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玫瑰园

夏柚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门口处的陆应淮走过去。只不过他的视线有些好奇地往下瞥了瞥。初见元帅的时候他因为中了药脑袋不是很清醒，但依稀记得元帅似乎是坐在轮椅上，但是现在的元帅看上去……并没有同旁人有半点不同。甚至于，站在门边的男人身形修长，气场从容不迫，全然没有半点身患疾病的沉疴苍白。夏柚站在陆应淮的面前，抬头看向他，轻声叫了句：“元帅阁下。”说完，夏柚瞥了眼身后宴会厅的人，动了动唇，有些犹豫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元帅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公开应酬，夏柚也不愿意公爵府更多沾染上元帅的关系，以免日后出岔子。可直接离开宴会，既便宜了那对露出马脚的母子，又让夏公爵真的做实了元帅姻亲的身份，夏柚心里又有点不太得劲。夏柚这样想着，脸上也带了些许的表情出来。陆应淮见状，开口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宴，当然没有主角提前离席的道理。”夏柚愣了下：“可是您……”来的路上处理完紧急公务，但事实上还积压了一部分的陆应淮：“不着急，我今天有很多的空闲时间。”陆应淮这样说着，他身边与他心灵相通的精神体黑豹却是尾巴一甩，低低吼了一声，踱步到夏柚的身边和陆应淮拉开距离，胡须抖了两下。像是对某人无声的吐槽。夏柚摸了摸身边的大黑豹，知道元帅特意来公爵府找自己，应当是关于两人的婚姻关系有什么需要沟通的地方。宴会厅人多，再加上他又不想让旁边一直张口想要插入对话的夏公爵找到机会，况且比起这些人，元帅这个他摸不清想法的靠山才更重要。想到这里，夏柚便率先开口：“元帅阁下，我们去后面的小花园吧？”陆应淮：“好。”两人没理会旁边的夏公爵和身后一直盯着他们的宾客，径直从宴会厅走了出来。夏柚的母亲宁追月也是一位治愈系异能者，和夏柚不同的是，她的治愈系等级从一开始就是S级，从军校毕业后，她顺理成章进入了军团。只不过和其他治愈系异能者的选择不同，宁追月选择了永远战斗在边境第一线，环境最艰难，战士们精神力安抚也最困难的第一军团。是第一军团成立以来，唯有的三位治愈师之一。夏公爵没有能力，没有名声，空有一个靠父母得来的爵位，贵族圈里没有人会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爵位不能世袭的花瓶。而宁追月出身老牌贵族，虽然只是旁支，但也原本会有很好的婚约。然而从第一军团退下来之后，宁追月的精神力脆弱，且身体也因为长时间激烈精神力的安抚而变得大不如前，曾经一度被认定难以怀有身孕。在当时的贵族圈里，宁追月是夏公爵最好的选择，娶了有第一军团履历又是老牌贵族出身的她，夏公爵才有了真正跻身贵族圈的资格。而宁追月则看中了夏公爵对她的有所图、以及性情懦弱的好拿捏，选择嫁给了夏公爵。只可惜，宁追月绚烂明媚了一辈子，却算错了一件事——夏公爵的确是没本事，也的确十分好拿捏，但他的身上却存在着自卑与自负交织的不甘，以及对权势的渴望，并且这样的特点，被另一个女人发现了。在她因病离世后，这个女人用温言软语毁掉了她所有替儿子做好的打算，将她唯一牵挂的孩子逼上了绝路。两人穿过公爵府的后花园，走过一条小径，最终在一处盛开着各色各样玫瑰的小花园中停下。两人的身边横着木质的长椅，长椅边笼罩着盛开的玫瑰花。大概是因为玫瑰园里的香味馥郁，黑豹并没有跟进来，而是打了两个喷嚏，蹲坐在玫瑰园的入口不动了。“元帅阁下，”夏柚驻足抬头，看向身边高大的陆应淮，“这里是我母亲在公爵府亲手种的玫瑰园，平常不会有人过来，很适合谈话的。”“这里很漂亮。”陆应淮环视周围，敏锐发现这座玫瑰园周围的安保闪动着第一军团特有的程序频率，很显然，这里被写入了基因程序，当失去录入者最后的血脉时，这座玫瑰园将会启动自爆，到那时，整个公爵府都将被夷为平地。“很符合宁追月阁下给人的感觉。”陆应淮见夏柚眼含好奇地看过来，又解释了一句：“你的母亲曾经是第一军团的治愈师，安抚过我的精神力。”在陆应淮年幼的时候，他的精神力也时常不稳，当时陆九竹就几次请宁追月去安抚过陆应淮。“这样啊。”夏柚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又很快黯淡，“真好……我都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他的母亲去世后，夏公爵连一年的表面功夫都没装，欢天喜地地娶了白潇潇，公爵府里原本属于女主人的东西，全都被一夕之间替换了个干净，就连照片也没有留下一张。唯有这片玫瑰园，当初宁追月在建造的时候用了些手段，夏公爵找不到办法动手，这才留了下来。而这片玫瑰园也成了夏柚从小到大需要独处时，唯一的避风港。夏柚有些紧张，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摸着身后探头过来的玫瑰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应淮。对于陆应淮，夏柚其实是陌生的。但这并不代表夏柚对陆应淮这位传奇的战争英雄不好奇。哪个帝国公民不崇拜陆应淮呢？没有的。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刚成年之际就投身军团奔赴边境线至今，与虫族女王决战并大胜归来结束战争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果不是因为精神力紊乱症，如今功成名就，正值壮年的陆应淮定然是各家贵族联姻的首选。——事实上，现在也依旧是。夏柚刚才可是注意到了。就连夏青在看到陆应淮的那一刻，呼吸都急促了三分，看向他的眼神平白多了两分嫉妒和愤恨。陆应淮笑了下，顿了顿，而后道：“坐下吧，不用紧张。”夏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在陆应淮率先坐下后才矜持落座。只不过夏柚的精神力很敏锐的注意到，陆应淮在坐下的那一瞬间，身上的肌肉紧绷了一阵，周身原本十分内敛的精神力也张牙舞爪般外溢出来了少许。夏柚看了眼陆应淮包裹在常服裤子里的双腿，若有所思。陆应淮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摩挲着，垂眸思忖了片刻，轻声开口：“精神力紊乱症发作时，我会时常陷入昏迷状态，因为身份的缘故，军团会对外封锁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同你沟通，是我的失责，抱歉。”夏柚没想到陆应淮一开口就是道歉，并且还说了这样的机密消息，脑中原本打好的稿子顿时有种毫无用武之地的尴尬，张了张嘴，只能如实道：“元帅阁下，其实……其实我不在意的。”“我明白。”因为面前小朋友的直率和坦然，陆应淮终于还是露出一抹笑容，“我看到了孟文轩对你的精神力评估报告，主脑也对你的精神力数据进行了分析，给出了天赋异变值极高的评价。”孟文轩和卫承更是将他们和夏柚达成的协议全部递给了陆应淮。“夏……”陆应淮微妙停顿了一下，忽然道，“我可以叫你小柚吗？”原本挺直脊背认真听的夏柚顿时点头：“当然可以。”“好，小柚。”陆应淮轻笑着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微低，带着疲惫，但却很温和。同从前夏柚听过的那些网上的演讲版本不一样，现在坐在身边的陆元帅，虽然看上去也很高大可靠，成熟冷静，却并没有那种遥不可及的威严与肃穆。“小柚，我很荣幸你选择信任我，亦或者是信任第一军团。不论你是选择成为第一军团的治愈师，还是任职元帅府，为了这份信任，我都有责任与你面对面交谈并许诺。”精神力天赋异变的帝国公民并不多，也并非个例，陆应淮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的天赋异变体现在精神力的强度和可塑性上，也正因如此，他能够在确诊精神力紊乱症后还能挣扎着坚持到现在。但精神力天赋异变本身是一个不可控，且风险极大的过程，陆应淮自己就经历过那样的阶段，自然知道其中风险。夏柚是治愈系，本就珍贵，再加上夏柚的精神力异变方向很有可能与精神力安抚有关，更为珍贵。一个不慎，就会被心思不当者当做工具，以达到施恩胁报的目的。对于夏柚的治愈系精神力，说陆应淮一点都没有期待是假的，但是元帅阁下却也不至于将这样一份重担放在才刚刚成年的小朋友肩头。陆应淮这个名字承担的责任太重，再承担一个夏柚并没有什么，但夏柚却很有可能会被来自外界的那份，希冀他治愈陆应淮的期盼所压垮。陆应淮的确心存期待，却只是伸手护住尚且微弱的星辰。夏柚静静听着，喉头微微滚动。是的，他在一开始选择第一军团，除了自己的精神力需要能量石的缘故之外，更大的还是需要一个能够护住他的势力。但……他从没想过，那个只会出现在影像资料里，近些年深入简出，这个时候还在被精神力紊乱症折磨的陆元帅，会因此特意过来见他。夏柚见陆应淮的声音停顿下来，抬起头，看向偏头看过来的陆应淮，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您是因为这个，才会特意来公爵府找我吗？”