傧相最后一声唱完, 拜堂礼也总算结束了。很快,一排手捧龙凤喜烛,还打着红灯笼的侍女就走上前, 簇拥着还在懵圈的两人进了新房。头上还遮着盖头的阿辞坐在了喜**,一旁的侍女笑着递给林奈一柄玉如意:“请新郎掀盖头。”一身喜服的人此刻正端坐在喜床前, 交握的双手指节略微泛白, 似乎是在紧张。林奈看着他, 喉结忍不住轻轻滑动几下。之前几次想掀, 都掀不成,现在突然让他掀了,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他将玉如意握紧了些, 之后才伸手去揭那垂在阿辞眼前的红盖头。遮挡视线的东西终于被撩开,喜房内通明的灯火晃得阿辞轻轻眯了下眼。再睁开时, 眼尾都染上了些许潮红。忍着眼前泛起的酸意, 他轻轻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再一抬头, 视线正对上一双温和的凤眼。阿辞顷刻间愣住。眼前人一身喜服,身长玉立,周身的气质也都是温润如玉的感觉。他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木木的样子,也曾看着他写出的字猜测他应该是个品貌气质极好的人。但现在看到真人, 那个只在脑海里隐约有个轮廓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而且他本人的样貌甚至比他曾经设想过的样子都还要好看。端的是一副风华绝世,翩翩公子的姿态。不止阿辞, 林奈看清盖头下的人也是愣神一瞬。两人身上的喜服都并非是那种明艳的正红,而是更为低调沉稳的暗红。阿辞气质清雅,平时里穿的也大多都是道袍或者是其他颜色朴素的粗布衣衫, 如今陡然换了件这么昳丽的颜色, 却更称得他眉眼精致, 眸光如水。而眼尾那一抹薄红,更是平白添了许多风情。两位“新人”撩开盖头后就互相对望着发呆的这件事情惹得一旁的侍女轻笑出声,忍不住小声调侃道:“新娘再美,公子你也莫要忘记将那盖头给我呀!”说着,她将手中的托盘又往林奈身侧举了举。看着举到自己身前的托盘,再想刚刚做过的事情,林奈忍不住身体一僵。继而才忍着尴尬将手中挑起的红盖头连同那玉如意一起放回托盘上。刚刚出声提醒他的侍女这才笑着从他身侧退开。然而眼前的小人却还是一脸的呆怔茫然,只仰头盯着他看,全然一副不知何事发生的样子。嘴巴微张着不说,眼睫上还沾染着几分湿意,整个人看上去呆萌漂亮却又惹人怜爱。想着就算尴尬也不能只让自己一人尴尬,林奈一个没忍住就上手朝他脸颊捏了上去。“娘子,回神了。”听到从眼前人口中喊出的这个称呼,阿辞一双杏眼瞬间就瞪得更圆了几分,眼中的情绪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害羞,总之本就微微泛红的脸颊在此刻直接更红上几分。看着他这样的反应,林奈眼中却是不自觉染上了笑意。眼前这小家伙自从穿上那身道袍,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小古板形象,平日最大的反应也就是轻轻笑一笑。哪里有像现在这般表情生动。本以为小人此刻就算再好的脾气也会忍不住想说他两句,然而却最终只是嗫嚅了几下嘴唇,便没了动静。林奈觉着奇怪,正想问什么,一旁的另一个侍女却是又端着托盘凑了上来:“请新郎新娘,行合卺礼。”侧头一看,只见那递来的托盘上放着两个小酒杯。之前跪拜礼什么的都行过了,便也就不再差这一项。林奈只稍作停顿,便毫无心理负担的将两杯酒都接过,并将其中一杯递给小人。小人接过酒杯,面上的表情还有几分犹豫,林奈却是极为自然地坐在了他身侧,而后长臂一伸就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几分。唇角不多不少,恰好抵在了阿辞耳后。“等下的酒不要喝下去。”说话间,林奈温热的呼吸直接扑了过来,阿辞瞬间僵住,耳垂也变得通红。于是这一幕落在周围侍女的眼中便是“夫妻恩爱,耳鬓厮磨”的表现,一个个都害羞着低下了头,不去看他们。趁这个机会,林奈直接借着两人宽大衣袖的遮掩,将两杯酒都倒进了恋人小屋的空间里。之后再交臂端起酒杯往唇边送的时候,杯中的酒已经全部消失。行完合卺礼,两人将空掉的酒杯放回托盘。两个拎着果篮的侍女立刻上前,将篮子中装着的枣栗花生之类的干果往床边坐着的两人身上抛撒。一边撒,口中还一边说着许多吉祥话。“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新郎新娘来相伴,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帐流苏八幅齐;揭开便见婵娟面,洞房一对好夫妻。撒帐南,织女牛郎配凤鸾,良辰吉日鹊桥会,一胎生下两奇男。撒帐北,嫣然一笑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嫦娥喜遇蟾宫客。撒帐中,鸳鸯交颈戏芙蓉;从今百年歌好合,红罗帐里乐融融。”这撒帐的唱词缠绵悱恻且雅俗共赏,饱含着对新人夫妻的美好祝愿。然而,多子多福什么的——是不是不太适合他们坐在**的两个大男人?!林奈脸皮厚得没反应,一旁的小人却是被她们唱上一句,脸色就愈发红上一分。等到整首词唱完,从林奈这侧看过去的耳垂已经红的像要滴血一般。幸而这词不长,只几句也就唱完了,否则林奈真要觉得身侧的人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撒帐结束后,这一系列的仪式也算是走到了尾声。正当林奈他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一左一右两个侍女竟然上前来帮他们将喜床两侧的帐帘给放了下来。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红纱,一个侍女行礼道:“良辰已至,请新人共度良宵。”话音落下,房内的灯火忽而就熄去大半,只剩喜床旁的几只龙凤喜烛还在燃着。接着,又听房门一响,门内的侍女就鱼贯而出。喜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林奈看人都出去了,下意识就想从喜**下去,结果人才刚站起来,就触碰到面前多了道透明屏障。身侧的阿辞也发现了异样,手伸出去,同样感受到了那道屏障。也就是说,目前除了这张喜床,两人哪里都去不了。短暂尴尬一瞬后,林奈也认了,既然哪里都不能去,那干脆就休息好了。正好这一顿折腾整得他也很累。于是一旁的阿辞还在犯懵中就突然看到身侧的人脱下了鞋袜,翻身上了床。“累大半天了,先上来休息一下好了。”闻言,阿辞愣了下,随即就看见身侧的人已经作势要躺下了。犹豫下后,阿辞才也小心的脱了鞋坐上床。林奈撑着胳膊半躺在**,阿辞坐在他身侧。“阿辞,你是不能开口讲话还是?”现在那些侍女都出去了,林奈才开口问他。阿辞想了下,伸手将他的手拉过,然后用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写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林奈一边看他的动作,一边将他想说的念出口:“你……失……声……了……”“你失声了?!”阿辞点头。他不是不想讲话,但自从醒过来,就被安排成以那样的姿势一直待在那间屋子里了。不能讲话,发不出声音。眼前遮着红盖头,看不见外面。身体不能动,只能坐在**。而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到了林奈进去。起先,看不见人的时候,听见有人进去时阿辞很是紧张。因此,林奈那一句“阿辞,我来接你了”听在他耳里,说是天籁也不为过。两人简单交换了下信息后,林奈就在猜测这幻境是想搞什么。然而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坐在自己身侧的阿辞却是先倒了下来。林奈下意识将人给接住,嘴边那句“阿辞……”还没叫出口,就也紧跟着一个眩晕,失去了意识。之后,两人一同倒在了喜**。再次醒来,周围却是漆黑一片。林奈刚动了动胳膊,想说开口什么,唇边却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阻止了他。从那熟悉的皂角香中,林奈判断出身旁的人就是阿辞。两人此刻身体靠的很紧,似乎身处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内。林奈甚至能感觉到,他半个身体都已经压到了阿辞身上。意识到这点,他又往旁边尽力挪了挪,尽力缩在一个角落里,给阿辞让出些空间。然而没能待多久,周身就突然晃动起来,他们就好像是被人给装在什么当中抬起来了一样。与此同时,一阵鞭炮和唢呐的声响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林奈瞬间意识到,他和阿辞现在待在了什么当中。而且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测一般,一阵阴森的歌声突然传了进来:“生同寝,死同穴,碧落黄泉不相离……”好了,看来他们现在确实是被人给封在棺里了。他就说,这个幻境怎么可能简单成个亲就结束。黄昏时候结真亲,等到晚上洞房了,就成结冥婚了。虽说现在的这个场景很是阴森恐怖,但或许是身边的有熟悉的人在,林奈反而没什么害怕的感觉。棺材时不时的晃动还在继续,林奈还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结果猝不及防一阵抖动——林奈手一个没撑紧,就整个人滚到了旁边,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阿辞身上。“唔……”只听阿辞一声闷哼,林奈就想撑起身体,结果不等他动作,又一阵抖动——得了。几次挣扎无果之后,林奈干脆放弃,胳膊一伸就将身旁的人捞起,压在了自己身上。这样总不会他总不会再砸疼小人了吧。阿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颠倒了位置,整个人靠在林奈胸前。这下本来狭小的空间瞬间宽松了不少,林奈也松了口气。棺身在又一次剧烈晃动之后,忽然平静了下来,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也停止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耳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跟心跳声也瞬间放大。林奈突然就意识到,他和小人现在的姿势,似乎……过于亲近了。但这种情况下,也只有这个姿势能让两人都稍微好受一些。因此,只是脑内稍微挣扎了一番,林奈就安然接受了现状。棺材内漆黑一片,两人虽然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却根本看不见对方。外面没有了动静,林奈尝试着伸手推了推顶上的棺材板,发现已经被死死钉上。突然林奈听见耳边一个小小的声音问他:“木木,你还好吗?”听见声音,林奈先是一愣,随即就意识到,小人声音上的限制应该已经消失了。于是回答道:“我没事。”后面小人没再开口讲话,本以为到这里,这短暂的交流就该结束了,然而——“是林道友吗?!”“是你吗!”“你们竟然是两个人关在一起的吗?!能不能加我一个!”“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害怕!!!”“而且这里面真的好冷啊!!!”作者有话说:林奈:“拒绝!”(文章中的撒帐词是引用自传统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