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先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什么?你说谁?”“就你家那个小孩, 叫沈舟然的。”“哦,是小乖呀。那孩子刚回国,你见他了?”老爷子乐呵呵的, 沈舟然当时发生的事家里人都没跟二老说过,他现在都以为沈舟然是因为身体原因在国外养病,最近才回国。“那何止是见了。”王院长立马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跟老爷子说了, 边说边不忘夸沈舟然,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滔滔不绝。“我说怎么就那么巧,我这边缺人满世界都找不到, 结果我是一叶障目,这人才明明近在眼前嘛!”“行行行你打住, 你这都快夸得我不认识小乖了, ”老爷子听自家外孙被夸,嘴上乐得跟什么似的,偏偏还要装正经, “你不是特意来哄我吧?”“那哪能啊,我可是句句属实!你别不信, 我还正要跟他签合同呢,让他成为我们产品的、的……那什么来着?”那头传来王院长的说话声,过了会才回,“首席设计师!对,就是这个称谓。老姜你没意见吧?”“我当然没意见, 但你得问问小乖的想法,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两个年过半百、在学术上颇有造诣的老头就沈舟然这个话题高高兴兴聊了半个多小时, 王院长说有事才挂断。但姜老爷子挂断后还意犹未尽, 跟老伴说完, 迫不及待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接起来就说:“千玥,怎么小乖去王院长那里也不给我们透个口风?今天他上门来找,说起这事,我和你妈都不知道这回事。”沈妈妈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姜家跟王院长什么关系。而且王院长,不就是郑老先生引荐的那位吗?姜老太太在电话那头笑:“难怪你不认识,你爸跟王院长的导师们在学术上有分歧,两派不太走动。这几年倒不讲究这个了,关系处得还不错。”姜老爷子赶忙补充:“那是相当不错,我前几天还去找他下棋呢。小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老王搭上关系了?听老王的意思,还挺欣赏咱家小孩。”他说到这,有种洋洋得意的高兴劲儿。老姜家就姜千玥这一个女儿,也只有沈骆洲和沈舟然两个外孙。这两个外孙各有千秋,哪个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沈妈妈赶忙把当初在宴会上发生的事说了,失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她喊沈舟然过来,问跟王院长联系的怎么样。听沈舟然说王院长就回了他三个字没下文的时候,姜老先生快笑死了:“你就看他装吧,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都快把你夸上天了,说你设计的那一整套化妆品文创太符合他的想象了,结合了青铜纹样的古朴大气和现代美学设计,还有什么巴拉巴拉的,反正说了一大堆。”沈舟然听到王院长喜欢,松了口气:“那就好。”听他声音沙哑,二老追问怎么了,知道是发烧引起的后遗症后让他赶紧回去休息,多喝水。他最终给王院长的,正是一整套化妆品包装设计。既然王院长已经把定位定在了年轻一代上,他觉得不如再精确点,精准投放女性市场。相比起男性,女性更容易为精美的设计买单。他们最好跟已经成熟的、符合产品设计的化妆品牌合作,打响知名度后再逐渐扩展到其他领域,形成自己的品牌产业链,由线上走到线下。这些都是他从沈氏集团的产品经理那里学来的。有了外公这边的肯定答复后,沈舟然联系上王院长。王院长听后深有启发,跟沈舟然一拍即合,聘请他为他们公司的首席图形设计师,兼任产品经理。沈舟然:“公司?什么公司?”王院长:“哦,我昨天刚申请的,就叫清韵文创,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已经通过公司面试了,以后就是清韵的一员了。”沈舟然:“……”看来王院长也是个很随性的人。王院长不知道自己的属性已经暴露了,还在端着长辈风范:“怎么样?我这可是上面审批投资的公司,算国企。”他抛出了一个自认非常有**力的诱饵。沈舟然想了想:“产品经理我确实不能胜任,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至于您说的设计师……我还没大学毕业,没有相关经验。”而且他读的是音乐专业,是作曲系!沈舟然面上十分冷静,实际上心里已经有点崩溃了。“好吧,那我再选选,”王院长的口吻听起来有点遗憾,“设计师你就当着,干你们这行看的不应该是天赋吗?经验再多的庸才我要来有什么用。”沈舟然挂了电话,还是有点恍惚。他最后还是推脱了设计师的工作,但王院长舍不得他,要跟他签长期合作的合同,以后设计稿由他提供,其实就是变相的弹性上班。虽然王院长的种种行为看起来有点不靠谱,这个公司总给他一种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危机感。但,既然是上面投资的,应该不会倒闭的这么快……吧?沈舟然不确定地想着。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人,大家高兴地表示要出去庆祝一番。……选的餐厅就是他上次跟大哥去的那家。这点心虚略过不提。在餐桌上,沈爸爸宣布了一件大事。“我们全家准备去h市海滨度假,去整整半个月!”他看向沈舟然,很含蓄地表示自己的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沈舟然确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蒙了,见沈妈妈跟大哥都看向自己,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哥这次加班时间延长那么久,问就是客户还没搞定。明白这是给自己准备的惊喜,清冷的眉眼舒展,轻扬起一点都不克制的笑容,用力点头。“嗯,超级惊喜!”他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有存款的人了,连忙说:“那这次的度假费用我来出!”“好好好,小乖现在可是有工作了,妈妈得靠你养。”“那我得在海岛多买点好吃的,玩个尽兴!儿子的钱不花白不花,小乖的花完了就让老大顶上。”沈爸爸开心道。突然被点名的沈骆洲双手抱胸,呵呵一笑:“想动我的钱,算盘打得够响。”沈舟然算了下,如果是按照四个人顶格花销的话,自己那点钱确实有些够呛,要不……问大哥借一点?他眼巴巴看向沈骆洲。沈骆洲沉默两秒,”啧“了声:“……也不是不行,一会给你转零花钱。”沈舟然抿着唇笑,小小声说:“谢谢大哥,大哥万岁!”殷勤地给他倒了杯红酒。夫妻俩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小乖回来后,才是个完整的家。王院长那边公司的审批流程还没过,说是现在人员也没招齐,最快也要两个月后。要签合同估计也得那时候。沈舟然听完,越来越觉得不靠谱。但好消息是,他可以说走就走。一家人很快敲定了行程,等沈骆洲处理完手上最后一点事,跟秘书交接后他们就动身。不管怎么样,能被王院长这样的学界泰斗赏识,是一件好事。沈舟然很快把这件事情画成漫画发在微|博上。当然,他在关键处打了厚码,确保不会泄漏隐私。【恭喜宝宝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捧高高撒花!】【船宝是被行业大佬赏识了吗?好厉害】【以后你也是社畜的一员了哼哼哈哈,当社畜哪有不发疯的?都跟我一起疯!】【每日一问,所以新歌呢新歌呢新歌呢???宝宝你别太沉迷画画忘了自己还是个歌手啊!】【我已经把你发在微|博上的歌都循环上百遍了,心已经像大润发的杀鱼贩子一样冰冷了】【救命,那种歌你们也听得下去,我都怕耳朵流产】【我也听过……很难评,祝他成功】【江郎才尽了吧,估计再也写不出旷野那种歌了】【被《旷野的鸟》圈粉的,等了半个多月什么都没等到,太失望了,拜拜】最近他的评论区总是这样,粉粉黑黑混在一起,沈舟然本来就不会太过在意,现在更是无视。但得给喜欢自己的网友一个交代。【Boat:这个微|博我用了很多年了,之前曲风不成熟的时候尝试过很多风格。当然也尝试过在大家看来难以理解的硬核摇滚,实验音乐等,就是你们说难听的那些。这几年我找到了自己的风格,已经很少写这种了。至于新歌,已经安排上日程了,过段时间会唱给大家听。】他写歌跟画画一样,一开始都是为了消磨时间,派遣寂寞,后来渐渐爱上,成了抒**感的一种方式。现在有人愿意听,愿意看,对他而言是一种被肯定的成就感。不可否认,沈舟然很喜欢这种感觉。他退出自己的微|博,打算逛会儿首页下线,却在热搜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闻铭演唱会##闻铭演唱会门票三秒售罄##什么手速能抢到闻铭的演唱会门票#热搜榜前十,闻铭独占其三。闻铭要开演唱会?沈舟然回忆了下书中的情节,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主角受去看闻铭的演唱会,在后台两人亲密互动,第二天登上热搜,各大媒体都在说闻铭有了同性恋人。闻铭隔了很久才出来辟谣说只是朋友。原书中自己也去演唱会了,但纯粹是当陪衬的,没多少戏份,就提了几句。“他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闻铭,陷得更深。”“他看着两人的绯闻,面容扭曲,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简而言之,就一看客。目前为止,对主角受表达出喜欢的只有闻铭。梁思砚属于还没开窍当朋友,季淮纯粹海王,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表露自己的真心,最后一个郁言璟甚至还没跟秦霜鱼见面。这个剧情自己戏份不多,并不重要。所以沈舟然直接忽略了,甚至都没点进去看。为了三天后的旅行,沈舟然准备了不少东西,但完全比不上沈妈妈给他准备的,堪称搬家式旅游。沈舟然看着整整三个行李箱哭笑不得,就这样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本来打算今天出门采购,但沈妈妈有事临时抽不开空,家里的闲人只剩下沈舟然。无所事事的他接下采购的担子:“那我去好了。”沈妈妈不放心他去商场那种人流量大的地方,千叮咛万嘱咐,各种过敏药都让他带上,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沈舟然拦住他:“妈妈,我不是小孩了。”他总觉得自己在沈妈妈眼中是个小傻子,都不懂得趋利避害。家人有时候关心过头,也会让他很无奈。沈妈妈反驳:“谁说的,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宝宝。”最后,沈宝宝还是带上了沈妈妈让他装的药片,保温杯等等东西,拿了个斜挎包全兜进去。司机看着大夏天还要戴口罩的沈舟然,不免也有点心疼:“夫人这是关心小少爷,不然你可要遭罪了。”沈舟然把斜挎包放在一旁,轻声叹气:“我知道。”当玻璃娃娃又不是一年两年了,习惯就好。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他没办法再穿长袖,感谢防晒衣,让他还能有第二个选择能把自己跟外界隔离。沈舟然也不是每次出行都这样小心翼翼,只是商场确实特殊,免不了要多注意些。司机带他去了离家最近的商业中心,今天好像有明星要来,有一家商场人格外多。沈舟然看了眼人群就皱眉,选了隔壁的商场,开始从一楼逛起,按照单子上的东西一件件买,司机在后面负责拎着。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沈舟然看他辛苦要帮忙,司机不让,说自己先回车里放好东西再来,让沈舟然在饮品店等他。沈舟然看司机走远,拍了下额头,自言自语:“我怎么傻了……”因为经常来这家商场购物消费,沈家在这里办了张金卡,完全可以让商场负责人找人拎东西,就不用司机一趟趟搬了。今天是周末,人流量很大,饮品店已经就没位置了。沈舟然不喝外面的果饮,不消费当然不好意思占位置,拿着手机往外面走去,开始在列表里翻商场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过于集中注意力在手机上,所以撞到人后他差点摔倒,被对方拉了一把才稳住身子,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抿唇道歉。“不好意思。”“撞了人,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沈舟然抬眸看去,发现竟是熟人。秦霜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他反应,却见沈舟然很轻地蹙了下眉。“不是吧,你这是什么反应?撞了我不打招呼也就算了,怎么还一脸嫌弃?”他不高兴了,叉腰看着沈舟然。“没有,你误会了,”沈舟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牵扯,这意味着麻烦,礼貌道,“只是有些惊讶。”秦霜鱼看上去勉强接受了他的理由,问他怎么周末来这里。“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忙,没时间出门吗?”他问道。在那场宴会后,秦霜鱼从季淮那里要到了沈舟然的联系方式,对他表现出一定兴趣,想约出来交个朋友,但沈舟然全都以自己忙为由推拒了,连借口都懒得想。今天却被抓了个现行。沈舟然敛起眸子,说:“抱歉,前段时间确实比较忙。最近准备出游,来买东西。”秦霜鱼说:“巧了,我也是为了出游来买东西的,既然遇到那就一起吧。”“什么一起?说好在麦当劳等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差点都没找到。”沈舟然循着声音望去,是梁思砚。他扯了下唇,心想还真是够巧的。不过也是,这个商场位于富人区附近,是大家购物的首选之地。主角受身边肯定会有主角攻出没,现在的情节应该是梁思砚陪秦霜鱼逛街。梁思砚还是在那通道歉电话后首次见到沈舟然,对视后不免尴尬。他往这边走的脚步停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因为他不确定沈舟然想不想看到自己,看沈舟然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他试探往前几步:“那个……你今天也来购物啊。”视线却不敢落在沈舟然脸上。沈舟然“嗯”了声。他这声好似给了梁思砚莫大的勇气,面对他的冷淡调动起十分的热情,看了看四周:“你身边没有别人吗?怎么就你自己?”沈家怎么回事,沈舟然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出来逛街,他还那么虚弱。“有司机,”沈舟然不愿多说,对两人略一颔首,“我还要再买点东西,失陪。”“哎哎哎,遇都遇到了,那就一起吧,”秦霜鱼好不容易遇见他,不可能轻易放人,朝梁思砚努努嘴,“反正我这边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秦霜鱼给梁思砚使眼色,让他别破坏自己的好事,这次好不容易有个跟同校学弟交流的机会。梁思砚之前跟他抱怨过不少次沈舟然的种种粘人又恶劣得行为,虽然最近几次接触看好像两人都不是如此,梁思砚才是粘人的那个。但以防万一,秦霜鱼可不想他这时候搞什么少爷脾气,把沈舟然气走了。出乎意料的是,梁思砚没反对,还一个劲儿地点头:“对,我可以帮你拿点东西。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或者有什么需要买的?我帮你买。”秦霜鱼侧目。这殷勤的狗腿子真的是梁思砚?沈舟然刚想说不用,手里握着的手机震了震,司机发消息告诉他汽车被人刮了,正在商讨赔偿事宜。“怎么了?”沈舟然一抬头,发现两双眼睛同时盯着自己。一想自己东西确实多,今天人流量大,商场负责人那边不知道还有没有闲置人员,虽然不清楚梁思砚到底在想什么,但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反正已经用习惯了。他轻轻点头:“好,麻烦了。”他只是习惯性礼貌,跟任何人保持疏远客套的距离,但梁思砚显然不这样想的,他眼睛一瞬亮了,让秦霜鱼简直怀疑他身后有条尾巴在摇。“好,你想买什么?我们陪你去。”秦霜鱼双手抱臂,他还没答应呢,就先我们了。沈舟然看了眼沈妈妈给的单子,上面有很多用品在一家综合类商品店都能买到,他指了指商指示牌:“去这里。”到了地方,沈舟然要拿购物篮,被梁思砚抢先一步:“我来吧。”见沈舟然看着自己,目光审视,他讪讪道:“呃,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拿太重的东西了。”听得秦霜鱼只想翻白眼。一个购物篮能重到哪里去?他把自己的篮子也扔给梁思砚:“拿着,我也提不了重物。”梁思砚:“……”看他们俩说笑,沈舟然没去掺和,转身进入商店。梁思砚跟上,却被秦霜鱼拉了下,小声问他:“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感觉一见到沈舟然,比上次宴会还不正常?不是说沈舟然不值得,比起耳听,秦霜鱼更相信眼见为实,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很欣赏这个优秀学弟的。而是这件事放到梁思砚身上……怎么想怎么奇怪。“你之前抱怨说你爸让你去给他当护工,你俩那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梁思砚是个分享欲旺盛的人,跟秦霜鱼要好时什么时候都给他说,自然包括自己被发配病房,被沈舟然奴役的事。但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沈舟然又是因为什么住院的,他却从没对秦霜鱼提起过。之前不会说,现在更不想。梁思砚沉默片刻,开口:“我跟他道歉,他不接受,现在只是在征求他的原谅。”是吗?秦霜鱼看着梁思砚进入商店的背影,若有所思。梁思砚这种臭脾气也能学会道歉?梁叔叔知道了不得感动死。沈舟然把单子上的东西一一选出来放进购物篮,只是在挑防晒帽的时候有些纠结。沈妈妈那么多帽子,想要精准选中不重样的一款,也太难了。“这里居然还有饰品。”秦霜鱼很少自己采买东西,看什么都有些新奇,拿了个男士耳钉打量。一行三人都满身贵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店员见他好奇,上前推销:“这款是我们刚上新的产品,做了一整套,先生可以都看看。”秦霜鱼不感兴趣:“我不带耳钉。”店员笑着说:“但您跟您朋友带上都很好看。”秦霜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沈舟然正抬着颀长的颈子,默默盯着前排货架,凌乱碎发勾在后面,露出冷白莹润的耳朵,挂着一截口罩带。“你说他?”他问,抬手在沈舟然脸侧隔空比了比。沈舟然迅速回神向他看去,眼尾上挑,露出一丝疑惑。秦霜鱼想说确实还不错,男人带耳饰,尤其是他手里的长款耳饰,总给人一种娘里娘气的感觉,但如果在沈舟然耳上,银白色饰品反而会给他增添清冷逸态。只是这话没说出来,梁思砚拽住了他:“等等小鱼,你别碰他!”他对不解的秦霜鱼解释:“他金属过敏。”秦霜鱼:“?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奇怪的过敏原?当然是孙叔当初给梁思砚列了个沈舟然的过敏物合集,没想到竟然还真记住了。沈舟然淡淡看了他一眼,对秦霜鱼说:“纯的没事。”店员没听过这么少见的过敏体质,赶忙说:“我们的饰品都是纯金纯银打造,不会掺其他金属。”“听到了吗?纯的,没事,”秦霜鱼调笑看着梁思砚,抬了抬自己的手,“松开行不行,我又不是直接往人家脸上贴,你至于这么紧张吗?”梁思砚松了手,第一时间去看沈舟然的耳垂,发现果然没有明显的过敏迹象,这才对秦霜鱼讪笑。“主要是他体质太差。”不能怪自己紧张。作为在那一个多月中见证过沈舟然换药、过敏、胃痛等等毛病,有时候被折腾得浑身冒冷汗还不能打止痛针的人,梁思砚已经把“沈舟然身体不好”这几个字刻入DNA了。秦霜鱼:“……”他有点不想说话,甚至麻木了。同时他也意识到,能让梁思砚在几个月时间内态度大变,沈舟然绝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三人继续逛,沈舟然当起甩手掌柜,想要什么直接扔到购物车里,反正有人推。沈家司机耽搁了二十分钟后赶了过来,看到是梁思砚在拎东西,眼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没看错吧?没看错的话,那即是梁思砚搭错弦了!现在正是中午,外面的太阳太毒,火辣辣炙烤着大地,沈舟然在商场里吹风,不太想出去,想着附近的餐厅哪家好吃。秦霜鱼在看手机,本来在选附近的餐厅,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季淮:小鱼,你跟然然和梁思砚在一起?】秦霜鱼抬头看了看,回他:【这附近也没监控啊,你是千里眼吗?】【季淮:怎么可能,只是我公司的人在附近办活动,他们有人说看到你了】【秦霜鱼:怪不得,我说隔壁商场怎么那么热闹】【季淮:中午一起吃饭吗?我请客,叫上然然,我正好有事跟他说,是关于他想知道的事情】说话像打哑谜,秦霜鱼看向旁边嫌热扯着口罩露出点小缝呼吸的沈舟然,低头问他:“去吃饭吗?有人请客。”沈舟然:“谁?”“季淮,”秦霜鱼说,“他说要跟你说点事,还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反正我没听懂,但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我早就想去这里的粤菜馆了。”主打一个来都来了。沈舟然眼眸很轻微地弯了下。他发现秦霜鱼并不像书中写得那样傲气,还有点率直。他不知道的是,这是秦霜鱼对他的一种欣赏与认同。如果宴会那天他表现平平,现在秦霜鱼可能就是另一种态度了。“季淮?”梁思砚重复一遍,语气不好,显然并不待见对方,“非去不可?”沈舟然其实能猜到季淮想说什么事,他们之间无外乎因为许秋瑶引出来的旁生枝节,点头同意:“好。”梁思砚张张嘴,到嘴的反驳咽了回去:“那我也去。”季淮没说不让梁思砚跟着,秦霜鱼当然一起带着他去约好的餐厅。推开门季淮正在里面,好像早就到了。“请进。”他笑着邀请大家进来,在看到梁思砚后表情一顿,很快恢复正常,“梁少也在,真是稀客。”梁思砚丝毫不给他面子,嗤笑:“少跟我装腔作势。”季淮不生气,笑着说:“这就是梁少对雪中送炭的恩人的态度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梁思砚碰了个软钉子,表情不虞:“是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你心里没点数吗?”季淮等于从他这里薅走了半栋别墅的钱。他好像天生跟季淮不对付,秦霜鱼早就习惯了,但还是好奇问了嘴:“怎么回事?”“没事!”梁思砚抢答。季淮似笑非笑,却也不再说话了。秦霜鱼耸肩:“好吧,看来又是一个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他们在聊天,沈舟然把口罩摘了下来,只是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忍不住呛咳起来,捂着唇低咳不止,脸上被阳光晒出来的那点红晕尽数散尽,反倒是苍白唇瓣透出股殷红之色。“怎么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三人听他止不住的咳嗽声,齐齐看过来。沈舟然重新拿口罩捂住口鼻,低低喘匀呼吸后,把摆在自己面前的檀香炉转走,这才感觉好受点。他刚才没注意这个小香炉,甫一摘下口罩就做了深呼吸,再淡的檀香味都成了刺鼻的熏香,让他泛上一阵难受。秦霜鱼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方一点的位置,犹豫再三还是拍了拍,低声问:“你没事吧?还好吗?”缓过那一阵来就好了,沈舟然重新把手放下,抿了下唇,声音透出微微的哑:“没事。”梁思砚啧了声:“季淮,你找的什么包间。”季淮的目光落在沈舟然病恹恹的面容上,脸上笑容稍敛:“是我思虑不周。”喊进来服务员,让她把香炉撤下。他早就点好了菜,很快开始上菜,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了满满一桌。“既然你说了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秦霜鱼说。季淮笑:“你当然不用跟我客气。”又偏头看向沈舟然,“然然,菜还符合你的胃口吗?”听他对沈舟然的称呼,梁思砚筷子一抖,险些夹不稳菜:“季淮,你能不能正常点?”妈的恶心死了。当着他面一套,面对沈舟然又是一套,真不是个东西。等会,梁思砚想起个很重要的事情。沈舟然不会还不知道这狗东西的真面目吧?梁思砚越想越有可能,紧盯着沈舟然的反应。沈舟然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很符合自己的口味。季淮跟他从小长大,能知道他的饮食习惯并不难。这么符合,看来今天这顿饭局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沈舟然点头。季淮像是放心下来:“喜欢就好。”又不忘了一旁的秦霜鱼,笑道:“我给你点了爱吃的豉汁排骨,尝尝味道怎么样。”秦霜鱼那点被忽略的不愉快立马消失,夹了一筷子排骨:“我尝尝。”看他这样,梁思砚吃不下饭去了,停筷子心想,季淮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沈舟然问:“你找我要说什么事。”说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季淮却显然不打算现在提起,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点肉耳:“先吃饭,一会再说。”很快,另一双筷子伸过来,叉了一整颗狮子头,比肉耳大了整整五倍还多。梁思砚说:“尝尝这个。”两人视线相撞,他白了季淮一眼。秦霜鱼在旁边看着,觉得好玩,也夹了一筷子乳鸽最肥美多汁的部位过去:“多吃点,学弟你好瘦。”沈舟然看着碗里不断堆叠的食物,皱眉。“停,”他说,“我有手。”“好,你先吃。”季淮放下筷子,笑着看他,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梁思砚和秦霜鱼也看他。一瞬间,沈舟然以为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猴,被围着看扔了香蕉后的反应。那一整颗狮子头真的很醒目,他拿勺子挖了点,含进嘴里慢慢嚼着,良久才咽下去。看他吃了自己夹的菜,梁思砚得意地冲季淮扬了扬眉毛。季淮面上笑着,眼神却冷了下来,思考如何才能让梁思砚合理地滚出这个包厢。心里却因为沈舟然没有选肉耳而有些微不悦。看沈舟然没吃自己的乳鸽,秦霜鱼不太满意:“我给你夹的很好吃,你尝尝。”沈舟然在他的催促下又咬了一口鸽子肉。确实很好吃,一咬爆汁,满嘴留香。但油水多了太腻,跟狮子头一样,他浅尝辄止后就不再动筷。秦霜鱼托腮看他吃饭,像在看一只幼猫进食,还是超级挑食的那一种:“你平时在家吃饭也这样吗?”沈舟然点头。他说:“像看一只小猫,一点点舔着猫饭。”沈舟然筷子一顿。这话里的亲昵太过,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人是第二次见面吧?见沈舟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自己,秦霜鱼自知失言,耸耸肩笑了下低头吃饭。其实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总是过多的关注沈舟然,可能是身边朋友对他的态度令自己好奇,也有可能是……秦霜鱼想到那天晚上,沈舟然浓翘长睫下,眼角那颗若有似无的泪滴。对方总给他一种碎成很多瓣,又一点点拼起来的感觉。这会让秦霜鱼有种奇怪的,近乎怜惜的情绪。看他们两个相处的不错,季淮眼眸明明暗暗,最终归于深思。他以为秦霜鱼跟沈舟然之间会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从以往的表现来看,沈舟然不可能接受秦霜鱼这个人,但现在让他意外。或者说,沈舟然身上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他意外加好奇。无论是两年前突如其来的追求示好,还是现在的淡然不惊。季淮看着梁思砚,心想看来好奇的不止自己一人。是他之前太松懈,觉得沈舟然已经完全对自己死心塌地,才在不经意间暴露了本性,惹得对方远离,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说,还有苍蝇飞进来。他从现在开始,会认真扮演好一个好竹马,好大哥。这业务他很熟,自己已经演了很多年了。他不会让父亲失望,他会是个完美的继承人。而沈舟然,也会是他最完美的未婚夫。季淮说:“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现在已经落下帷幕了。我会在三个工作日后把钱款打给你,公开道歉我也做到了,很抱歉给你最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然然还有别的要求吗?我都会答应,就当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看来 ,季家那边给他的压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大。沈舟然抬眼看季淮,说:“把歌曲下架,之前签订的合同处理好。”季淮:“会的。许秋瑶那些歌的版权是直接归公司的,我已经让他们下架了,这期间的版权费也会补偿给你。”沈舟然思索片刻:“没了,就这些。”季淮:“好,我会让法务部尽快处理。”沈舟然点头,喝了口茶,慢慢品着。他跟季淮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现在对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留有警惕。中途秦霜鱼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了,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本来还不觉得,秦霜鱼一走,气氛立马古怪。沈舟然吃饱了,也准备走人。季淮不可能跟梁思砚对着吃,那会让自己消化不良,喊服务员进来结账。沈舟然茶喝多了:“去下洗手间。”前脚刚一关门,后脚算完账的季淮对梁思砚说了个数:“328。”梁思砚:“什么意思?”季淮扬唇,笑了:“我请他们吃饭,没说请你。把钱转给我。”梁思砚:“……”梁思砚:“你有本事当着他们俩的面也说这种话。两面三刀这词就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吧,季淮。”他想到自己被季淮趁火打劫现在还要转账,怒从心头起:“你在沈舟然面前装的可真像个人啊,也不知道几个月前谁对我说他就只会眼巴巴凑上来讨没趣,摇着尾巴围着别人打转……”他在这边说着,季淮脸色微变。梁思砚听他竟然没反驳自己,觉出异样,回头看去,就看到沈舟然毫无波澜的眼,顿时慌了,站起来解释:“等会沈舟然,你是从哪开始听的?这话不是我说,我只是转述!”看沈舟然略过自己拿衣服,他想伸手去拉他,想到什么最终没碰上他的皮肤,抓了抓头发很烦躁,“喂,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我头上扣,我之前是会说这种话,但我已经改了啊。”沈舟然说:“结完账了?走吧。”率先走出门。梁思砚狠狠瞪了季淮一眼,赶紧追出去。“你听我解释沈舟然……诶,你别走了。”梁思砚比沈舟然高一截,腿也长,三步并两步追上他,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盯着沈舟然冷淡苍白的面容,说,“我已经跟你说了,刚才那话真不是我说的,都是季淮说的,你别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偷听也应该从头开始听啊,哪有中途听一半的。看沈舟然这表情肯定以为自己又在骂他。梁思砚觉得自己比窦娥冤,一会七月就要飘雪了。沈舟然觑他一眼,“嗯”了声,反应冷淡。梁思砚很无措:“我错了,对不起,那话不管是谁说的我都不该重复,摇尾巴的是我,是我可以了吗?你说句话行不行?”他追着沈舟然解释了一路,口干舌燥,此时看他完全不像相信的模样,电光火石间突然想通了什么,张张嘴,问他:“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相信季淮?”沈舟然这才正眼看他:“你想多了。”他跟季淮在自己这里都不做好。梁思砚显然是真想多了,一想到沈舟然宁愿相信季淮那张嘴,也不相信自己,竞莫名有种委屈,是被误解的感受。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该说的全都说了,却不能让沈舟然扭转对自己的印象。垂于身侧的手攥了攥拳,他深吸一口气,颓然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之前会那样对你。”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感受真的很不好。梁思砚突然想到,自己当初误会,质问沈舟然想用生病这种不入流手段骗自己过去时,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他,是不是更难受,更不高兴?季淮撑着把伞出来:“站在门口会很晒,小心中暑。”他帮沈舟然遮去太阳,丝毫没提刚才的事,仿若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光这一点的态度上看,他就比梁思砚的段位要高。不动声色揭过的同时,间接性坐实了“话是梁思砚说的跟我没关系”这一现状。梁思砚被挤到了一边,插不进去。一下子成了个多余的人。司机很快开车过来,他回去换了辆新车,之前开来的那辆送厂修理了。季淮帮沈舟然打开车门,手搭在上面,撑伞笑着回望他:“小心撞到头,快进去吧。”动作熟稔,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沈舟然坐进了车里,在座位上看他,觉得这人陌生又熟悉。“公司的事我会跟你的律师对接处理好,你可以不用操心,”季淮关上车门,“回家吧。”司机发动车子,感慨说:“季少看上去真体贴。”沈舟然点头:“你说得对。”季淮对他一直都这样体贴。大哥对他还会有要求,会严厉,做错了事会凶他。但季淮只有体贴。时至今日,他才从这种无底线的包容宠溺中,品出些捧杀的意味来。汽车慢慢远去,季淮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一个拳头冲着他鼻梁挥了过来!季淮闷哼一声,倒退几步,伞丢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满灰尘。梁思砚甩甩胳膊,刚才那一拳自己可没留力,他冷声嗤笑:“演完了深情戏码,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你到底想对沈舟然做什么?”无利不起早,这句话解释季淮最恰当不过。他不信他没有目的。只是沈舟然暂时没有识破季淮这个伪君子的伪装。季淮缓缓转头,面上笑容已无:“我以为,我们起码会维持表面的平静。”“我之前也这样以为,并且为之前的这种想法感到后悔。”梁思砚根本不愿提沈舟然刚才过于冷淡的反应和对季淮的无条件信任,只要一想他就怒火中烧。“季淮,你最好离沈舟然远点。”他警告道。季淮擦了下嘴角破皮流的血,眼神冰冷:“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种话?”他语调微扬,似是好奇,又充满恶意:“你在然然心中的形象,恐怕还不如我吧。”“我是他不久之后的未婚夫,你又算什么呢?”话一出口,季淮才发现自己有多不满他刚才餐桌上跟沈舟然的亲近。梁思砚像只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炸起,捏捏指关节,又是一拳挥了过去。季淮当然不可能站在这挨揍,但他明显不是梁思砚的对手,脸上身上挨了不少拳头。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沈舟然回过头,就看到梁思砚拽着季淮的衣领,死死压在墙上,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下了狠劲的。“哦,他们在壁咚。”他随口说。司机:????他弱弱反驳:“是、是这样吗?”这个词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用在情侣之间吧???沈舟然回忆着网友们发给自己的胡说八道文学,煞有其事点点头:“对,他们相爱相杀。”汽车在笔直的马路上拐了个S型。沈舟然微微翘了下唇角。原来胡说八道是这种感觉。果然很爽。梁思砚跟季淮动手后,虽然很快被酒店人员拉开,但两人都不同程度挂了彩。最惨的是季淮,梁思砚是个体育生,他当然打不过,差点破相。这事并没有传开,餐厅人员的嘴都很严。但梁思砚总觉得最近身边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他抓住一个人来问:“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干什么?”被抓住的小弟很无辜,想蒙混过关却不成,最后在梁思砚的威逼下哭丧着说出事情:“梁哥你也别怪我,主要是你跟季淮那……”他差点习惯性说出“季淮那个狗东西”,赶紧刹车。梁哥喊那是爱称,自己喊就是找死。他嘴上拐了个弯:“不是,是季哥,季哥。主要你俩的事太惊人了,我们完全想不到啊!”梁思砚的第一反应:“呸!什么季哥,他也配叫哥?”第二反应:“我跟他什么事?你叽叽歪歪说什么呢?”这怎么还得自己亲口说啊,你们小两口的事他一个外人说出来不好吧。小弟心里嘀咕,难道梁哥就喜欢听别人讲他的爱情故事?“就是哥你跟季、季淮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谁也没想到你们俩才是真爱,大家都挺惊讶的……”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梁思砚的脸色已经是雷暴级别。“你说,我跟季淮,怎、么、了?”他咬牙切齿好像要吃人,一字一顿问。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