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班啦?”唐蕴很尴尬地笑了一下,快速把掉在地上的几颗荔枝和青提捡了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你刚才……在和谁打视频啊?”他问话的语气和工作时很不一样,不似甲方对待乙方那般郑重其事,好像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想关心一下,可又担心冒犯,于是这个压根儿都谈不上隐私的问题,也被他问得犹犹豫豫。“梁颂啊。”唐蕴把水果拿到水龙头下冲了一下,往嘴里塞,“我问他法典拉臭臭了没。”匡延赫“哦”了一下。唐蕴的眼睛一直盯着他那个黑色行李箱,上面贴着很多托运才会用到的贴纸,看起来它陪主人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唐蕴不明白为什么匡延赫会带着它一起进来。难道今晚匡延赫也要住在这里吗?这个可能性冒出来的时候,唐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意外抽中了获奖概率极低的演唱会门票。匡延赫也跟随唐蕴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行李箱,俩人抬眼时,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唐蕴强装淡定地往嘴里塞了颗提子。牙齿发一点力,甜腻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你那提子洗干净了吗?”匡延赫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洗了啊,我洗了!”唐蕴被盯得很不自在,无措地强调了两遍。“甜吗?”匡延赫问。“嗯,超甜的,你要吃吗?”唐蕴瞟了一眼果盘,才发现里面只剩下莲雾果了,他手中还握着两颗刚才从地上捡起来的提子,冲洗过了,表皮湿漉漉的,但他觉得匡延赫会嫌弃,于是说,“我再帮你点一份?”没想到匡延赫向他伸出了手:“我先尝一下。”匡延赫的手掌宽大,手指更像是比普通人多长了一截似的。“你的手指看起来好适合弹钢琴。”唐蕴真心实意地评价,把最后两颗提子一起放到他掌心。匡延赫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吧?”“当然不是了!”刚说完这话,唐蕴就想起来第一次和小哑巴在电影院约会的时候,他就夸过小哑巴的手指很长,很适合弹钢琴。但他很擅长嘴硬:“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匡延赫吃掉提子,冲了一下手说:“很一般,别点了。”“啊?”唐蕴觉得不可思议,“这甜度还一般啊,你的味觉是去八号当铺当掉了吗?”匡延赫问:“什么是八号当铺?”唐蕴简直要怀疑匡延赫的童年是不是只有兴趣班,完全没有娱乐时间。“《八号当铺》是一部很老的电视剧,就说有个叫八号当铺的地方,里面什么东西都收,但前提一定是人身上有价值的东西,例如亲情、友情、爱情、味觉、才华等等,去兑换同等价值的东西。里面有人用才华换亲情,也有用爱情换取功成名就,但如果你本身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那么你的情感也没办法典当。”匡延赫说:“听起来有点暗黑。”“对啊!当铺老板想要的只是纯洁高尚的灵魂。”唐蕴问,“假设你遇到了这样一个当铺,想典当点什么东西呢?”他其实很好奇像匡延赫这样出生就在罗马的人,还会不会有什么烦恼。匡延赫认真思索了片刻:“没什么好换的,想要什么直接花钱买不就好了。”他的回答如此天真又坦然,唐蕴失衡地揉了一下太阳穴。这问题,果然是自取其辱了!匡延赫推着行李箱往楼梯方向走去,唐蕴不确定地问:“你今天晚上是要住这儿吗?”匡延赫脚步一顿,这问题在他听来,就好像在问一个进卫生间的人“你是不是来上厕所的”,笨得要死。“不啊,我是专门来洗澡的。”匡延赫开玩笑地说道,提着行李上楼。眼睛还是往洗手台方向瞄了一下,刚好瞥见唐蕴的脸上浮现出错愕慌张的神态,好像很不欢迎他住在这里似的。想来也是,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下了班还和甲方待在一块儿,会有种没下班的错觉。不过,唐律师再怎么不高兴也没办法了,房间定都定了,总不能临时退掉。匡延赫推开了其中一道房门,行李箱靠墙一放,关上房门。唐蕴是真心以为匡延赫来这边借浴室冲澡的,虽然脑袋里也有困惑冒出来,比如为什么匡延赫要跑来这边借浴室,难道他自己的房间没有吗?但就像一个学习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在面对期末试卷一样,即使觉得试卷上的题目有点儿怪,也绝对不会质疑出题老师的专业度。匡延赫说要借卫生间,就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也许是匡延赫房间的浴缸没有按摩功能,没这边舒服之类的……唐蕴失魂落魄地在楼下客厅转圈,连啃两个莲雾果,好像多吃一点水果他就能冷静下来似的。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楼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唐蕴最先怀疑的也不是匡延赫那句话的真实性,而是以为楼上还藏着别的出口,匡延赫洗完澡,连个都不打招呼就走了。想到这,唐蕴顿觉索然无味,关掉了客厅电视机,带着自己的背包上了楼。其中一间卧室的灯是亮着的,他脚步一顿,猛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被匡延赫耍了。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房门。“进来吧。”里面的人回应了一声,声音清冷感十足,又伴随一点点倦意。唐蕴被盛大的惊喜砸了脑袋,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敲门纯粹只是一时冲动,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事情要说。思绪混乱,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把门推开。匡延赫显然已经洗过澡了,换了身薄薄的黑色睡衣,总共三颗扣,他还只扣了下边两颗。他靠坐在床头,本来没有戴眼镜的,见了唐蕴,从床柜上摸索出那副细框眼镜,架上鼻梁。“怎么了吗?”他的目光很单纯,好像根本没把刚才捉弄唐蕴的事情放在心上。唐蕴的视线情不自禁落在他胸前那片**的地方,光洁,饱满,这对一个资深男同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和考验啊!同样身为男同的匡延赫怎么会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哦,不对,匡延赫也许还不知道他是男同。可就算面对的是个直男,也不好就这样袒胸露乳吧?唐蕴绞尽脑汁,编了个理由:“我想来问问看你明天几点起,我好定个闹钟……”“到时候看吧,我早醒的话会来叫你的。”唐蕴“哦”了一下,气氛就又尬住了,他不想就这么回去了,没话找话问:“你在干什么呢?”在睡觉,但是被你吵醒了。匡延赫没能把实话说出口,恰好手指碰到手机,于是说:“在看直播。”唐蕴讶异得很:“你也会看直播啊?什么类型的?吃播吗?”到目前为止,匡延赫只看过唐蕴的几场直播,觉得非常有趣,他笑了一下,说:“跳擦边舞的。”唐蕴不知道是想象到了什么,眉心微微一蹙:“什么样的擦边舞,我也想看。”如果真的很感兴趣,不会是这样一副好像遭受巨大冲击的表情,匡延赫不明白他的神态和言语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也许是唐蕴不喜欢被别人评价为擦边主播,所以一听到擦边两个字,就很敏感。“他今天没在线,所以我准备睡觉了。”匡延赫说完,就觉得太阳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厉害,伸手压了一下。他这两天睡眠时间不足,脑袋昏沉,眼睛也是酸胀疲劳,于是起身翻抽屉。唐蕴问他在找什么。“蒸汽眼罩。”匡延赫说,“我眼睛有点难受。”他之前来这边出差也住过这家酒店,他记得抽屉里是有准备蒸汽眼罩的,但这次只找到普通的遮光眼罩。睡衣随着他弯腰的姿势敞开了一大片,匡延赫自己没察觉,但唐蕴却瞧见了,他甚至还看到匡延赫小腹的肌肉线条。人长得好看又有钱也就算了,怎么连健身这么无聊的事情还能坚持啊?这个男人就没什么缺点吗?“要不我帮你揉揉?”为了凑近看看腹肌,唐蕴很努力地推销自己,不惜使用欺骗的手段,“我先前在按摩店打过工的,按一下会舒服很多。”匡延赫愣了一下:“唐律师的涉猎范围还蛮广的。”“家里穷,没办法。”“那来吧。”匡延赫把抽屉推上,坐回去,好整以暇道,“我试试看唐师傅的手艺。”唐蕴抿着唇,压抑住活跃的心思,走上前,又不知如何是好:“呃……你是准备,在**按吗?”匡延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笑了一下说:“谁家按摩在地上进行的?”“好吧。”唐蕴又问,“那我也上床了?”匡延赫坦然利落地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唐蕴把背包放到一边,爬上了床。但两个人却因为要以什么姿势按摩犯起了难,毕竟按摩店的床都很窄,技师都是站在床边按摩的,像唐蕴这样爬到客人**按摩的,通常都是进行一些不正经的服务项目。一想到这里,唐蕴的耳朵又忽然热了,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又在偷笑什么?”匡延赫看着他。“没什么。”唐蕴靠坐在床头,两条腿伸直,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说,“那躺这,我来给你揉揉眼睛。”匡延赫斜着身子靠过去,闭上眼睛,后脑勺恰好枕上唐蕴的大腿,触感和乳胶枕一样,软软的。唐蕴摘下了匡延赫的眼镜,小心翼翼放到一边,凭借着记忆中的按摩经历,将双手搓热,点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这个力道还可以吗?”“嗯,挺舒服的。”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到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唐蕴有点儿遭不住这样的氛围,召唤Siri播放全是轻音乐的歌单。琴声悠扬惬意,匡延赫不停跳动的眼皮渐渐平稳下来,唐蕴的大拇指压在他眉心中央,顺着眉骨的轮廓,一直描摹到太阳穴的位置,再用力打圈揉按。“好酸。”匡延赫的眉心又皱起来,但没有睁眼。“因为你一直没有休息好啊,那要不我轻点儿?”“没事,我能承受。”很少有机会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观察匡延赫,唐蕴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好在匡延赫只躺在他腿上而不是胸口,否则一定会被他的心跳震醒。指尖像捏泥人似的,捏了捏那高于常人的鼻梁,又在下眼眶游走几圈。唐蕴发现匡延赫把下巴上的胡茬刮掉了,看着很干净,嘴唇形状也很漂亮。这不禁让他联想到另外一张嘴,咬起来柔软无比但又非常强势。其实很多时刻,他都觉得这俩人很像。相似的身材比例,相似的腹肌,一样突出的喉结,过分修长的手指。然而,俩人的经历大相径庭。像匡延赫这样高高在上,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怎么可能在软件上跟一个认识了没多久的人约炮?怎么可能在他身上汗流浃背,醉生梦死?又怎么可能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不知道按了多久,唐蕴感觉自己的大腿有点僵,后背也酸了,他想换个姿势,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指腹轻轻戳了戳匡延赫的脸颊,说:“匡总,我腿有点麻。”谁知道匡延赫不仅没有回应他,好像还对声音很排斥,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整张脸都埋进唐蕴的小腹,毫无负担地睡过去了。夜里十二点,梁颂正蜷缩在客厅沙发里撸猫看电视,忽然收到唐蕴的消息,点开那四秒钟的视频一看,他惊得从沙发上坐起来。一个光是侧脸就足够出类拔萃的男人正躺在唐蕴大腿上睡觉,唐蕴的指腹轻轻拂过男人的耳垂,再到下颌,然后朝镜头笑了一下。梁颂嫉妒得红了眼,堂堂执业律师竟然在出差期间,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你怎么还偷偷点了男模啊!】【老实交代,这种级别的陪一晚多少钱?尺寸大不大?技术好不好?会所在哪里?联络方式又在哪里?别逼我跪下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