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的是晚上七点半,唐蕴收拾好自己下楼时,匡延赫的车早已停在外面了,匡延赫对这里熟到像回家一样,停车的位置都是距离电梯口最近的。一上车,唐蕴就发现匡延赫的头发修短了些,两鬓与耳后被推平,靠近后颈的位置更短。帮匡延赫修头发的造型师一定很厉害,他的头发看似是很随意地往后一抓,但每一缕头发丝儿都呆在它该在的位置,最后用喷雾固定,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很完美。饱满的前额,漂亮的美人尖,以及架在他鼻梁上那副昂贵的眼镜,简直把匡延赫的英俊拔到了更高的层次,也像一盏明灯,点亮了唐蕴的双眼。匡延赫身上的黑衬衣是唐蕴先前没见过的,虽说也是正装,但和他平时穿白衬衣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布料已经隐隐勒出他胸肌的轮廓,只需要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扩胸动作,他胸前的纽扣一定会不堪重负地崩开,弹到唐蕴的脸上。唐蕴顿时觉得平时说匡延赫禁欲系说早了,今天这一身,才叫真禁欲啊。他真的好想帮匡延赫的胸解开束缚,让它们好好喘口气。“你的衣服。”唐蕴把袋子递给匡延赫。“你帮我洗了吗?怎么这么香。”“啊,没……”唐蕴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抠着裤子说,“有点皱了,就稍微熨、熨了一下。”匡延赫又凑近袋子闻了一下。唐蕴以为他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了,紧张地问:“怎么了吗?”难不成衬衣上沾到什么东西了?“没什么,味道挺好闻的。”匡延赫把袋子放到后座,推了一下眼镜,转头看向唐蕴,“饿不饿?”“还好吧,”唐蕴老实说,“下午师父请我们吃的些点心,暂时还有五分饱的样子。”匡延赫思索了一下:“行,那就先去喝东西,正好你那个朋友也要来,可以聊会儿天。”唐蕴诧异地望向驾驶座,他还以为今天匡延赫约他出来,纯粹是为了和他一起吃饭,原来是自作多情了,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双人约会。“哪个朋友?”匡延赫说:“程斐啊,你说要采访我那位。”“哦……原来主要不是请我,而是请她啊。”唐蕴用开玩笑的语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匡延赫不含蓄地问:“那我为什么接你不接她?”唐蕴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后,嘴角的笑意又有点压不住了。匡延赫继续向他解释道:“本来和她已经约好了,下了班接受采访,但后来看到热搜,觉得你可能也需要放松一下心情,就干脆一起喝一杯好了。”唐蕴愉快地点点头:“正好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只要确信他自己在匡延赫心目中占据了一席之位,他已经很知足了。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有点低,唐蕴稍微扯了一下衣领,遮住胸口,他今天之所以穿那么大胆,是因为身上也有点引以为傲的肌肉想秀一下,但在匡延赫面前,就有点相形见绌了。他决定回去多多锻炼,迫不及待地联络教练,把过期的拳击课给续上了。“你衣服新买的吗?”匡延赫忽然问。“啊?你说衬衫吗?”唐蕴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买了很久了,但是是第二次穿。”“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匡延赫好奇,但又怕自己的问题显得很刻意,所以又补了句,“试穿的时候吗?”“当然不是,我直播的时候穿过一次。”唐蕴问,“你的衣服是新的吗,我之前也没见你穿过呢。”“忘了,随便穿穿。”一路上,唐蕴的注意力都在匡延赫今天这身诱人犯罪装扮上,以至于车子到了目的地,他才发现,匡延赫带他来的竟然是当初他和小哑巴一起去过的那家音乐酒吧!他站在门口,那些暧昧的回忆如潮水般朝他袭来,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啊?”唐蕴跟在匡延赫身后走进去,一眼就瞧见他上次和小哑巴抱在一起接吻的那个沙发。自己予取予求,意识迷离的画面清楚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耳朵有点热。“程斐定的地址啊。”匡延赫神色如常道,“她说这家店是她一朋友开的,里面的精酿酒味道很不错,小吃也多,很适合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聊聊天。”程斐的社交圈很广,但唐蕴怎么都没想到能广到这个程度,到处都是她的朋友。这种新欢旧爱在同一时空相汇的感觉,真是说不上来的别扭。匡延赫径直走向点单的地方,点了不少小吃,转头问唐蕴想喝点什么。唐蕴磨蹭半天,点了杯和上次不同口味的饮品,名叫“潮汐时热恋”,匡延赫则要了杯“当冰魄撞向彩虹”。今天是周五,来这儿放松的人很多,只剩下几个卡座还有空位,眼瞅着匡延赫要走向唐蕴上次坐过的地方,唐蕴连忙拽住他,往另外一个方向的空位走去。“这边吧,人少一点。”“哦。”匡延赫勾勾唇角,俩人面对面入了座。没过多久,服务生便把他们的餐品送到,唐蕴浅浅尝了口自己的那杯酒,视线又不自觉落到远处的沙发。今天那里被另外一对年轻小情侣占据,女的戴着顶米色鸭舌帽,靠在短发男人肩上,俩人贴着脑袋耳语了两句,便亲热地抱在了一起。女的在男人脖子里亲了一口。那个男人的肩膀看起来有点窄,又有点儿单薄。等一下,那好像不是个男人。“我去!”唐蕴震惊不已,推了推匡延赫的胳膊,“你看那个是闫楚吗?”匡延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仅用一眼就认定:“是的,就是她。”匡延赫摸出手机拍照,发给闫楚。闫楚低头看了一眼信息,回过头,连带着那个带鸭舌帽的姑娘一并回头看他们。唐蕴的下巴再次惊掉。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桦南辖区派出所的陆一扬,陆警官!其实闫楚是拉拉这个事并不奇怪,早在唐蕴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觉得这女人肯定很有故事,可是陆一扬……那可是陆警官啊!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弯的。闫楚在看到他们以后,又跟陆警官耳语了两句,随后大大方方地牵着陆警官的手,朝他们走了过来。唐蕴见状,忙站起身给俩人让出位置,对面的匡延赫也很有眼力见儿地往边上挪了一点,给唐蕴留出空位。“这么巧,”闫楚笑了一下,勾过陆一扬的肩膀,揽在怀中,“这位是陆警官,你俩应该都认识,不过她现在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我的女朋友。”匡延赫虽然没听闫楚提起过性取向,但当同事两年多,从没见过她和男的有什么联络,倒是常常用暧昧的语音撩拨女孩子,就差不多知道她私下什么德行了。他礼貌地朝陆一扬警官点了下头:“喝点什么吗?我请客。”“哦,我们已经点过了。”闫楚又跑去原来的位置,把吃的都挪了过来。唐蕴有些好奇地问陆一扬:“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陆警官坦诚道:“就上上周,不过加好友有一段时间了。”明明认识的时间比他和匡延赫更晚,但进展速度却这么迅猛,唐蕴羡慕地问:“你们谁追的谁啊?”闫楚放下酒抢答:“当然是我追她咯。”“被我猜对了。”唐蕴嘿嘿笑着,“你都怎么追的啊,可以分享一下吗?”闫楚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一只手始终圈着陆警官的腰,坐姿非常张扬。“首先当然是从对方的喜好着手了,要主动出击啊,约她吃饭,看电影,出去玩,给她送吃的,送花,送礼物,从早到晚一有空就给她发信息,怒刷一波存在感。”陆一扬转头看她:“哦,所以这些都是套路?”闫楚脸色一僵,随即绽开更灿烂的笑容:“因为遇到你,所以想把一切可能性都尝试一遍。”唐蕴笑得不行,忍不住为闫楚的反应力鼓掌。在唐蕴的印象中,陆警官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脸和匡延赫一样臭,好像对工作以外的任何人和事都不太感兴趣,而眼下,在面对闫楚的甜言蜜语,竟然也流露出腼腆的神色来。这属实让唐蕴感到惊讶。他想了想,又问陆一扬:“那你是在哪一刻,对她产生心动的感觉呢?”陆一扬陷入回忆,闫楚立刻转头看向她,满眼都是期待。陆一扬的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就我生日那天,楚楚来单位接我下班,刚好撞到一男同事送我了一束满天星,她就有点吃醋,让我把那个丑东西扔掉,她给我准备更漂亮的。我问她为什么,她好委屈地说,‘你看不出来我在吃醋吗’,啊……我那会儿就觉得她好可爱啊!”陆一扬在描述那天的情况时,还专门模仿了闫楚的语气和神态,叫人一下就能联想到闫楚这个大总攻吃醋撒娇时的反差感,唐蕴嗑糖嗑得嘴角起飞。“是挺可爱的!”他看着陆一扬,表示很理解她心动的点,“要是我喜欢的人会为我吃醋的话,我肯定也疯狂暗爽。”匡延赫回想起自己一礼拜前吃醋的反应,和闫楚大相径庭,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开心就暗爽,难过就憋着,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别人并不能时刻与他共情,很多事情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笑话。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自我消化的习惯,那天看到梁颂和唐蕴亲亲热热地聊天,其实怄得快吐血了,恨不得把梁颂从车上踹下去,可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匡延赫不太确定转过头,问唐蕴:“你真觉得可爱?不会觉得对方很无理吗?毕竟你们还不是情侣关系,对方也没权利吃醋。”唐蕴被问住了,闫楚抢着回答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要是吃醋的时候硬憋着,对方肯定也感觉不到啊,那你这醋不就白吃了?被酸到的只有你自己。”“对的,”陆一扬说,“你不说的话,对方往往察觉不到你在吃醋,还会觉得你很莫名其妙。”匡延赫感受到了什么叫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闫楚:“哦,但也有个前提啊,对方对你有好感的情况下,你吃醋才是可爱的,要是没有的话,只会觉得你是两个盘子装一个菜——十分多余。”匡延赫:“……”还没聊几句,程斐也到了,她站定在一旁,像是周迅的表情包那样,望着大家感慨道:“好多人啊。”唐蕴赶紧往匡延赫那边又挪了些,留出空位,笑着招呼她坐下,一一作介绍。本来唐蕴还担心她会不会有点尴尬,但没想到这丫头一听对面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营销总,还他妈是情侣,激动得像是抽中一个亿的彩票,殷切地俩人握了握手,还非要加一下俩人好友,问她们愿不愿意一起接受采访,丰富她的小说剧情。唐蕴纳闷道:“你不是就写些霸总文学吗,怎么还需要拉拉的素材。”程斐从包里翻出手机,去扫对面的微信。“这你就不懂了吧,素材这种东西,多了也不会坏,我把她们的恋爱故事收藏起来,留着以后再用也行啊,而且陆警官是警察,你知道吗,这世上故事最多三个行业,警察、医生还有律师!……OK,我加了,记得通过一下哦。”她朝对面的人笑了一下。陆警官也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加了,那你想听什么故事呢?”程斐不假思索地问道:“就说说令你印象深刻的案件吧,大团圆的、意难平的,甚至是凶杀案都可以,要是精彩的话,我写个悬疑文。”说完,她十分专业地从书包里掏出ipad、键盘,还有一本文件册。她为了这次采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文件册里装着的是提前打印好的问卷。程斐把问卷和圆珠笔一起朝左手边递过去,温声道:“麻烦匡总先填一下里面的资料哈!里面的题库是分析你的性格的,如果有遇到答不上来的,可以不用填,因为我是网上下载的模版。”匡延赫:“好。”坐在中间的唐蕴把文件册传递给匡延赫,顺便瞄了一眼那份厚厚的问卷。第一页就是简单的人物小传,包含姓名,身高,体重,性格,爱好,家庭背景,工作内容一类的信息。匡延赫对待这次采访的态度也十分端正,还找了本杂志垫在下面,那样子,仿佛是参加什么重要的研讨会议。只不过刚写完姓名和身高,他就看向唐蕴,表情有些无奈地说:“你这样压着我,我没办法写字了。”“啊,不好意思!”唐蕴立刻将肩膀从他手臂上移开,转而去听陆一扬的警匪故事,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又聚焦回匡延赫的身上。匡延赫的字很漂亮,像是行书练久了之后,形成了自成一派的江湖体,即使用着很廉价的圆珠笔,也被他写出了遒劲的笔锋,这一点是很难得的。“好羡慕你的字哦,这么漂亮。”匡延赫一点儿也不含蓄地说:“羡慕还不赶紧练练,你那狗爬字我都看不懂。”“我练了!我小学时候就练过了,没用,越练越丑。”唐蕴的胳膊肘支在自己的膝盖上,近距离观察匡延赫书写,能清楚看到他手背微微隆起的青筋,还有弧度恰好的甲面。他是一丁点儿指甲都没有留,底端有弯弯的小月牙。这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好看的手都是千篇一律的,就像电视里的帅哥美女,都有相似的骨相。笔尖忽然顿住,久久未动。唐蕴歪着脑袋,去看问卷上的题目。(19):你是否是个性欲旺盛的人?在你的心目中,理想的**频率应该是怎样的?(按每周计算)“……”难怪笔走龙蛇的匡总迟迟下不了笔。程斐这是从哪里下载的问卷啊!这对一个性功能障碍患者是多么巨大的侮辱!“要是觉得侵犯到你隐私的话,其实可以不用回答的。”唐蕴很体贴地提了一嘴。他以为匡延赫会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匡延赫思考片刻后,还是落了笔。回答:是,每天都想。(如果对方愿意的话)“……”唐蕴在那一瞬间简直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也没能阻止住起飞的嘴角。手指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遮住不太礼貌的笑意。果然啊,那句俗话说得是一点没错。人越缺什么就越喜欢炫耀什么!不知道的人看了这卷子,还以为他多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