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亮起是进来了一条消息。一条秦霜鱼发来的消息:【有空吗?我后天参加个派对来不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闻铭回了个“好”。他不想让自己被沈舟然再次牵着走,再次把尊严扔在地上让他踩。这让他像个小丑。小小的医务室站了几十个人,却极为安静的沉默着。“让一下, 让一下!”有人推挤着进了医务室,接连撞开好几个人,刚下台就赶过来的詹悦辰等人不悦地看着他。“你谁?”“你不是节目工作人员吧, 怎么进来的?”梁思砚理都没理他们,挤到最前面看到沈舟然脸色苍白躺在**, 闭眼虚弱地模样,心好像一下子被揪住, 下意识小声问沈骆洲:“他是怎么了?”周西岑本就不悦自己被推开,上前拉着梁思砚把他往后拽:“你谁?出去。”声音大了, 沈骆洲抬眸看了他一眼, 冷冰冰没什么情绪。周西岑立马降下音量:“记者?黑粉?赶紧出去!不然我喊保安。”正在沈舟然床边轻抚他额头的沈妈妈早就看到梁思砚了,但没有出声制止。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小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沈妈妈也不可能不怨恨梁思砚,现在不做声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修养了。沈爸爸摆摆手, 下了逐客令:“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先出去吧。”梁思砚当然不甘心就这样走,他知道沈舟然参加综艺的消息后一直找各种渠道买票,好不容易溢价收了张票来现场,结果在看台上眼睁睁看着沈舟然倒了下去。他张张嘴:“叔叔, 我——”“老师醒了!”梁思砚的话被左一休的喊声打断,大家瞬间把注意力放在缓缓睁开眼睛的沈舟然身上, 再没人管他。沈爸爸被那声叔叔膈应得不轻, 又拉不下脸跟小辈计较, 也当没听到,附身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沈舟然一睁眼就看到满屋子的人,愣了一秒,抬手摸摸额头,正好碰到沈妈妈的手,被顺势一把握住:“头晕,想吐。其他的还好。”他说完嗓子发痒,轻咳几声。咳完脑袋更晕了,看人也晕,闭眼缓解不适。医生赶忙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沈老师之前太劳累,身体承受不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受不住了,回去多休息几天就好。”“这话听着耳熟,”沈骆洲的声音极淡,几乎没什么起伏,“不久前孙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沈舟然的咳嗽声又响起来。沈爸爸也被感染了,低咳一声:“那个,既然醒了,咱们先回家?”他征求大儿子的意见。沈骆洲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平等烦着每一个人。沈爸爸:“……”沈舟然不咳了,捂着嘴,另一只手轻轻勾住他哥的小拇指,拉了拉。“……走吧。”沈骆洲沉默半晌,开口,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导演赶紧上前:“对对对,回去好好休息,沈老师最近太累了。”沈舟然手撑着坐起身,这才看到詹悦辰他们:“外面怎么样了?”容咏义说:“提前结束已经在安排散场了,我们得了第一,他们都在祝贺我们。”沈舟然点点头:“抱歉,最后还是搞砸了你们的一公舞台。”容咏义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刚才被围着恭喜第一时都没激动落泪,现在却鼻子一酸,眼底开始酝酿情绪。“这个舞台结束了,我们还会有下一次舞台,”一向寡言的沈子超说,“但如果没有沈老师,一公再完美,也只能成为我最后站在舞台上的机会。”“我们不在乎是否完美,我们只关心老师你的身体。”他们六个人每人都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不是当着镜头的面发表获奖感言的那种虚假,而是真真切切这几天相处的感受,以及此时的难过愧疚。沈骆洲没有打断。梁思砚被周西岑拽着,本来在拉扯,渐渐也不动了,看着这一幕,听他们真诚而热切地表达对沈舟然的爱。沈舟然也在认真回应。为什么呢?梁思砚想,他能回应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回应自己?他盯着沈舟然,看着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对着其他人微笑。怎么就不对自己笑呢?他颓然地想。平时除了容咏义,就属詹悦辰跟沈舟然关系最好,此时却最后才开口,还未说话便深深鞠了一躬:“这段时间跟沈老师相处很开心,谢谢老师愿意花时间教我们声乐知识。希望您以后身体能够越来越好,天天开心。”其余人才恍然意识到,沈舟然不会再来了,一公结束就是他的道别。娱乐圈说大说小,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沈舟然捂住抽疼的腹部,嘴角很浅笑了笑:“也祝你们所愿皆能得,加油。”六个人深深鞠躬。“走吧。”沈舟然偏头看沈骆洲。梁思砚想上前,被周西岑死死拽住:“你干什么?想干嘛去?”“你有病吧!”梁思砚低喝,“放开我!”这边的**引起沈舟然的注意,他走到一半回眸看了眼,惊讶:“你怎么在这?”梁思砚看他注意到自己,眼睛一亮,却在被问到原因时嘴唇嗫嚅,那句“我是来看你的”,在沈舟然的目光下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之前做这种事的都是沈舟然,现在换他来做,却发现说出这句话太难了,简直是把自己的心剖开,赤|裸|裸摊到别人面前。“我、我是跟一朋友来的……在上面看你晕倒了……”沈舟然点点头:“好,谢谢你来看我。”“沈舟然、你,”看他要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梁思砚急切道,“你要是不舒服了,或者不开心了,或者任何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他能感觉到沈家人看他的眼神都不算友善,却什么都顾不上,紧张地盯着沈舟然的反应。几秒过后。“谢谢。”沈舟然颔首。完全出于社交礼貌的回应,毕竟这里还有一屋子的人在看。梁思砚不知是该开心他的答应,还是伤心他的客套,看他说完那句话,大半个身子撑在沈骆洲身上,慢慢走出去。在走到拐角处时回了下头,对着大家挥挥手道别,却不是对着自己。周西岑松开梁思砚:“原来你们认识啊,早说嘛。”梁思砚胡乱应了声,满脑子都是刚才沈舟然的回应。沈舟然即便是讨厌某个人,良好的教养也让他做不到口出恶言。梁思砚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从隐隐讨厌转变为平和以待。简单来讲就是能叫出名字的陌生人。应该是向好的方向转变,但梁思砚发现自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自己于沈舟然而言,已经什么都不算了。梁思砚低头,掩住通红的眼。季淮好歹有跟沈舟然青梅竹马的回忆,那个明星闻铭跟沈舟然同居过,而自己呢?自己有什么?梁思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场馆的,等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外面在下雨,而不撑伞的自己显得就像个神经病。早有司机在门口等着拉客,他随便选了辆,在司机问他去哪时犹豫了下,说了个自己最常去的酒吧。麦卡酒吧的经理听说梁思砚来了,赶紧出来迎客:“梁少,怎么来酒吧了?我可是听说你改过自新,再也不来这地方了。”梁思砚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一打趣,更差了:“少废话,东子他们在哪,带我过去。”经理赶忙带他去几人开的卡座。梁思砚跟抬头看过来的郑枫宁一下子对视上,皱眉:“你怎么在这。”郑枫宁皮笑肉不笑:“我也想问。”梁思砚不明白他抽什么疯,自从上次从郑家宴会上离开后,郑枫宁对他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东子全名陆晨东,经常跟梁思砚玩,但梁思砚回去训练的这一个月里,两人愣是没见过面,现在跟看见稀客似的,搂着梁思砚肩膀往里面带。“哎哟,梁大少爷,你算是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真要跟我们这帮兄弟割袍断义了呢。今天想喝点什么?我请客!哦对,我在这里存了瓶好酒,要不要给你尝尝?”东子想把他往中间带,但郑枫宁就在最中间的沙发上,梁思砚不过去,随便找地方坐下:“我坐着。”“也行,”东子说,“我让他们把那瓶酒拿出来。”“东哥,是不是只有梁少来你才舍得拿出来啊。”“对啊,你把我们宁哥放哪啊。”众人拱火。东子面色不变,嬉笑:“宁哥要是两个月来一次,我也给他喝。但他天天来,我就一瓶酒,可舍不得全让出去。”大家哄堂大笑。笑声跟远处震天的音响声混在一起,构成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梁思砚说:“不用了,给我一杯气泡水。”东子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啊?什么?”“气泡水,”梁思砚说,“我明天有训练。”不光东子,所有人都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他。东子最先反应过来,喊服务员要气泡水,低声问梁思砚,“你没事吧?还真上心了?我以为你说着玩玩啊。”梁思砚把气泡水当酒喝,一下子灌进嘴里,面对东子的询问,只说:“这不是很正常?玩够了,收心了。”东子根本不信:“你说你中邪了我还信。我记得你上次改邪归正好像是因为秦家的二公子,说什么要努力才能配得上当他的朋友,人家不喜欢纨绔。结果半个月就跟哥们儿继续赛车了。”东子越说越不对,灵光乍现:“不对啊,你小子是不是又看上谁了?哦我知道了,秦家二公子前不久回国了,你小子又动春心了是吧?”“滚,”梁思砚骂他,“我跟小鱼是友情,没别的关系。”东子一脸复杂:“还没别的关系,你是真不开窍还是装傻啊。”梁思砚不作声,又给自己倒了杯气泡水。郑枫宁微笑着,在众人中间投下颗深水炸弹:“秦家二公子我是不知道梁少什么想法,但我看沈家二公子倒是有点说不清。”“谁??”东子声调骤然拔高几个度,直接破音,“沈家二、沈舟然???”他一脸吃到翔的表情,“他?他算什么东西?之前倒贴梁哥都看不上,赔钱huo——”话还没说完,酒瓶底直直戳到他眼前。梁思砚脸上晦暗不明,紧咬后槽牙:“你再说哔哔一句,我给你开瓢信吗?”东子不想相信,但他只能相信,语言系统紊乱:“你、你、梁哥,你跟那、那沈舟然,你们……好,好了?”他下意识想说一些不好听的形容词,又在梁思砚气急的眼神下硬憋了回去。“……没有。”梁思砚攥紧瓶口,极不情愿吐出两个字。郑枫宁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梁思砚左手边,嗤笑:“当然没有。因为沈二公子现在高贵了,不太想搭理他了。不然你们以为,他发什么疯去训练,还不是想把自己塑造得人摸狗样,好在沈舟然面前洗白。”其他刚缓过神来,又被郑枫宁的料震惊麻了,麻上加麻,已经不知道是该先反应梁思砚竟然喜欢上沈舟然,还是沈舟然居然看不上梁思砚了。这世界能再玄幻点吗?郑枫宁看着梁思砚青白交加的脸,似模似样感叹:“可惜,沈舟然现在跟闻铭打得火热,为了他还特意去参加综艺,被网友追着骂都不在乎。哦,两人好像同居过,你说他们——”郑枫宁俯下身,轻轻在梁思砚耳边低语了句。下一秒,梁思砚猛然暴起,双眼通红:“我杀了你!”酒瓶直直冲着郑枫宁的脑袋砸去,还好东子反应快一把抱住他,大喊:“你们死人吗?过来帮忙啊!”“放开!”梁思砚用力挣扎。东子差点这让他挣脱,被误伤了好几下,胸口挨了一记,疼得他倒吸凉气:“你特么冷静点梁思砚!”郑枫宁在酒瓶砸下的同时赶紧躲开,只被磕碰了点皮,他看着被众人压制的梁思砚狠狠瞪着他,脖子上青筋凸起,擦了下伤口,笑了:“我说实话你都生气。梁思砚,你这狗脾气谁受得了?你猜沈舟然为什么不搭理你去找别人?不要被捧高了,真以为自己有点能耐。”梁思砚心底的火熊熊燃烧,气得他脸色扭曲,用尽力气挣脱众人,却被十几个人牢牢压住,只能看着郑枫宁得意的小人嘴脸,牙咬得咯咯作响:“郑枫宁,你个傻逼脑残,以为自己多牛逼,不还是什么都不是?你在你家敢对谁这样说话?”众人倒吸口凉气。只是直接戳到郑枫宁的肺管子了。果然,郑枫宁的脸色十分可怕,也不笑了。东子更是直接说:“梁哥,你可闭嘴吧。”梁思砚丝毫没有闭嘴的打算:“怎么,被我说中了,生气了?郑枫宁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垃圾就该好好待在垃圾堆里,少在我眼前晃**!”郑枫宁拳头攥起,用力到手指关节发白,看上去完全忍不住火气了。一触即发时,梁思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沈舟然给他打电话了,顾不上许多,大力挣脱几人的压制,赶紧掏出手机。其他人根本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都以为郑枫宁要完蛋,结果却看到梁思砚着急忙慌从口袋里掏出响个不停地手机,却在看到屏幕时满是期待的目光骤然变暗。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会,瞥了郑枫宁一眼,在大家紧张的视线下说了声“接个电话”,拨开他们去了酒吧外面。郑枫宁沉思片刻,也跟上。东子拦住他:“宁哥,你该不会是想……?”“想什么呢,”郑枫宁拍拍他肩膀,“刚才是我冲动了,我出去跟思砚道个歉,你们好好玩。”东子一听,不疑有他,等郑枫宁一走,几人又开始玩闹,旁边有美女过来搭讪,气氛炒到了顶点。等梁思砚走到外面,电话已经挂断了,他重新打过去:“教练。”“你特么还知道我是你教练!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怎么现在才接?!”梁思砚今天翘了训练来看演唱会,被教练知道后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心不在焉听着。“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大后天必须来队里,国家队的教练要来参观,你知道这是多难得露脸机会吗?你要是出头了,可就直接选进去了!”“……听到了。”“你就算断了腿也得爬过来!别说我没提醒你!”梁思砚挂断电话,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小雨还在下,这一周都下雨,天气预报说还会有强降雨。郑枫宁在他身后不远处,把这通电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神明明灭灭,越发幽深。……沈舟然从场馆出来后,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头靠在车窗上,嘴唇泛白,强撑起的淡定消失无踪。这场舞比他想象的要累很多,一是服装重量,二是全场精神高度紧绷。不然比他平时彩排俩看,不至于直接晕在舞台上。沈妈妈正催促司机快点回去,结果车刚一开动没走两步,沈舟然睁眼,捂着嘴打开车门,吐了。司机见状赶紧停车,去后备箱拿清扫工具。他大半个身子探出车身,一手紧紧抓着车门扶手,另一只手肘撑在座位上,摇摇欲坠。呕吐必过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反而胃部像被灼烧一样绞着疼。瘦削背部上落了一只手,一下下顺着,在他撑不住软软倒下去时捞进来,递了瓶矿泉水。沈舟然喝了漱口,把剩下的半瓶推回去。好像有点奇怪。沈舟然脑子迟钝的闪过这个念头。这个念头不过一瞬间,他累极靠坐在座位上,眼眶红了一圈,眸中氤氲着淡淡水雾,唇瓣翕张,正小口小口喘着气。嗓子像被异物割伤,钝钝疼着,一时说不出话来。沈骆洲收回手,对爸妈说:“去医院吧。”沈爸爸担忧道:“好,正好给你再看看伤口。”沈舟然晕车,车上常备一次性清扫用具,司机处理好刚才的痕迹。“麻烦王叔了。”沈舟然摁下车窗,对倒垃圾回来的司机说。司机:“没事,倒是小少爷你,我听先生说了,也太吓人了,怎么就直接晕过去了?”沈舟然摇摇头,神色倦怠,不想多言。司机没有再问,坐上车开动,只是这次车速放缓了很多。沈爸爸冷哼:“还不是他逞强。我问了同组员才知道,这小子前段时间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还整天在我们面前装得像个没事人,连老大都被他骗到了。”“让我们过来看他演出,说什么惊喜,结果惊喜倒是惊喜了,你一倒下我心脏病都快犯了!”沈舟然不想听他老爸念叨,头晕。他捂住耳朵侧过身,额头抵在沈骆洲肩膀上,闭着眼一心屏蔽沈爸爸的信号。沈爸爸还想再教训几句,被沈妈妈打了下:“你少说几句,没看小乖难受吗?”沈爸爸回头看了眼小儿子,默默闭嘴了。沈舟然靠着沈骆洲的肩膀,昏昏欲睡中问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疑惑睁眼。“怎么了?”沈骆洲调整了下姿势,手虚虚护住他的脑袋。前座的沈爸爸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回头看了眼。沈舟然眨眨眼,这才发现沈骆洲掌心的虎口处有一道伤口,已经结了血痂。他抓住手,撑起身子问:“这是怎么了?”沈骆洲也在看那道伤口:“不小心划伤了。”“是不是因为我?”沈舟然嗓子不舒服,用自己的最大音量,沙哑着问他。“是。”沈骆洲直截了当承认,声音在车间内回响,低低沉沉,带着不满,“你以为我怎么接住你的?还不是翻栏杆进去的。有人嘴上说着会注意自己的身体,可结果呢?”“……错了。”沈舟然靠近他,哑着嗓子低声开口,双手搂着沈骆洲的胳膊仰头看他,长睫敛起遮住泛红眼尾,轻颤几下,投下一捧乖巧的阴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念经一样道歉,“我不该不照顾自己的身体。”“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声音太难听了。”沈骆洲让他闭嘴,侧头不看他。沈舟然“哦”了声,又说:“大哥,你别生气。”沈骆洲瞥他一眼,目视前方,良久回头:“看我干什么?不睡觉?”沈舟然知道他哥嘴硬心软,说了声“那我睡会”,闭眼小憩,只是那只手扔抓着沈骆洲受伤的那只手不放。沈骆洲抽了下,没**,无奈看了眼装睡的不省心弟弟,没再动。沈舟然不着痕迹把那只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他知道自己不该逞强逼自己。但即便是重新来一次,他也会选择这样做。不过要真的重来一次,一定会努力撑到舞台结束,不让大家担心。前座的沈妈妈见后面安静下来,回头看去就看到小儿子正枕着大儿子的肩膀睡得正香,没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兄弟俩感情越来越好了,”他看着手机里帅得各有千秋的两个儿子,小声对沈爸爸说,“我们可以找时间拍张全家福,上次拍都是小乖刚上高中的时候了。”但沈妈妈不知道,这个全家福计划,可能没有机会提上日程了。沈骆洲的伤口是焦急之下翻护栏跑到舞台上的时候划伤的,护栏是金属,为了保险起见去打破伤风了,而沈舟然自然是又进了自己的专属病房。看着挂上点滴睡去的小儿子,沈爸爸拉了下妻子:“千玥,出来下,我有事想跟你说。”“什么事啊,在里面不能说?”沈爸爸关上病房门,犹豫很久,还是说了:“我要跟你说件事。我把小乖的户口迁出去了。”“什么??”“沈翊,我刚刚没听清你的话,你再跟我说一遍!”“我再说一万遍也是一样的,千玥你先冷静。”“我冷静不下来!沈翊,你这老王八蛋,你就庆幸我没有心脏病吧!”沈妈妈被气得口不择言。沈爸爸说:“你听我说,我这样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我不可能把自己掏心掏肺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这时候不要了,对吧?我是想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站在走廊拐角处的沈骆洲没有上前,反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听那头两人的动静。即便是早就知道了,但亲耳从沈爸爸嘴里听到,还是有些恍惚。把沈舟然从他们家迁出去,说得轻巧。但除了姓氏外,沈舟然从法律上已经不算沈家人了。“沈先生,您怎么站在这?”护士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廊那边两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没事。”沈骆洲说完走出走廊角落的阴影,对目瞪口呆的夫妻俩说,“你们最好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小乖知道,不然他会多想。”沈爸爸根本没想到大儿子回来的这么快,他看沈骆洲略过自己拧病房门把,问他:“骆洲,你不问问爸爸为什么这样做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结婚成家后迁移户口是很寻常的事情,”沈骆洲推开门,头也不回走进病房,“您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不需要向我解释。”门在夫妻俩人前“嘭”一声关上。沈妈妈幽幽看她丈夫:“你把你儿子惹毛了。”沈爸爸:“……”他真是好心的,为什么没人信他啊。病房里,沈舟然正侧身睡着,眉心微皱,看上去并不舒服。他身子拱成弓形,腿挤压着腹部,打针的左手垂下,右手搭在左肩上,一个别扭,又自我保护极强的姿势。沈骆洲看到了,给他摆成仰躺,整理了下输液管。好像察觉到有人进来,沈舟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眉毛略略舒展,轻轻哼唧两声,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病房里,还是被沈骆洲捕捉到了。“胃……疼……”沈骆洲拿着输液管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活该。”饱吹饿唱,沈舟然上台前滴水未进,午饭又忙于排练试衣没吃几口,此时不犯胃病才怪。嘴上说着,他还是坐在病床边,手从被子底下伸进去,熟练找到位置,慢慢揉着。感觉到热源源源不断从腹部传来,驱散疼痛,沈舟然小声嘀咕几声没意义的气音,松开身子,不再紧绷,眉头彻底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