个来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人最方便了。比如我跟男友逛街遇到缠着不放的卖花商贩,直接就说这是我继父,再比如……】她一下子举了好多例子,沈舟然一个个看过去,原本的丹凤眼一点点睁大。竟然……还可以这样?感觉好像开启了新世界。大家欢欢喜喜的气氛很快被破坏,许秋瑶的粉丝和其他浑水摸鱼的人闻着味过来了,在他底下指手画脚大肆点评。【就这?这就上赶着喊太太了?你们绘圈的入行门槛真低】【粉丝捧臭脚而已,乐】【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是出道踩着许秋瑶造势的新人,已经开始往身上贴十项全能文艺范的标签了】【别人说几句真把自己当回事】沈舟然手指动了动,在想到底是拉黑还是设置仅关注才可以评论。算了,还是先举报了吧。犹豫的这几秒,底下的评论风向立马变了。刚才那个叫momo的、会说话加“啦”看起来脾气好好的、粉色小猪头像的女生,率先骂了回去。【momo: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自己没家的一群流浪狗,非要到别人的微|博下找窝。怎么?你们主子发不了微|博了?哦我想起来了,星光娱乐的账号是工作室运行的,她现在恐怕连号都登不上了吧。不过没事,你们主子马上就自由了,毕竟星光要跟她解约了嘛,以后就查无此人咯。】字字戳心,句句刻骨。堪称杀人不见血教科书版,每一句话都戳在了粉丝最痛的位置上。不止是momo,还有很多网友竟然也开始为他说话。看着刚才还会抱着自己亲的网友转头玩了个川剧变脸,沈舟然愣住了,都忘了举报账号。半晌,他很轻地抿了下嘴,眼神带笑。被云养崽护在身后的感觉,还挺不错的。人果然都是双标的。很快,有人私信找上来。【你好,我看到了你发的图,很喜欢这个画风,想知道是你画的吗?】沈舟然回了个是。对方秒回:“方便约稿吗?我想约张双人稿,精细度要求会更高一点,当然,价格也会高。如果同意的话能不能给我看下你之前的作品?”沈舟然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找他约稿,他看了看手边全部pass的画稿,觉得既然没灵感,就先放过自己,答应对方后开始选自己满意的例图。他并不是绘圈,画作不限风格,一般自己画油画比较多,存在平板上的几乎都是CG大场景,挑了几张发过去。那边等回复的女生看到Boat先是发了一句“这样子的可以吗”,本着大差不差就行的态度,她点开了正在加载的图片。下一瞬,一张奇幻瑰丽又充满神秘色彩的暗色调大场景画作跃入眼中。高大的赛博风金属建筑直插云霄,分列两旁,窄而拥挤的街道上有水洼,倒映着霓虹的纷杂灯光。角落里的垃圾桶旁,一只仿生黑猫正撕咬着半截机械臂。让人压抑到一眼就透不过气。女生“卧槽”了一声。这特么不是当初CG场景设计的原画大赛一等奖吗?是Boat画的?她当时看到后惊为天人,想关注下微|博才发现这大神什么联系方式都没透露。自己搞到真的了吗?还是遇到骗子了?怀着激动复杂的心情,女生点开后面的各种图片。大场景居多,也有人物,每一张都戳在她的审美上,完美到不真实。Boat:“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把存在这个平板里比较满意的都发过来了。”言下之意是不是说,还有其他的自己没看到?而且,什么叫比较满意啊!这话也太凡尔赛了!但这是她男神说的,男神说什么都对!女生一激动,发了个“卧槽”过去,反应过来立马撤回。沈舟然:“?”那边撤回后沉默了很久,再次发来的话比较冷静了:“您开个价吧。”反正她有钱,能约到这种大神做梦都会笑醒,她愿意当被薅的羊毛,快来薅她!如果要价不贵的话,自己是不是能可持续发展,隔三差五让大神给她画几张,压榨他的剩余精力?沈舟然完全不知道她已经都想到了以后,沉思后说:“我不了解市场价,你开个价吧。如果你是想要我发给你的这种精细度,可能时间会久一点。”这是做慈善的男菩萨吗?女生激动地打字声格外有力,说出自己的心理价位,然后直接按照10%定金的惯例,发了红包过去。沈舟然点开红包后吓一跳,觉得要价太高了,想退一点,结果对方不同意,还说是自己占便宜了。原来他的画能开这么高的价吗?沈舟然看着到账的现金,心想他好像也能赚到很多钱了。低头工作的沈骆洲感到一道目光紧紧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看去:“怎么了?”沈舟然浅笑了下,语气轻快:“大哥,我们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吧,我请你吃饭。”大哥这么努力赚钱养他,他也要用自己赚的钱回报下大哥。沈骆洲放下手里的东西,疑惑:“嗯?”“我刚刚赚了一笔钱。但能不能不要告诉爸妈我请客?”沈舟然看了他大哥一眼,掩唇轻咳一声,略感不好意思地补充完下一句,“我的钱只够我们两个人。”沈骆洲:“?”“你做什么了?”他问。沈舟然眼神闪烁:“啊,卖了副画。”总不能说雇主是被自己画的大哥吸引来的。好在沈骆洲没多问。沈舟然往相亲相爱一家人里面发消息,说自己晚上跟大哥一起吃饭,不回去了。沈妈妈看完消息,对钓鱼回来的沈爸爸说:“你儿子们今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沈爸爸一听,乐了:“不回家?那太好了,让陈妈别做了,咱俩出去吃。”自从家里多了两个电灯泡,他都很久不跟妻子过二人世界了。沈妈妈立马明白他的意思:“那我上楼换身衣服。”两人相视一笑。等到了晚饭时间,沈家人两两成对,瞒着对方去了自己喜欢的餐厅。沈舟然选择的是一家原创餐厅。没有菜单,吃什么上什么全凭主厨拿主意。就像拆盲盒一样,可以许愿,但最后是什么还得看运气。他们家能把各种毫不相干的料理结合到一起,甚至非常美味,在成为网红餐厅前就是沈家人爱去的餐厅。最难的是,这家店的主厨能记住沈舟然所有能吃与不能吃的食物,每次的菜没有一个踩雷。虽说钱到位了一切好说,但这份细心让沈家人格外受用。这次也不例外,跟后厨说了沈舟然最近要补血养身子,上的菜基本上都是药膳。沈舟然略感愧疚:“说好是我请大哥吃饭,结果上的菜都是我能吃的。”沈骆洲夹了一筷子虾肉:“没事,我不挑食。”虾是波士顿龙虾,采用了避风塘做法,却加上了特殊调制的牛油果酱,炸得金黄的蒜蓉和牛油果混合,有种青草的回甘。接受不了牛油果味道的人会直皱眉,但却意外的好吃。沈舟然觉得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并不会蛋白质过敏或者海鲜过敏,不然要错过好多美食。……虽然以他的肠胃可能也消化不了太多美食。他喝了一口菌子汤。从外地空运过来的各类菌子还保留着最新鲜的状态,用土鸡熬成汤底,小火慢慢煨,能激发出这两种食材最鲜美的味道,喝一口让人直呼眉毛都要鲜掉了。但吃菌有风险,后厨炖了半个小时确定熟了才端上来,还要再舀一勺汤留样。除了各类新鲜菌子,里面还有一些草药,度掌控的刚刚好,不会让沈舟然难以吸收。不然他刚喝了一口胃就要不舒服了。沈舟然吃着菌子,忍不住开始内疚:“我觉得吃独食不太好,应该等尾款打过来叫上爸爸妈妈一起。”沈骆洲问他:“什么尾款?”沈舟然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骆洲听到,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沈舟然确实对油画颜料里面的重金属过敏,无论是接触还是吸入都不行,只能用特制的纯天然颜料。但美院又不止一个系,还有其他选择。是沈家长受教授之邀去参观时看了美院学子的精神状态,被吓了一跳,才劝着沈舟然报考相对轻松一点的音乐系,当了音乐生。要说这个教授也有责,谁家招生会让人去看期末时的美院。期末的大学生哪有不疯的。如果是线上约稿的话,算是自由职业,相对宽松,很适合沈舟然,对他来说是个接触社会不错的选择。诚然沈骆洲可以养他一辈子,但沈舟然的世界不能只有家人,也要有自己的人际关系。他越想越觉得可行,问:“你们这个是多少税率?”沈舟然眨眨眼:“什么税率?”沈骆洲:“……”两人擦擦手,也不吃饭了,开始研究这个问题。最后他们找了个可以登记注册的画师约稿平台,各准则相对规范,平台有抽成,稿酬会在抽取税率后打到沈舟然账上。沈舟然当即注册了一个,学着其他画师把自己的作品展示到橱窗里,然后敲了敲找他约稿的女生,让她走个流程。女生:?绘圈大部分属于灰色地带,很少有主动交税的,都是不举不究。女生:不愧是男神,这觉悟高了不止一点点!沈舟然不知道对方的粉丝滤镜已经叠到八达岭长城那么厚了,弄完这个继续愉快进餐。因为没有提前预定,他们的位置在大堂,二楼传来动静时,一抬头就能能看到。所以在惨叫响起的同时,沈舟然抬头望了一眼。一个男人正捂着自己的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痛得整个人蜷成了一颗胖圆球。“再喊,就把你下面也给废了。”暗藏狠厉的话让男人停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被唬住后,大怒。却在抬头与那双幽幽冷眸对视后,说不出一个字。他有种预感,对方并不是在吓唬自己。看他不做声,闻铭嗤笑一声,遗憾收回脚。经纪人王洋津和男人的秘书冲了出来,一人拉一个。王洋津说:“祖宗,你消停点,再闹下去明天就得上热搜了。”闻铭也知道,斜睨了瘫地上不起的男人一眼:“这就是你不长眼,动手动脚的后果。”看已经吸引了大部分食客的眼光,他带上一顶黑色鸭舌帽,王洋津挡着他下楼。楼梯下至半截,他似有所感,猛然朝一个方向看去。王洋津问:“怎么了?”闻铭回身:“没事。”看他走了,男人才远远地“呸”了一口:“不过是靠着有钱人捧起来的玩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看上去是一出强抢民男不成遭反噬的老套戏码,沈舟然兴致缺缺收回目光,心想不愧是早年未净网的嗯劈小说产物,随便吃个饭都能遇上这种事。不过,刚刚那个侧影好像有点眼熟。沈舟然开始思索到底哪里眼熟时,沈骆洲夹过来一筷子剃好刺的石斑鱼,打断了他的思路。算了,应该不太重要,不然他不会想不起来。沈舟然把鱼肉含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这边,一上车王洋津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说祖宗,你也看看场合,餐厅是你能闹事的地方吗?你知道洗一次通告公司要花费多少公关费吗?你现在不是之前,之前好歹还有那个小少爷帮你顶着,现在你俩闹掰了,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他的话被闻铭的眼神打断。闻铭目光冰冷犀利,咬着后槽牙磨了磨:“我赚的钱不够你的公关费?再跟我提他,你就可以带别人去了。”闻铭现在红透半边天,想当他经纪人的人海了去了。王洋津讪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劝你冷静点,别生气,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闻铭懒得搭理他,鸭舌帽一摘,扣在脸上不再说话。王洋津不敢打扰他休息,欲言又止几次,还是闭了嘴。他说的其实是实话,即便闻铭看不上沈家那个小少爷,但也不可否认对方给他们带来了多少好处。光媒体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就不敢胡乱报道闻铭的负面新闻。结果两人一闹翻,想踩着闻铭上位的人纷纷冒头。这顶流的位置看似鲜花着锦,却稍有不少就会坠入深渊。闻铭坐在车后座,闭眼休息。脑中却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去哪里勾三搭四了,跟他吃饭的人竟不是梁思砚他们,而是一个陌生男人。新傍上的目标?可真够离不开男人。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鄙夷凉薄的弧度,似笑非笑。自己当时怎么会看上这种人,甚至还……真是一想到就恶心反胃。结果这件事还是被人爆了出来,闻铭工作室装死不回应,粉丝一口咬定是假的,闻铭身上自带巨大流量,广场上掐了起来,很快上了热搜。沈舟然早上起来时,这条热搜已经消失了。沈妈妈喊他:“小乖,快过来。”沈舟然应了声,去找沈妈妈。沈妈妈在衣帽间换衣服,拿起两件颜色一样的礼服问他:“快看,妈妈穿哪件好看?”沈舟然仔细对比:“左边的,有收腰。妈妈穿上更显身材。”沈妈妈很满意,沈舟然在着装这方面比沈爸爸和大儿子强太多,总能解决她的选择困难症。“好,那就这件。”“妈妈是要参加宴会,还是学术会议?”沈妈妈是A大文学院的教授,平日里这种学术会议和文化沙龙都会邀请她参加。“当然是要参加宴会,正好把你也带上,”沈妈妈拉着他去选衣服,“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坏的,要多跟人聊天社交。”她正好拉住了沈舟然的左手,沈舟然猛地一缩。沈妈妈疑惑回头。“不小心撞到麻筋了。”沈舟然装作揉胳膊的样子,回避沈妈妈的视线。“撞哪了?我看看青了没。”沈舟然给她看,见没事沈妈妈才放心。沈舟然的皮肤真的很容易留印子,轻微磕碰有时都能有淤青,得时时注意。“没事就好,快来挑衣服。”沈妈妈隐下心头的异样,笑着招呼他。“是拍卖会吗?”沈舟然问。“当然不是,是有人得了个珍贵的青铜器藏品,让我们去品鉴。”职业原因,沈妈妈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沈妈妈拉上了小儿子,大儿子当然也逃不掉这次的宴会。“就当放松一下,去交交朋友。”她的原话是这样的。她给兄弟俩选的衣服款式相似,颜色一黑一白。沈舟然是白色西装,身子清隽挺拔,有股贵公子淡漠出尘的矜贵。沈骆洲则是沉稳的黑色,西装革履,肩部线条利落得体,展示着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袖扣和领带夹这种小细节沈妈妈也精心挑选了很久,两人设计相似但各有风格。沈舟然手腕上的串珠拿下来了,换成了银色宽带手表。沈妈妈对兄弟俩的着装很满意,挎着沈爸爸的胳膊给门口迎宾的侍者递去邀请函,四个人踏入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甫一踏进这里,沈舟然便感觉有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顺着目光回看,发现不少人称得上面熟,想来过去的两年没少跟恋爱脑打交道。看他还敢对视,几人的目光说不出的不怀好意,有人往一个方向看去。沈舟然自然也看了过去,发现了更多熟人。梁思砚也在这里,但他背对门口,没注意到沈舟然,此时正站在季淮面前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个青年,正端着酒杯无聊地晃着。季淮首先发现了沈舟然,打断梁思砚的话,冲他微笑示意:“然然,好久不见。”梁思砚跟另一个青年回身看来。沈舟然不期然跟对方撞上视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愕然。“你就是沈舟然?”青年走过来,挑起眉好奇打量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容貌俊俏,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傲气,看上去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正是沈舟然上次在广场喂鸽子时遇到的男生。“你好,我是秦霜鱼。” 秦霜鱼伸出手。沈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握上去。脑中飞快闪过从刚才进宴会大厅后看到的一幕幕。宴会,最中央的钢琴,看好戏的人群,梁思砚,季淮。还有本应该早就回国的秦霜鱼。除了时间地点,一切都完美契合书中的剧情。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又重新绕回了原点。也是,他都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那原剧情必然有所改动。一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头顶是沈骆洲温沉的询问:“怎么了?不舒服了?”沈舟然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尽数敛下,平静伸出手,交握,又快速分开。“你好,沈舟然。”礼貌且疏离的对话。无用功而已,他早就习惯了。沈舟然不合时宜想到了网友说的那句“人生就是白干加白干”。果然,很有道理。他的目光扫过秦霜鱼的锁骨,想看看那块书中描写跟自己一样的胎记是怎么回事。但可惜,秦霜鱼穿的正装。感受到他并不热络的态度,秦霜鱼稍稍挑眉,略感惊讶。但他对沈舟然非常有好感,这其中大概有初印象的加持:“当初在广场看到你就觉得很有缘分,没想到还能再见。”沈舟然颔首:“确实很巧。”谁能想到自己出来买个面包都能遇上主角。季淮从一开始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直到此时才移开:“是上次你说遇到的那位?”秦霜鱼点头:“对。”季淮不再说什么,饮下一口酒。沉默且暗流涌动的氛围被梁思砚搅散。他大步走到沈舟然身前,眼睛死死盯着他,暗恨到咬牙:“沈舟然,你怎么把我拉黑了?”“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自己这些天一直在想带走沈舟然的到底是什么人,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出院走人。想来想去想到个季淮,刚刚在跟对方对峙,恨不得一拳揍在季淮笑得可恶的脸上。结果一转头,让他找了整整一周的人,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全程无视了他。“看来,你还是没学到规矩。”沈骆洲开口,声音从胸腔里轻震而出,慢条斯理把每个字咬得极清晰缓慢,拖长的尾调却带着锋锐寒意。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说:“把手拿开。”沈骆洲的目光落在梁思砚攥着沈舟然的手上,勾起唇角别有深意,眼神寒浸浸的,气势逼人。梁思砚下意识松了手。他这才收回迫人的视线,修长手指在沈舟然肩膀上拍了拍,像掸去灰尘。梁思砚看懂了他的动作:“喂,没必要这样吧!”沈骆洲没说话。作为一个还没上完学的富二代,还没有对他大呼小叫的资格。沈舟然的心思全程都不在这里,拉了下沈骆洲:“走吧。”“等会,沈舟然,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梁思砚不让他们走。沈舟然平静看着他,开口:“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梁思砚脱口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也会拉黑沈舟然,原因就是觉得对方太烦。沈舟然当然也问过他为什么,自己当时的回答是——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想拉黑就拉黑。旁边一声低笑。季淮弯着嘴角,说:“别瞪我,我只是在想梁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让好脾气的然然把你拉黑呢。”他这声“然然”一出口,沈骆洲周边的温度瞬间下降。梁思砚压低声,攥拳:“季淮,你特么闭嘴。”季淮笑了笑,退到一边与己无关的看戏。他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看着梁思砚从一开始恨不得离沈舟然千尺远,两人天涯海角最好死都不相见,到现在追着沈舟然让他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转变可真大。让他越来越好奇,沈舟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偏偏沈骆洲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季总还是不要煽风点火,这里汽油可不少,着火了谁负责。”季淮的笑容僵在嘴角。他在说自己发布会上被人泼汽油的事。手捏紧了高脚杯底部。那简直就是他的耻辱,偏偏还是在直播镜头下。“我的错。”他很快调整好笑容,微微一笑。看到梁思砚跟沈舟然的这一幕,秦霜鱼和梁思砚的狐朋狗友们都很震惊。梁思砚还在喋喋不休:“你还没说原谅我,你害得我连家都回不去,怎么能就直接拉黑我?沈舟然,上次我过生日你没跟我说生日快乐,这事我就暂时不计较了,但是你不能太过分。”沈舟然从来不知道,梁思砚这么能说。他吸了口气,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闭嘴。”然后,梁思砚就真的闭嘴了。周围人都看呆了。终于耳朵清净了,沈舟然长出口郁气:“再多说一句话,你就这辈子都躺在黑名单里。”“沈舟然你!”“哥,我们换个地方。”沈舟然不等他说完,挎上沈骆洲的胳膊就走。梁思砚想跟上去,但顾忌沈舟然的脸色,还是停了下来,看着沈舟然头也不回离开,身侧拳头攥紧。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明明看不上之前的沈舟然,却对现在的他漠然的反应感到不开心。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胸腔乱撞,让他憋闷难受却又无处发泄。季淮全都看在眼中,若有所思:“我倒没想到,梁少有天竟会对自己看不上的人讨好。”梁思砚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对季淮根本不像对沈舟然的态度:“你懂什么?你知道他现在什么身体状况吗?”“什么身体状况,不也是你导致的吗?”季淮微笑着,一击毙命。梁思砚涨红了脸,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身侧的拳头渐渐松开,整个人像垂头丧气的大狗,连尾巴都不摇了。对,是他的错,是他害沈舟然变成这样的。所以他活该。“你跟那个沈舟然关系很好吗?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一旁的秦霜鱼开口。梁思砚声音闷闷:“......那是之前。”“是吗?”秦霜鱼回想起梁思砚之前提起沈舟然时厌恶鄙夷的语气,恨不得对方赶紧从自己身边消失别缠着他。怎么办,秦霜鱼想,他对这个沈舟然越来越好奇了。沈舟然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抵着头,思绪乱糟糟的。“怎么了?”沈骆洲在他身边坐下。旁边有人看到他想上前搭话,见两人这副模样止住脚步,心中嘀咕这不是沈家不要的那个次子吗,怎么带来宴会了?还嫌之前不够丢人啊。“有点闷,”沈舟然理了理目前发生的事,说,“我本来想让一件事情避免,但现在最坏的结果仍旧发生了。”“墨菲定律。”沈骆洲说。沈舟然“嗯”了声,侧目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不知为何,原本平淡的情绪突然起了波澜,滋生出一点又一点的不甘心。如果有可能,谁不想好好活着呢?他才刚刚掌控身体,还没来得及经历什么,就要宣告结束吗?沈舟然审视内心,发现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所谓,他也是不甘心的。“大哥,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结果并不好,想要努力改变这种状况,但发现事情依旧往最坏的方向演变,你会怎么做吗?”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但沈骆洲还是认真回答他:“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尝试一遍。”“那如果最后还是失败呢?”“那只能说我尝试的不够多,”沈骆洲淡声说,“改变不了结局,只能是自身实力的问题,没有人注定是要失败的。”沈舟然定定看着他。大哥跟他,真的是性格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这么看我干什么?是遇到麻烦了?”沈骆洲说着,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最近经历的事情。沈舟然摇头:“没有,只是想想。”如果石大哥遇到了这种事,应该已经积极开始寻找解题方案了,而他连个“解”都没有落笔。他想,自己也应该寻找解题方法了。沈骆洲“嗯”了声。他这个弟弟从小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真正经历过磨难,还很青涩。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沈爸爸顶不住还有他来撑。沈舟然嘴里的“如果”,就是沈骆洲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事。但凡有一次的踌躇不决,被害怕压垮。沈家,早就不是沈家了。看沈舟然像是在思索自己刚才的话,沈骆洲端起桌上侍者放的酒,抿了口:“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些什么,有沈家给你顶着还不够?”沈家既然还在,沈骆洲也没倒,那作为他的弟弟就不需要成长,不需要经受磨炼。两人说得明明不是一回事,但沈舟然听了他毫无底线的偏爱纵容,还是会心里发烫。“够,当然够,”他手撑着沙发垫,身子往沈骆洲那边靠了靠,两人紧贴,闻着他身上佛手柑清凉苦涩的气息,心头放松不少,“好喜欢大哥。”像吸足了猫薄荷的贪婪小猫,发出餍足的叹息。沈骆洲食指抵着他额头往后退,略带嫌弃:“在外面注意下你的形象。”“我已经没有形象了。”沈舟然无所谓,在场的每个人都想看他笑话。听他说这个沈骆洲脸都冷了:“谁说的?谁敢当我面这样说?”沈舟然浅浅笑:“大哥,你好不讲理。”沈骆洲脸色并不见好转:“以后离不相干的人远一点。”“知道了,”沈舟然尾音拖长,似在笑又似认真,“我以后只跟大哥走得近。”沈骆洲哼笑一声,对他刻意的示好不为所动,却没再阻止他的靠近。沈舟然早就习惯他的性格了,笑了下,开始认真想今晚的事。重要情节无法避免,那他能做出的改动有多大?今晚不一定是让他认清现实的当头一棒,还有可能是扭转局面的钥匙。要是能活着,谁想半年后死呢。还是被车碾碎,拼都拼不起来。宴会中央响起一阵骚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登场了。青铜器作为有价无市的珍宝中的珍宝,主人光保镖就请了二十多个,乌泱泱只能看到一群人头,青铜器长什么样根本看不到。宴会的主办方此时走上台,拿起话筒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激动介绍起自己跟这尊青铜器的缘分,说是从国外拍卖会上偶尔遇见的,以天价拍下。“我们国家的珍宝流于海外,被一帮什么都不懂的洋人拿去拍卖,我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心痛,幸好我有缘跟它遇见,将它带回故乡,”主办方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说到激动处眼圈发红,“我已经联系了国家博物馆,这尊青铜器将在一周后完成交接手续,我无条件上捐国家。”他话音刚落,引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郑老先生真是大胸襟,大气度。”“听说这尊青铜器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本以为要自己收藏,没想到直接捐出去了,真是了不起。”沈舟然走过去看,就听旁人这样说,也忍不住感叹:“确实是襟怀坦白。”郑老先生挥挥手,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我一介商人,没什么文化,研究了几个月的青铜器都没研究明白,也不知在场大家有没有能讲讲?让老头子我也长点见识。”众人纷纷看向沈妈妈。沈妈妈抽抽嘴角。就说怎么发邀请时一定让自己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她是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就是青铜时代考古和青铜器研究,现任夏商周考古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主任。不过有这个机会见到流落国外的青铜器,还能够近距离接触,心里不说激动是假的。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郑老先生哈哈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千玥快上来。”沈妈妈问保镖要了副白手套带上:“我学识浅薄,要有错漏,还请郑老先生包容一二。”“沈阿姨不必自谦,您的学识无人出其右。只是我听说沈家的二公子从小耳濡目染,也颇精此道,不如让他来说说?”说这话的人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单手插兜,看向人群中的沈舟然,有对郑老先生说,“您说呢,爷爷?”沈舟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刚才一斤宴会厅就盯着他看的人之一,自己曾经在别人发给他的视频里见到过,站在梁思砚身边的那人。梁思砚听了这话立马看去,脸色不好,跟姓郑的使眼色:你在搞什么?郑枫宁嘴角笑容明明白白:太无聊了,给大家找点乐子。梁思砚胸膛起伏一下,咬紧牙关。妈的,这个孙子,不看看什么场合吗?这么明显的针对,沈舟然会不会以为是他命令的?郑老先生听后,奇道:“是吗,我竟不知千玥你家令郎也有这般大才,不如让他上来给大家讲解一二?”沈妈妈不清楚几人之间的弯弯绕,但她知道沈舟然顶多是平时爱从她这里借书看,却对青铜器相关并不熟稔,自然婉拒:“郑老先生说笑了,舟然只是平日多看了一两本相关的书,不敢说精通二字。”郑枫宁说:“这就跟我知道的不同了,听说沈二公子可是造诣颇深。”郑老先生:“哎呀千玥你别谦虚,让你家小子上台说说,要多给年轻人展示的机会。”谁跟你谦虚。沈妈妈很想当场扔手套走人。学术圈也没这么多弯弯绕,沈妈妈有些应付不过来,看向台下的沈爸爸。接到老婆的求助,沈爸爸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刚要开口打圆场,沈舟然说话了。“既如此,那晚辈嫌丑了。”他从人群中走出,对站在原地笑意微冷的沈妈妈伸手:“妈妈,把手套给把我。”沈妈妈再傻也知道自家儿子是被为难了,看他上来低声问:“小乖,你行吗?”沈舟然学着她也压低声音:“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我说个八|九不离十,后面的妈妈帮我圆。”握握她的手,让她别担心。沈妈妈哭笑不得,看着小儿子走上台,长身玉立站在最中央,面色淡然地带上手套,灯光下的侧脸清浅沉静,觉得小儿子真得长大不少。原著里没有这一情节,但从看到熟悉的众多面孔起,沈舟然就知道今晚不会顺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郑枫宁也太小看他了,这点知识储备,他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