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鱼跟沈舟然他们玩完回家后, 第一件事就是给郁言璟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立马道:“你今天跟然然都说了什么?”“然然?”郁言璟重复这个称呼。秦霜鱼一噎:“……”听杜启白喊了一天的然然,连他都被传染了。听他这样喊学弟只觉得怪恶心的,但自己喊……秦霜鱼摸了下耳尖, 拉回自己差点跑偏的思绪:“你别管我喊什么,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在楼底下等他的?你们都聊了什么,你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他想到沈舟然叮嘱过他, 郁言璟可能有潜在的反社会人格。那沈舟然是怎么发现的呢?说不定是郁言璟对他做过什么。一想到这个猜测,秦霜鱼握着手机的力道加重。听着那头加重的呼吸声, 郁言璟拿着张报告单,一目十行扫过:“没什么, 只是随便说几句。你喜欢他?”最后一句有些困惑,是他少有的情绪波动。秦霜鱼深吸口气:“郁医生, 舟然是我的朋友。当然, 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他试图说服郁言璟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闻铭和沈舟然, 你觉得谁更重要?”这是什么狗屁问题?闻铭这种跟别人同居还精神出轨的男人怎么配跟学弟相提并论?秦霜鱼差点想骂人,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 可语气还是不免带出一丝激动:“他们当然没有可比性,你在想什么啊,放一起都不配!”郁言璟“嗯”了声。既然那么厌恶第三者,不如让沈舟然再也没办法在他们之间碍眼吧。“舟然他对我很重要,我希望郁医生不要——”“郁医生, 您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秦霜鱼的声音被那头的询问声盖住。郁言璟挂断电话:“有个病人术后状况不稳定,需要多观察。”值班护士点头:“好的郁医生, 您说的是哪位病人?我多留意下。您累了一天了, 回去休息吧。”郁言璟把今早上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姓名告诉护士, 看着她离开,这才将刚打印出的纸重新拿出来。在最后的鉴定意见那一栏,明明白白写着,——支持唐霏是沈舟然的生物学母亲。他把这张纸对折,放入口袋。看来,有必要去一趟派出所。……沈舟然盘腿坐在沙发上画图。自从上次的文创产品收获一波好评热买到售空补货后,他跟清韵一起打响了名头。现在,王院长正委托他完成第二批的文创设计。“你还记得半年前发掘的那个墓葬群吗?里面出土了不少珍贵文物。当地的博物馆馆长想跟我们合作推出一期文创。我给你发图片,你看行不行。”沈舟然特意去翻了下当时的新闻,看着考古负责人陷入深思:“这个名字,好熟悉。”王院长没好气:“当然熟悉,你一个多月前刚拒绝人家拍纪录片的要求,这么快就忘了?”沈舟然讪笑。“他那纪录片科普性强,不过对你们年轻人来说确实挺无聊的。我打听说文旅局想趁着咱们这次炒起的热度推一档综艺,请一些年轻明星,宣传宣传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这可比那些唱歌跳舞的无聊节目有意思多了。我估摸着到时候可能还会请你,你这次考虑下?”王院长打定了主意,就算不邀请小沈,自己也得要个名额过来。内幕消息,这档综艺到时候可是要在央视播出的。小沈去了,百利无一害呀。参加过唱歌跳舞无聊综艺的沈舟然:“……好,我会认真考虑的。”结束通话后,王院长就发过来一个文件,里面全是刚出土的那些文物,沈舟然下载后就开始忙工作。只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真的不舒服。他捏捏脖子,时间久了头低的疼。沈骆洲看在眼里:“让邓磊搬把椅子过来。”“不用了。”沈舟然把平板放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窝进柔软的靠背里,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我坐你旁边的话,心会静不下来。”他说。此时,他正在沈骆洲的办公室里。沈骆洲签字的笔一顿,留下个黑点后迅速抬手,看他:“为什么这样说?”“嗯?没有为什么,就是静不下来呀,”沈舟然托腮看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姿势慵懒,在外面他都是脊背挺直,一言一行从不出格,也只有面对沈骆洲时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要是坐大哥旁边,肯定会一直盯着你看啊,那多影响工作。”之前就是那样,看着看着就开始给大哥画肖像,画漫画,结果正事一件没干。他轻声抱怨,却不知这种话落在别人耳中有多让人浮想联翩。沈骆洲沉默片刻,签完自己的名字把文件放到一边:“那在旁边多安一张书桌,下午让他们买来。”沈舟然认为这方法不错,点点头应下,想到什么又摇摇头。沈骆洲疑惑:“嗯?”最近几天沈舟然来得勤,前台小姐们看到他跟沈骆洲一起上班已经见怪不怪了。说来好笑,因为自己生日派对要大办的消息放了出去,他上次在茶水间还听到有人猜测自己是不是要入主沈氏跟哥哥分权了。他说:“我在这是不是也会影响大哥?如果大哥介意的话,那我明天还是不来了。”沈骆洲并不清楚他最近为什么变得这么黏自己,不是周末去看比赛就是工作日一起来上班,这一切的变化还是在自己说了那句“说开后你还会喊我大哥吗”之后发生的。沈舟然的变化让他拿不准,索性顺其自然:“不会有影响。如果可以,你以后入职沈氏当我的秘书,我去哪就把你带去哪。”他看似随意地又试探了下沈舟然的态度。沈舟然明显想歪了,眼睛一亮:“那你出国我是不是也能跟着?”他从小到大还没出国过,最远的距离就是上次去h市了。沈骆洲:“……不行。”他拒绝的果断。还真是油盐不进。看着沈舟然瞬间黯下来的眼神,补了句:“等你身体养好些或许可以考虑,不然光晕机就够你受的。”“……哦。”沈舟然闷闷地应了声,把毯子又往身上拉了拉,整个人包在里面。沈骆洲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调。前几天一场寒潮让温度断崖式下降,沈舟然早早换上了羽绒服,除了上课和来公司,基本不去户外。沈骆洲把邓磊喊进来,吩咐一番,让他选个桌椅,下午就要,邓磊应下,回自己工位上联系家具城。有人看了,说:“沈总生气了吗?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邓磊擦擦额上的汗:“那倒没有,不过沈总办公室的温度实在太高了,又热又闷。”他进去的时候沈总只穿着一件衬衫,衣袖挽在肘部。反倒是沙发上那位,快把自己裹成球了,一看就知道为什么空调温度那么高。那人听了,压低声小声问:“小沈先生也在里面?”邓磊点头。“你说,咱们公司不会跟其他公司一样,也来个什么争权夺利的戏码吧。”员工很忧心。上层动**势必影响整个公司,而且没听说过小沈先生学过金融经济方面,要真进公司当个吉祥物还好,就怕手上有实权还喜欢一意孤行。邓磊并不表态,不点头也不摇头,嘴巴死紧。他作为沈骆洲的私人助理兼保镖,可谓是全能型,嘴巴特别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沈骆洲也不可能留他到现在,还把很多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而不是秘书处。当然,他一个人的工资就顶半个秘书处了。跟他搭讪的员工也知道他的性格,自讨没趣回了工位。邓磊继续看桌椅,心底却想,小沈先生要是真对沈氏动了心思,估计沈总不仅不忌惮,还会手把手教,恨不得嚼碎了全喂给他。沈舟然今天没课,午饭也是在公司吃的。当然不是食堂,食堂的菜不适合他的肠胃,而是定了一家专门做药膳的餐厅,包月。沈骆洲没那么多讲究,吃什么都行,本来是吃食堂的,但订一个人的跟两个人的没区别,也开始吃药膳。沈舟然很喜欢那道乳鸽汤,多喝了一碗,下肚后整个身体都暖了。吃饱了就忍不住犯困,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浑身懒洋洋的,一直想睡觉。“困了?去里面睡。”沈骆洲的办公室是套间,里面连着个休息室,有时忙起来实在脱不开身,也会睡在休息室。不过这几天被鸠占鹊巢了,都是沈舟然在睡。他没有大哥那么旺盛的精力,可以早上六点起床晨跑,工作一天还不累,都不用午休。他是必须午休星人,提不起劲儿的时候能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沈舟然揉着眼睛进了休息室。最近几年沈骆洲不怎么用这间休息室了,但之前沈爸爸出事那段时间他天天住在这里,很多常用物品都有,衣架旁还挂着几件大衣和沈舟然的羽绒服。沈舟然脱掉鞋子上了床,把自己裹进柔软厚实的被子里。淡淡的木质香包围了他,无论是枕头还是被子上都是沈骆洲身上的气息。干燥、冷冽,后调是佛手柑的微苦,像极了中午药膳的味道,苦涩又好闻。像是整个人被大哥抱住了一样。他迷迷糊糊想了些有的没有的,渐渐睡了过去。邓磊敲门进来时他也没醒。“沈总,这是选出来的书桌图片,您看选哪一个合适?”沈骆洲选了个黑白相间极有设计感的,桌上书架线条并不是死板的横平竖直,而是做成了流畅的弧度,像跳跃的钢琴键。小乖应该会喜欢。“把书架先挪到我爸那屋去,腾个空。”反正老头基本也不来公司了,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废物再利用下。“好的,装修工人三点上门送货。”沈骆洲说:“现在别弄,等他醒了再约时间。”邓磊立马压低声音:“好的沈总。”沈舟然一觉差点又睡到下午四五点。是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把他吵醒。他这才想起自己手机忘了调静音,迷迷糊糊伸出手,半睁着眼解锁手机,被屏幕亮度刺了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的窗户被拉上了。他坐起来,揉揉眼调低亮度,看那些接连不断发来的短信。然后愣住三秒。所有的短信都是【工商银行】发来的。“闻铭于20xx年10月18日13时04分20秒向您尾号为0763的账户发起1,540,000.00元的转账……”“闻铭于20xx年10月18日13时05分48秒向您尾号为0763的账户发起2,680,000.00元的转账……”“闻铭于……发起1,688,000.00元的转账……”叮叮咚咚又响了一段时间后,消息终于停止。沈舟然不明所以,手指上下划着屏幕看这些转账记录。所有的数额加起来,一共四千两百多万。被盗号了?不会是故意整他,一会儿报警说他诈骗吧?沈舟然赶紧开灯,在自己的黑名单里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闻铭的电话,打了过去。一接通就问:“你银行卡被盗了?”那头沉默很久:“不是,这些都是你的钱。”“我的……?”“……你果然不记得,”闻铭垂下眼,所以自己在他眼中真的很不重要,“第一笔钱是我代言Ciles时你的花销。第二笔是你给我介绍的珠宝资源,那是代言费,我当时还没名气,只拿了那些。第三笔是……”“等等,”沈舟然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把我之前花的钱全还回来了?”肉包子打狗还有收回来的一天,真是奇闻。而且……恋爱脑怎么出手那么大方?!四千两百万!全是爸爸妈妈和哥哥辛苦赚来的钱!在不知道具体花销之前,沈舟然想的是无所谓了就当花钱买教训。现在知道具体数字了,恨不得把消失的恋爱脑抓出来扇一巴掌。恋爱脑认识闻铭的时候要早于梁思砚,那个时候他还是很富裕的,沈家对他的花销从不设限,所以才搞到那么多钱。沈舟然下床穿鞋,气得捂着胸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真情实感道:“闻铭,你人挺不错的。”起码知道欠债还钱这个道理,胜过全国八百万的老赖。“沈舟然,我把钱全都还你了,就当我们两清,”只有闻铭自己知道他看似轻松的语气下,声音有多僵硬,慢慢道,“……我们重新开始,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行吗?”“……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沈舟然拿下手机看看联系人,没打错,闻铭今天很奇怪,“你喝酒了?”不然怎么说出这种醉话。闻铭看着眼前一茶几的啤酒瓶:“没有。”“那我有些搞不懂你。”他直言。说实在的,沈舟然跟闻铭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有的问题不过是历史遗留。但只要一回忆起记忆中闻铭对顶着他脸的恋爱脑做的那些事,自己会下意识反感。你已经见到了这个人最冷漠利己的样子,就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好感滤镜。“……沈舟然,真的不可以吗?我承认我当时对你的态度很差,但我其实——”“闻铭,”沈舟然打断他的话,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有在我们断了关系时还钱,说出两清这种话呢?”他好像认真地在疑惑。闻铭却像遭受了当头一棒。……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发出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而闻铭却没了任何反应。是啊,为什么现在才想到两清,之前不是心安理得接受沈舟然的资源吗?金钱也好,人脉也罢,他看着沈舟然讨好地捧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因为不在乎,因为想要报复。甚至看着他摇尾乞怜的模样还觉得好笑。看,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不也是个人人刷得团团转的可怜虫吗?却在知道愧疚后才想要弥补,想要补偿。……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明明有那么美好的初遇,全世界有80亿人口,他们却能相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闻铭重新打开一罐啤酒,灌进嘴里。因为喝得太急,酒液流入衣领,沾湿了大片前襟,狼狈不堪。他随手把易拉罐捏扁,扔在已经满到溢出的垃圾桶里,打量着这个客厅。这是沈舟然跟他同居过的那个房子。也是沈舟然自杀的地方。当然,沈骆洲已经在事出后退租,并给了房东相应补偿。他又重新买了下来。房东当时听说他要买,立马从外地坐飞机赶来签合同,生怕晚一秒这房子都没法脱手。他看着闻铭,还说了句:“是你啊,你男朋友现在好点了么?哎,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听说流了一浴室的血,多遭罪啊……”闻铭听着房东的话。他应该反驳沈舟然不是他男朋友,但他却没有。他想起来,两人同居的那段时间,沈舟然什么都不算,没名没分。但相应的,他也没名没分。在沈舟然那里,也是排不上号的。他推开卧室的门。之前他从未他踏足过这个房间,现在进来,却已经空空如也,主人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往里走。因为喝了酒,脚步踉跄了下,磕到了床脚。“嘶。”他断眉紧皱,倒吸一口气,弯腰捏了下脚踝。就是这一弯腰,让他看到床头跟床板链接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一张薄薄的纸。纸张塞在了夹缝里,很难拿出,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一看就是故意藏里面的,所以保洁跟房东从未留意过。闻铭废了半天劲抽出来。他倒不是觉得这是沈舟然留下的东西,只是因为这件房间多了陌生的东西让他不爽,像领地被别人侵占。他随意展开,飞快浏览。却越看越难以置信,面露惊愕。写字的人笔迹非常潦草,一看就是在情绪起伏很大时写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得赶紧记下来,感觉记忆在消失!太可怕了!”“已知:1.身份名叫沈舟然,跟我看的那本万人迷小说主角的名字一模一样,肯定会穿成主角了!2.沈家养子,有钱有颜,命不长,车祸死很惨。”最后一句话被圈了很多遍,批注写“短命鬼!真就强行be?得想办法避开车祸,或者在车祸前穿回去?”“再不济享受下有钱人的人生也行,白赚两年半的寿命。”闻铭看到这瞳孔放大,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赶紧往下看。“3.恶毒炮灰秦霜鱼,听说有一样的胎记?什么鬼剧情,跟我抢主角人设?4.梁思砚,季淮,闻铭,郁言璟。四人的情况分别为……………………”后面是详细的四人资料。闻铭不知道别人的,但他的……除了一些微小的出入外,几乎都对得上。这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毛骨悚然,像被人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用x光照进最深层。“5.沈骆洲太敏锐,少接触。后期反派,不喜沈舟然跟其他人纠缠排挤出沈家权利圈。沈家其他人可利用。”这话旁边也有批注,在沈骆洲名字旁写了“可攻略”三字又打了个问号。却在不久之后画了很大的叉,看来不是同一时期写的,换了更粗的笔尖,字迹很深,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很用力,纸背面留下了印子。“控制狂!神经病!油盐不进的资本家!就该被挂路灯上吊死!”“差点让他看出破绽,下次得小心,演得再像点,反正只要循序渐进,不会有人往这方面猜。”“不不不,还是赶紧搬出沈家,找个借口跟他断绝关系好了!”接下来都是些琐碎的记录,包主要是沈舟然什么时候跟闻铭他们相遇,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时间节点一类的记录。闻铭喝醉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他发现前面的时间节点跟自己与沈舟然见面那刻起,都对得上。但一切从沈舟然割腕后就不正常了。因为这个人,不,不能叫做人,是个灵魂?闻铭几乎不看小说,但娱乐圈也不乏穿越重生一类的偶像剧,他或多或少了解一点。这个东西,完全没有提及自己割腕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个意外。而在这之后……他脑子里蓦然浮现出那天庆功宴,他追下楼时沈舟然的话,还有黯淡的表情。“你就当我那段时间不正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荒唐又愚蠢,简直可笑极了。”“谁都有段黑历史,对吧?就像青春期一样。”闻铭当时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才让他从两人初识时的温柔,变成了另一副嘴脸。但却从未想过,原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闻铭看着穿衣镜前自己的,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用力捏住那张纸,捏出褶皱,笑得双肩直抖,头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拳头落在镜面上,平滑镜面上出现细微龟裂的纹路,将镜中闻铭的脸切割扭曲。错了,都错了。那个人不是沈舟然,沈舟然也不是因为自己割腕。他其实不想死的,只是被掌控了身体,只能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认识到这一点的闻铭一阵恍惚。多可笑,他以为沈舟然,真的是为了自己……闻铭看着自己的模样,低低出声,不知道在问谁:“如果我一开始遇到的是你……”他们会怎么样?会好吗?但没有答案。手机疯狂响了起来。闻铭不想管,但铃声锲而不舍。他拿起:“喂?”王洋津在那头说:“闻铭,你还记得你让我去查的那个郁言璟吗?”“记得,他怎么了?”闻铭对郁言璟的印象仅是他曾经跟沈舟然一起经历过人口贩卖案,现实中两人的交集只是他常去那家医院的医生。王洋津看着自己通过特殊手段要来的打印资料,咽了下口水:“我觉得,他可能要对沈少爷不利。”“你说什么!”闻铭的声音立马提了上去,语带愠怒,“说清楚,别跟我打哑谜。”“……他查出了沈少爷的亲生母亲。是一名女囚犯,现在已经找过去了,”王洋津作为圈里人,最清楚这种消息能被有心人拿来做什么文章,尤其还是犯人这么敏感的身份,“你说我们是不是要通知下沈少爷?”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会问这种话,因为闻铭根本不会管沈舟然的死活。但他最近的态度,王洋津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才有此一问。闻铭出门:“把看守所的地址给我。”南山看守所。郁言璟跟唐霏相对而坐,静默无言。唐霏看完手里的资料,扔到一边,嗤笑:“你在开什么玩笑,儿子?真不好意思,我单身多年,未婚未孕,不接受造谣。”“造谣?”郁言璟仔细观察她,自然没错过唐霏微颤的手和眼底的慌乱,“唐霏,你出生w省偏远山区,16岁来b市谋生,有过一个男友,对方赌博欠债想拿你抵押,你防卫过当失手杀|人,畏罪潜逃。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怀孕了,我说的对吗?”从那以后,唐霏的生活彻底拐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无止境往下堕落。出狱后她连生存都做不到,没有人会要她。但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学会了以色骗人,或是交易,或是仙人跳,或是包养。被人唾弃?无所谓,能活一天是一天。“你想激怒我?手段也太稚嫩了,”唐霏没有生气,而是含笑看着郁言璟,那双丹凤眼中的情绪深不见底,微微一弯却透出股柔媚,“这段经历我听人说了不下百遍,耳朵都要起茧了。”郁言璟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径直往下说:“但你没想到,自己生在厕所丢弃的早产儿会被收养,长大成人。你知道他被谁收养了吗?”他看着唐霏,一字一顿:“沈氏集团,沈家,现任总裁沈骆洲。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唐霏瞳孔一缩。只要稍微了解下国内福布斯排行榜,没有人会不知道沈氏集团的存在。“看来你知道,不用我多费口舌,”郁言璟把那张鉴定报告拿回来,边缘对齐,重新折好,破天荒说了很多话,“以沈家对你儿子的疼爱,一定不会让外界知道你的存在。但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比如一笔可观的财富。”他扫了眼简陋的房间和唐霏腕上的手铐,“再比如,一个新的开始。”以沈家的势力可以将唐霏弄出来,端看会不会那样做。唐霏看懂了他的暗示,舔了舔唇:“你让我去打秋风?”郁言璟冷静地看她。“真有意思,我能问问,那谁……”唐霏想了下才想起那个陌生的名字,“沈舟……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与你无关。”“那我又为什么配合你呢?”“这对你而言百利无一害。”郁言璟少见地有了情绪波动,极快皱了皱眉。他发现事情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唐霏看上去并不动心。“可我觉得这里面没什么不好,”唐霏轻轻一笑,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媚骨天成,“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进来吗?因为我把一个大老板的子孙根踩断了,为了躲灾故意进来的。我要是出去,他们一定会让我生不如死,把肉割了按斤卖。”这是他委托的私家侦探没有查到的。对方只告诉他,唐霏这次是因为赌|博进来的。郁言璟渐渐不耐烦,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失控会变成什么样,伸进大衣口袋的手指捏住了一枚图钉,狠狠刺进指尖。疼痛让他沉醉,也让他清醒。“我只是想听个故事而已,也算是了解下我那一面之缘的儿子。”唐霏喊着儿子,眼中却并无温情。“想要我帮你,也得付出一点点代价吧。”郁言璟打量着她,像在评估这句话的真伪。唐霏微笑坐在那里,任凭他打量。终于。“可以。”接下来的十分钟,唐霏知道了郁言璟这样做的原因,笑出声:“所以,你是为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才决定毁了沈舟然,让他没办法再接近那个明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脑回路。”她顿了顿,对上郁言璟的眼睛:“不过放在你身上,就不是那么奇怪的。”孤僻,离群索居。唐霏目光向下,看到大衣一角洇出的血。还有自|虐倾向,能从疼痛中获得快感。这种人她见太多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打碎了三观,有一套跟别人完全不同的行为逻辑,并奉为圭臬。“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万一认错人了,那该多尴尬。”她刚一说完,郁言璟脸色立马变了。那种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具无法反抗、只能被手术刀寸寸切割的尸体。狰狞的猛兽只显露了一瞬间,马上披上了人皮。郁言璟指甲狠狠掐进伤口,声音冰冷:“不可能。”“那你说说,你怎么认出他来的,你是记住他姓名了,还是记得他长相?”郁言璟沉默。他在濒临死亡获救后的记忆很模糊,印象中他落入了当初的漏网之鱼手中,对方不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将他卖给土葬的大户人家,好歹也算一笔钱,却意外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差错,那人出去后再没回来,导致他在一个地窖中被困了很长时间。他不知道具体是多久。在往后的许多年中,他都没有时间这一概念。郁言璟只知道,有人管他叫小乖,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会很温柔的学着大人的模样轻抚他脑袋安慰他。在那混乱不见天日的时间中,一度以为自己要高烧死去时,是为数不多关于他的温暖记忆支撑自己走了过来。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绝对不可能认错人,郁言璟强势道:“他的锁骨处有硬币大小的胎记,右上缺了个口凹陷,我不可能认错。”这种特殊的胎记,绝不可能有第二个。唐霏一怔。半晌,笑了,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出来了。她无视郁言璟冰冷僵硬的脸色,揩去眼角的泪:“那还真是……太巧了。你想让我干什么?说一说,我配合。”郁言璟审视她:“你不是不想做?”“现在想了,”唐霏俯身,拉进两人的距离,丰满红唇上翘,笑得蛊惑人心,“因为我现在很想很想,看到你后悔到痛哭流涕的模样。”“我最喜欢看男人哭了,你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